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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九章 勸

  其實劉氏這話,就是一句試探。


  男人嘛,都是要頂門立戶,撐起家業的。


  劉氏跟自家男人是一樣的想法,都希望楊崢能留在家裡,跟杜玉娘過些小日子,並不太願意他出去拼什麼功名。刀光劍影的日子是那麼好過的嗎?玉娘跟著他提心弔膽的不說,就連他們這些做長輩的,每天也是心驚肉跳,睡不安穩。


  楊崢一身的武藝,若是荒廢了,也實在是可惜。可是不管是做鏢師還是去從軍,也一樣都是危險的,這是劉氏和杜河清不願意看到的。


  楊崢笑道:「是,我也想守著玉娘過日子。過了年玉娘就十七了……」他這話,沒說太明白,但是杜河清和劉氏都是過來人,自然聽得懂。


  李氏也是似笑非笑,「說得對,成家立業都是小事,子嗣才是大事!多子多孫是福氣,你這個年紀,也該當爹了。」


  楊崢與杜安康同年,可是杜安康馬上就是三個孩子的爹了,楊崢這邊,還在考慮杜玉娘的年紀適不適合生孩子的問題。


  杜玉娘有點不好意思,她作為一個過來人,其實沒有什麼好害羞的,但是只要一想到孩子們的爹是楊崢,她的心就不爭氣的狂跳,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一般,燒得她後背上都見了汗。


  楊崢的嘴角就向上翹了翹,「要是能守在玉娘和孩子身邊,我這輩子也就別無所他求了。」


  劉氏聽了,心裡極為滿意,催促杜河清道:「等晌午過了,就把店關了吧,好不容易姑爺回來了,你讓親家過來,你們好好喝幾杯。」


  杜河清眼睛亮了亮,「行行行,我先到前邊去,趕緊招呼一下。」可以光明正大的喝酒,杜河清比誰都積極。


  楊崢也不願意在屋裡待著,乾脆提出來去幫忙。


  杜河清知道屋裡都是女眷,他待著不自在,就帶他去了前邊。也不是非要他幫忙,只不過是給他躲個清靜罷了。


  等這對翁婿一走,杜玉娘就迫不及待的問起王蘭花的情況。


  「是個能幹的,話少,干起活來麻利,不是油嘴滑舌的性子。」說起王蘭花,劉氏和李氏都讚不絕口。因為她是初來乍到,所以並沒有讓她看孩子,只是讓她負責一些洗涮,生活上的事情。


  「那就好!來日方長,慢慢品就是了。」


  李氏點頭,「這段時間也多虧了她,要不然啊,你娘這身子骨,怕是要被折騰散架了。」


  家裡有三個精力旺盛的小子,又有一個大肚子孕婦需要人來照料,劉氏一個人,分身乏術。李氏能幫的忙有限,邱彩蝶的突然離家,也算是打了杜家一個措手不及。


  「以前還覺得,買下人,呼奴喚婢這種事情跟咱們家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的。可是現在啊,我不這麼想了,王蘭花來了才幾天,我就悟出一個道理來。」


  杜玉娘掩面笑,「娘,您悟出什麼來了,也說給我聽聽唄。」


  劉氏一本正經地道:「有錢真好。」


  杜玉娘沒忍住,差點笑噴了,連李氏都忍不住搖頭笑道:「你看看你這個性子,都是當祖母的人了,竟然還是這麼……」李氏實在找不出形容詞來,大概是想說她這話不在調上,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劉氏是家裡唯一的女兒,劉家的條件不又差,嫁到杜家以前,那可真是活成了村裡最幸福的女兒模樣。全村當姑娘的,有一個算一個,誰不羨慕劉氏?


