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黃粱一夢，是我是蝶？
「在你心中，所謂的正邪之分，門規仙道，真的就這麼重要，勝過我嗎？」
大雨滂沱，每一滴都似淚水，那個美貌勝過天仙的女子，渾身濕透，看去那樣的孤獨與無助。
「在我心中，這些不只是勝過你，更勝過一切！」
決絕的話，決絕的目光，決絕的劍……冰涼刺骨！
從此，世間少了一個女魔頭，少了一個風華正茂的蜀山奇才，多了一個一心向道的白髮道人。
這是天命，是無奈……有時候就算仙劍在手天下無敵，也有很多你想做做不了，不想做卻不能不做的事。
曾經的過往，或許白眉自己都早已塵封，而此刻，秦長風卻變成他，再次經歷。
恍然是夢，但夢與我，究竟孰為真，孰為假？
寒來暑往，春去秋來，蜀山之上，魔門未至，弟子們人人勤修苦練……
一晃又是二十年！
這一日，蜀山金頂浩大廣場之上，兩名弟子正在切磋，劍光縱橫，撕裂長空，龍吟震嘯，悠揚浩蕩。
「師姐，我早說過，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專註修鍊天機劍這樣的神兵利器即可，再分心修鍊其它神通，反而會使得威力減弱，蜀山沒有什麼比天、雷雙劍更強！」
說話之人，名為長空無忌，比李英奇入門更晚，但資質卓絕，修為提升一日千里，因此被長眉真人選為蜀山之寶雙劍之一雷炎劍的主人。
雷炎劍，本體是一把其貌不揚的斷劍，但它是仙家法寶，故而並不需要直接顯露，收在主人體內即可幻化出恐怖劍。
此刻，長空無忌揮手一指，在他指尖一口彷彿以他手臂為劍柄，只有劍鍔與劍身的滔天巨劍立刻顯現，以霸凌天下之勢轟然斬下。
這一劍，強勢、猛烈、霸道，完全秉承了雷劍至剛至陽的意境，就好像天上雷神斬出的天罰之劍！
李英奇雙手舞動，指掐聖印，四條透明真龍瞬間從她身邊的虛空凝聚，每一條都長達十數丈，幽寂遊動，略顯陰柔。
下一刻她兩手一合，四條半透明的真龍立刻匯聚，向著巨劍迎去。
轟！
碰撞開始，雷炎劍的威力果真名不虛傳，第一條真龍瞬間被那橫亘長空的百丈巨劍碾碎，第二條稍稍支撐得久一點，讓那巨劍的威勢有一絲的減弱，但也僅止於此了。
第三條和第四條同時轟上，龍威沸騰，只不過最終的結果，卻也如螳臂當車，毫無懸念地被斬碎。
長空無忌神色凜然淡漠，這是蜀山弟子，最常出現的表情……在這個世界，求仙問道者須斷絕二女私情對自身的影響，故而即便有愛，也大多隱藏在心底。
對於李英奇這個世界，長空無忌無疑是心中愛戀的，因為天機與雷炎二劍的主人，本就是人們眼中天生的道侶！
這在蜀山，是一個特例，只是有些時候，難免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長空無忌的淡漠外表下，瞳孔深處更隱藏著一絲傲然，事實證明，他所說的是對的，蜀山天機劍與雷炎劍威力絕倫，同等境界下，沒有任何神通法寶的威力能夠超過它們，哪怕那位傳說中的二師兄所領悟的所謂聖法也一樣。
李英奇臉上也一片淡漠，她向來要強，自然不願承認自己修鍊了一二十年的神通，竟然落得一個不但無用，反而還拖累了自身實力的評價。
只是現實擺在面前，讓她即便想要反駁，也顯得無力。
她重新召喚真龍，並暗中在指尖捏住天劍之芒，無論如何，虛空中那口正在斬下的巨劍必須擋下。
便在此時，突然，天空中一隻蝴蝶飛來，帶著彩虹般如夢似幻的光芒，看似徐徐拍動翅膀，悠悠而來，但實際上卻只是一眨眼，就來到了二人中央，給人的感覺，甚至像是它一直就在那裡，只是現在才被注意到而已。
等他們再一眨眼，蝴蝶幻成了一道人影，同樣是讓人情不自禁的產生錯覺，以為剛剛來的根本就不是蝴蝶，而是從始至終都是這個人！
「二師兄！」
李英奇滿眼吃驚，因為此刻出現的秦長風目光深邃，飄逸恣然，呼吸悠長，發出強盛的血氣與生命波動，根本就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但他的肉身不是早就被毀了嗎？
這種不合常理的事，同樣讓長空無忌驚疑。
只是不等他們開口，秦長風抬手一招，李英奇身邊三條重新凝聚出來的真龍便向他飛去。
「神通難敵至寶？這種話我可從來沒聽說過。」
秦長風並未開口，但詭異的是，這瞬間響起的話音，卻直接出現在二人腦海中。
