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章 你做這些事情居然是為了一個女人?
「賀琳,你以化學方程式比喻人生,想要得到等號右邊的目標產物,必然犧牲等號左邊的原始反應物。在宏觀上這個比喻站得住腳。」
「但在微觀上,我們都知道,等號左邊和右邊的原子數保持不變,反應前後總質量不變,相同的原子在特定條件下組合成新的分子。等價交換是化學反應恆久的原則,得不到理想的結果,說明與之等價的過程努力還不夠。」沈奇在賀琳小組的實驗日誌上的某個部位畫了個圈圈。
「你就直說我做的不好唄。」賀琳倒是坦然接受了領導的批評。
沈奇點點頭道:「預料之中。」
賀琳啞然失笑:「真夠直接的。」
沈奇翻到實驗日誌的空白頁,在上面寫寫畫畫:「新型的化學藥物,哪能一次做到位?在實驗過程中肯定會遇到各種問題。關於你們組課題的下一步實驗,我的意見是,對來自高通量的先導化合物進行優化,從而得到異吲哚酮類的中間體,這麼做的成本大概會提升20%左右,經過我的計算,其化學和光學純度也會提升20%左右,這個數據是可以接受的。增加的成本在你們的課題預算之內,所以不必加錢。」
賀琳目不轉睛盯著沈奇寫出來的既抽象又具體的逆合成路線,目標化合物是多環結構,其中一個是較大的七元環。官能團只有一個,是乙烯基,在C5處。
「這是……」賀琳的身子情不自禁微微抖動,從專業角度上考量,沈主任的腦洞非常遼闊啊。
「這是我的idea。」沈奇繼續講解他的思路,「雖然化合物7是非常微弱的FXa抑製劑,但將它的噻吩片段更換為5-氯噻吩,理論上可以得到抑制活性提高200倍的先導化合物。那麼我們不但解決了化學和光學純度的問題,同時大大提高了抑制活性。我想,這應該就是我們渴望得到的LPJK1受體阻滯劑。」
賀琳陷入了沉思,沈主任的idea是,拆開C2/C3和C3/C4鍵,從而在七元環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得到八元環化合物。
全世界任何一本有機合成教科書中都明文寫到一條規則,在合成路線設計中,盡量避免產生八元(含)以上的大環化合物。因為這方面的化學反應極少開發,大環化合物的合成也很困難,並且不穩定。
沈奇無視這條鐵律,他建議賀琳在下一步的實驗中向八元環化合物發起探索。
賀琳當然是研究過大環化合物的,但研究也分深淺,如果不是專註於做理論開發的學者,很少有人會在諸如大環化合物這種費力不討好的課題上花費大量精力。
賀琳當然也有疑惑,她問到:「沈主任的idea有一定的顛覆性,我猜想沈主任必然是有備而來的。你在紙上寫的這些東西比較抽象、零散,基於大環化合物的理論研究,沈主任可有體系化的指導文件?我很想學習一下。」
「都在這裡。」沈奇指著自己的太陽穴說到,「我研究大環化合物有一段日子了,這次的LPJK1項目,正好可以檢證我的構想。必須說明的是,我的構想不一定正確,而且我也沒有完全構建起自洽自足的大環化合物的理論體系,目前只有半成品。稍後我會發個郵件給你,郵件里的附件你可以了解一下。」
「等你的郵件。」賀琳原本是想在今天上午完善她們組的實驗設計,沈奇的到來給她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她十分有興趣拜讀沈奇寫的只流傳於內部的大作。
「有一種科學觀點是,人歸結為數據,生命也是演算法,醫學的本質是數學。賀琳你的數學還OK吧?」沈奇問到。
賀琳反問:「數學很爛的人,看不懂你寫的化學文章?」
「那倒不是,只不過數學過關的人,理解我寫的東西會更容易一些。」
「我在英國讀書時,看過你寫的黎曼猜想證明。」
「看懂了嗎?」
「為了能看懂,我特意學了解析數論。但你近期的數學作品,關於數學大一統的局部模型,我是真不看懂了,因為要學的數學知識太多,幾乎涵蓋了全部的數學分支。」
「你學過解析數論?那你的數學過關了,等我郵件吧,拜拜。」
沈奇脫去白大褂,朝實驗室大門走去。
看著沈奇的背影,賀琳忽然說到:「沈主任,我有個問題想證實一下。」
沈奇回頭道:「說。」
賀琳像個小女生似的好奇眨眼:「LPJK這個項目代號,莫非真的是『老婆健康』的縮寫?」
沈奇反問:「賀琳,你來我們中心一年多了,那你認為LPJK代表什麼意思?」
賀琳理所當然的答道:「L是Logic;P是Period;J是焦耳,可以理解為化學反應中的能量;K是Kinetics。我以為,LPJK所代表的含義是,基於有機合成策略邏輯及元素周期,充分運用動力學分析和能量守恆律,得到一種新型的化學藥物。」
「你是個合格的理工女,鑒定完畢。」沈奇哈哈大笑,又道:「但你腦補錯了,LPJK不是英文單詞的縮寫,而是漢語拼音的縮寫,它還真就是老婆健康的意思。」
賀琳有些動容:「所以傳說是真的,你太太身體欠佳?」
沈奇的臉色頓時黯然:「我老婆身體不好,都上升到傳說的高度了?這又不是什麼秘密,她就在我們燕大工作,她的身體確實比較虛弱,我周圍朋友都知道的。」
「你招了這麼多海歸博士,建立LPJK1課題項目組,甚至突破常規挑戰大環化合物……所以沈主任,你的終極目標是治你太太的病?」賀琳的情緒有了明顯的起伏變化。
沈奇收起黯然銷魂的神色,恢復了他自信篤定的堅毅:「天下病友千千萬,我老婆只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治病救人,救的不僅僅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類型的病患。如果我們實驗室研發的新型藥物,能治好包括我老婆在內的那個類型的病患,我會十分感激我們中心全體研究者付出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