  只不過嫁人為婦以後,這種洒脫的性子就要收斂了,否則的話,在婆家是要吃苦頭的。好在杜家家風清正,沒有磋磨媳婦的習慣,否則的話,劉氏還真是要吃一些苦頭的。


  早些年家裡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特別是杜父沒了以後,生活雖然算不得捉襟見肘吧,但是因為有張氏這個攪家精的存在,日子過得也是不大痛快。劉氏性子里天真活潑的一面,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生活的磨礪,已經消散掉了不少。現在家裡日子好過了,孩子們也都有了出息,劉氏性子里的這點隨意和洒脫,也就又被重新釋放了出來。


  不過到底是年紀大了,被自己婆婆這麼一打趣,臉上就有些熱得慌。


  杜玉娘連忙打圓場,「我覺得我娘說得沒錯。」


  李氏和劉氏就全都向她看了過來。


  「人為什麼要想方設法的掙錢?難道只是為了穿衣吃飯,填飽肚子,又或者是存老婆本嗎?」杜玉娘頗有感觸地道:「當然是為了讓自己的日子過得更好!有了錢,家裡的孩子可以讀書,日後有了出息,光宗耀祖,那可是大喜事!當官也好,掙錢也罷,不都是讓自己過得更好嘛!有了錢,家裡的活就讓下人去干,自己不用再像以前那個挨累了,有什麼不好的?」


  劉氏頗有感觸,也覺得閨女是在給自己打圓場,故而連連附和:「可不是嘛,正是這個道理。」


  「更何況,咱們家的錢,可是光明正大的掙來的!愛怎麼花,就怎麼花。」


  李氏也笑,「我是跟著你們享福了。」說到這裡,眉頭又皺了起來,一是想起了早年病逝的杜父,嘆他沒有福氣,家裡的日子蒸蒸日上,紅紅火火的,可是他卻瞧不見了。


  再有,就是老二啊!

  那人再渾,也是她身上掉下去的肉不是?如今老二下落不明,小一年沒露面了,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流落到哪兒去了。


  再有就是杜小枝和杜小婉這姐倆,也成了李氏的心病了。


  轉過年,杜小枝就十九了,可是徹頭徹尾的老姑娘了。要是一直這麼耽擱下去,孩子這一輩子就毀了。還有小婉,年紀雖然比玉娘小不少,可是婚事也該張羅起來了,只是她上頭還有一個姐姐沒嫁,她又如何能說到親事。


  想到這些,李氏覺得頭髮都要被愁掉了。大房的日子,越過越好,兒孫們都是有出息的,再看二房,那不孝的沒了以後,家也散了……


  李氏的表情,落在杜玉娘眼中,就多了好幾個問號。


  「祖母,您這是怎麼了?」


  李氏擺了擺手,「有些頭痛,我睡一會兒,你們娘倆出去說話吧!」


  劉氏與李氏朝夕相對,也能猜得出幾分李氏的愁緒來。她連忙道:「娘,您歇著吧,我和玉娘出去看孩子了。」


  李氏沒說話,轉頭倒在炕上,閉起了眼睛。


  劉氏就把杜玉娘拉到東屋說話。


  如今兩個孩子都大了,能自己玩了,幾乎不用人看著。


  田氏帶著孩子們在廂房,六子這邊睡得正香,也不怕人吵。


  「娘,我祖母怎麼回事?」杜玉娘看著六子的小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壓低聲音說話。


  「還能怎麼回事,還不是惦記二房的人。」劉氏說起這個,也是一腦門官司。「你祖母年紀大了,越發看重兒孫,過往老二做的那些混賬事如今在她眼裡也不算什麼了。」


  說句不好聽的話,兒子終歸是兒子,再怎麼著,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瞧婆婆那意思,好像把二房的事都怪到了張氏的身上,好像家破人亡跟杜河浦一點關係都沒有似的。


  最讓劉氏接受不了的是,李氏當初還透露出幾分要把杜河浦找回來的意思。


  「你祖母那意思就是,如今你二叔也改過了,會好好過日子的。她想讓你爹把人找回來,然後讓他回老宅住去。」


  杜玉娘知道劉氏心裡不高興,反倒問她:「祖母的意思,難道是想讓我們把房子還回去?」


  「那倒沒有,我估計,老太太就是想讓他有個落腳的地方,也不至於四處為家,一年連一面都見不上。」


  杜玉娘就笑著道:「那也沒有什麼。娘,房子一直空著,時間長了沒人住,破敗了也是可惜。二叔要是回來住,就住唄,正好幫咱們看房子,反正房契在咱們手裡握著,您怕什麼。」


  劉氏的目光突然帶了幾分怪異,她上下打量自己女兒幾眼,「你跟你爹是商量好了吧?」


  「瞧您說的,沒有的事兒!我是您閨女,還能向著別人說話?」看來爹的想法也跟自己的想法差不多少啊!