同時隨著秦長風一指，三條真龍互相纏繞化作一桿巨大龍槍，槍身幽冷，散發出實質的金屬光澤，寒芒凜冽，完全是之前的三條真龍凝聚而成，秦長風沒有在其中摻雜任何自身的力量，可前後之間，僅僅氣勢上就有了天壤之別。
轟！
僅僅一擊而已，就讓這天空暴動，黃色的劍芒潰散，若雷霆密布，一桿巨槍所向披靡，將巨劍徹底轟碎，直至消失在天際。
「二師兄神通無敵，師弟佩服！」天空平靜，長空無忌恭敬行禮。
秦長風看他彎腰垂首，並不與自己對視的樣子，幽笑道：「你這明顯還是不服啊？」
話音落下，秦長風手掌往下一壓，就是九條真龍呼嘯而出，每一條都有數百丈長，分別散發出地、水、火、風、魔、鬼、巫、佛、道九種力量的的強大波動，在眾人眼中，這哪裡是什麼神通之龍，分別就是九條山脈凌空！
九條龍山橫貫長空，龍吟震嘯之中，竟然真的朝峨眉山主峰落下，那有著巍峨殿宇和一百多名觀戰弟子的地方，立刻如同天塌，末日降臨。
「師兄不要！」
「天啊，他瘋了嗎……」
李英奇和長空無忌驚駭欲絕，怎麼也想不明白，秦長風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可是師門和同門啊，看著那一張張驚恐絕望的面龐，他們眼睛都要炸裂。
只是，秦長風無動於衷，手掌決然按下，如此無情。
轟~~~~~
山崩！
地裂！
那九條真龍的威勢，竟超過秦長風以往召喚的任何一次，僅僅一擊之後，再次沾染著血霧騰空而起時，蜀山金頂所在的主峰，就被徹底抹平。
甚至沒有多少塵土飛揚，因為全都被湮滅，與那些弟子一起，在這個世界消失……
「怎麼樣，可服氣了？」秦長風看向長空無忌，臉上古井無波，沒有絲毫的難過，好似死的那些蜀山弟子全都與他無關。
「服氣，但是你所犯罪孽不可饒恕！」
長空無忌雙眼赤紅，滔天巨劍再現，宛如面對幽泉一般，擎劍殺來。
秦長風面露哂笑，曲起一根手指輕輕一彈，那雷炎所化巨劍發出清脆響聲，接著就像鏡片一樣寸寸崩裂，直至最後帶著它的主人向後吐血暴退。
「罪孽？你知道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嗎，也敢輕斷罪孽？」
秦長風看向李英奇，笑問：「師妹，你也要與我為敵嗎？」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李英奇輕輕低語，對於秦長風這個傳她神通的師兄，她心裡多少有著一絲不同的印象，但卻沒想到，他閉關二十年後，就像變了一個人，竟然做出毀滅山門，殘殺同門師弟這樣罪大惡極的事來，身為蜀山弟子，她已別無選擇。
「花非花，霧非霧，子非子，葉非葉，一念滄海，一念桑田……你們看蝴蝶是我，亦或我是蝴蝶？莊周夢蝶，還是我夢莊周？」
秦長風突然哈哈大笑，接著身影就再次變回了蝴蝶的樣子，雙翅輕輕一扇，便即徹底消失，唯余那笑聲在二人腦海中回蕩，如夢似幻。
「這……」
下一刻，李英奇渾身一個激靈，怵然睜大了眼，甚至使勁地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下方……主峰挺拔矗立，金頂之上道鍾回蕩，眾弟子全都安然無恙，正翹首望著自己，何曾受過半點攻擊？
「莊周夢蝶，一場夢，真的只是一場夢……」
「如果是夢，那我們消失的劍氣與真龍又作何解釋？」
李英奇與長空無忌對視一眼，皆看到了深深的震撼與驚懼……若秦長風真想對他們不利，他們真的沒有任何抵抗的餘地！
二人朝地上落去，都沒有了再比斗的心情。
觀戰的弟子們立刻圍上來，問道：「你們剛剛用了什麼法術，怎麼眼前一花，神通劍光就突然全部消失了？」
「他們竟然什麼都不知道？」
「剛剛那一切都只經歷了一瞬？！」
聽到問話，二人卻比他們更加驚疑，那究竟是什麼手段，真的難以想象。
與此同時，大殿內的秦長風神魂光球，突然顯化為人形，望著面前漂浮的真假畫皮，眼中閃爍沉吟之色。
二十年時間，將白眉真人兩千年的人生經歷了一遍，他的收穫，方方方面面，堪稱巨大。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對於真假法則的領悟，真正超過五成，甚至直接達到接近六成的程度。
也就是說，如果真假道的所有奧義化作一本經書的話，他現在已經看過並透徹了其中的十分之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