  劉氏就問她:「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就跟你爹想到一起去了?」


  「娘,說白了,這事兒您攔也攔不住!」杜玉娘從頭到尾的給劉氏分析:「我祖母只要是想老兒子,你和我爹就是反對也沒有用。我爹那個人,您還不知道?他最孝順,還能看著我祖母為了這個事兒上火?」


  劉氏心裡像塞了一團棉花一樣難受,「早年老太太可不是這樣的,這事兒要是早十年,老太太絕對干不出來。」


  李氏是個難得明事理,為兒女著想的大家長。說句公道點的話,像李氏這樣的婆婆,可不好找。


  但是這幾年,李氏的思想和前幾年大有不同,以前性子里乾脆爽利的勁兒,都沒了。


  「娘,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一樣,得哄著!我祖母多大年紀了,心腸軟了,脾氣變了,也是有情可原的!」


  「敢情就你們爺倆會做人情,我就是壞人了是吧?」劉氏嘆氣道:「你也不看看二房做的那些,那都是什麼事!」


  杜玉娘連忙安撫劉氏,「行了,您小點聲!其實您想想,這事兒也不難辦,我二叔要是真變好了,接回來也沒有什麼,老太太念叨著,萬一生了病,你跟我爹還不後悔一輩子?」


  劉氏是嘴硬心軟的人。


  「所以說,這人啊,就不能心善。」


  杜玉娘給劉氏出主意,「禍根都不在了,我二叔壞還能壞哪兒去?他要是真變好了,找回來幫忙看宅子也不錯。我祖母這一輩子,總共就生了兩個兒子,她當然不願意看到他們兄弟反目。就拿我爹來說,他難道願意跟我二叔鬧翻?當初不是沒辦法嘛!人家兩人是從一個肚子里鑽出來的,身上淌著一樣的血呢!」


  劉氏鑽了牛角尖,不由得道:「說來說去,就我是外人。」


  「您這是什麼話?我們當然是跟您親了!您想想,要是二叔還是以前那樣,咱們也有話來堵我祖母的嘴啊!他要是變好了,左右不過是把宅子借給他住罷了,也不損失什麼。都說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咱們家也不差我二叔這口飯不是。」


  劉氏輕哼一聲,「就只怕,沒有那麼簡單。」上次她就看出來了,老二是真改了,沒了兒子的挑唆,沒了媳婦的枕邊風,人確實變了不少。


  杜玉娘聽劉氏這麼一說,就知道她是心裡有數,這事兒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反對沒用的。把杜河浦找回來這事兒,劉氏算是認下了。


  「娘,那您到底在意啥呢!」


  「你二叔,離開這個家的時候,是你爹給拿的盤纏。這些年,他在外頭也不知道過得咋樣!手裡能攢下幾個錢。他可是還有兩個女兒呢!你瞅著吧,有一就有二,等把你二叔找回來了,你祖母就該張羅著讓我和你爹幫著她們姐倆找婆家了。」


  這才是劉氏心裡最大的心結所在。


  找婆家,可不是單純給兩姐妹說門親事那麼簡單。假如杜河浦真的一窮二白了,那這姐妹倆的嫁妝可怎麼辦?

  這筆錢,無疑還得落到大房的頭上。


  劉氏不差這筆錢,差的是沒這個道理。


  二房當初是怎麼禍害大房的,老太太都忘了,她可沒忘。


  杜玉娘就道:「娘,您看開點,尋常人嫁閨女,左右不過幾十兩銀子。您為了這點事兒上火,可是犯不上。說句不好聽的話,要是我二叔真有個好歹,她們可就是沒爹沒娘的。那是祖母的親孫女,她老人家能不管?您這個當大娘的,能不管?」


  劉氏一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所以說,總歸都要管,還不如賺個好名聲,讓祖母開心一下!嫁妝的事兒先不說,要是祖母再提起,您就應了,派人把二叔找回來吧!」


  劉氏沒有辦法,只得應了,臉色雖然還是不太好,但是已經不像剛才那麼黑了。


  「我就怕他們貪心不足!」


  「不會的。」杜玉娘道:「要真是那樣,不用您說,我祖母就把他們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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