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 奈何橋上說故事
黃泉路后奈何橋，奈何橋上嘆奈何……
地獄的冥月下，秦長風白衣飄動，悠然踱步，踏上石橋，成為這座日後將讓無數痴男怨女望而卻步的奈何橋上第一個行人。
每一步，都踏著因果，每一步，都踩著輪迴。
從此以後，此橋為界，回首不記往生，前行只盼來世。
腳步聲，很輕，但在整個幽冥回蕩，讓所有鬼魂都不由自主地凝神傾聽，彷彿聽到了靈魂的呼喚。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地止步，停在石橋中間。
橋下幾千丈黃泉奔流，雲霧飄繞，橋上秦長風負手而立，手中還捏著一張面具，氣息樸實而內斂，猶如一個書生，一個儒士。
此刻，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誰都不知道他已經做了什麼，又將要做什麼。
很快，秦長風揭開了謎底，只見他竟朝著黃泉對面的白夢女招手笑道：「過來，我有東西送你。」
赤鬼王以及白玉仙車後方的鬼魂們登時驚愕……這白夢女究竟是何來歷，竟仍讓仙尊露出如此溫和之意？
白夢女飄飛於鬼城廢墟上方，與秦長風遙遙對視，聞言冷哼：「我堂堂說夢鬼王，你讓我過去我就過去？」
不知好歹！
赤鬼王冷笑，心想這個死女鬼當真給臉不要臉，而後更是幸災樂禍起來，就等著看這個曾讓他非常頭疼的女鬼笑話。
可結果卻讓他大跌眼鏡，在他心中高高在上冷漠無情的主人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道：「我可是堂堂第五天王留仙天尊修羅女神與妖族長公主夫君業火執掌者神通大道先行者伴先天聖蓮而生的血海戰神以及地府創建者，你聽我的話過來不丟人。」
長長一串的名號該如何理解先不說，至少聽起來真的很嚇人，也就是傳聞中的不明覺厲，這從以赤鬼王為首的眾多鬼民們崇拜與敬畏大的目光中便可見一斑。
只不過鬼王白夢女似乎依舊不為所動，白霧下看不清面容，隱約感覺她抬起下巴，冷傲言道：「我只對好聽有趣的故事感興趣，你說一個給我聽，我喜歡便過去。」
講故事？
親愛的鬼王閣下，你的故事我這裡真的有很多啊！
秦長風暗自嘿笑，表面卻認真地想了想，隨後以一種追憶往昔難回首般的深沉語氣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對姐妹，姐姐叫神樂萬龜，妹妹叫神樂千鶴，她們出生於一個……強大的修行世家，家族擁有一枚靈寶八尺神鏡，世代肩負著封印滅世魔神的重任，後來魔神的僕從設計將姐姐殺害，從此守護家族的重擔就落在了妹妹身上。」
秦長風講得很認真，努力營造一種聲情並茂的場景，但結果顯然不必怎麼好，四周的鬼民們全都毫無觸動，因為這個故事聽起來真的很……
「無聊、平庸、毫無新意。」白夢女語氣冷淡，給出了這樣的結論。
「別著急，才開始呢，後面還有。」
秦長風幽幽一笑，接著道：「姐姐死後靈魂進入八尺神鏡中才免於魂飛魄散，自此妹妹守著這個秘密，一邊維續家族，一邊與神魔的使者戰鬥，她很堅強，也很英勇，是一個好家主。但人力終有盡時，其實……她也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而已，漸漸的，她也會感覺累，感覺孤獨，每逢佳節族人們團圓喜悅時，她獨自仰望明月，是多麼地想有一個人能關心她，讓她卸下家主的偽裝，做一個被夫君溫柔呵護的女子啊……」
說到此處，他微微一頓，似乎在讓聽眾消化，他凝視白夢女，儼然想要得到某種回應。
只不過這位鬼王依舊無動於衷，反倒是赤鬼王迫不及待表現，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抽泣：「真真太感人了，仙尊主人到底經歷了怎樣的坎坷曲折人生，才能講出如此盪人心魄的故事，赤鬼恨啊，恨自己沒能早日遇到主人追隨左右，如此有赤鬼在前方披荊斬棘，想必主人也不用經歷那麼多。」
若鬼都能流眼淚，那這個世間還有什麼是不可信的呢？
秦長風大受激勵，聲音更昂揚了幾分：「後來，真就有一位男子似受感召般從天而降，他是如此風華絕世，如此卓然不凡，像是天神般走進她的生命中，成為守護她的蓋世大英雄。」
「哎！也只有如此曠世男子才配得上那名女子了，當然，也只有那樣的女子才配得上這等奇偉男子！」
赤鬼王又忍不住感嘆，事實上，在場眾鬼能來到此幽冥黃泉地的，沒有幾個是傻子，自然已經隱隱猜測出來故事中幾位主角的身份，只不過他這一番馬屁拍下來，將故事的主角全都吹捧了一遍，卻獨獨望了故事外還有一個掌握著他生殺大權的人——修羅女神。
轟！
他只來得及看到白玉仙車車簾被輕輕掀開一角，一朵由業火凝成的紅蓮便飄飛而出，如電而至，瞬間將自己狠狠轟入黃沙。
他雖然蛻變為了地獄鬼凰但終究時間太短，鬼凰神火威力仍舊比不上純正的紅蓮業火，更何況對於坐在仙車內的那個女子在，他萬萬也不敢還手，只是懊悔自己怎麼就忘了這位。
「然後呢？」白夢女那裡忽地散開白霧，第一次將自己清麗素雅中帶著一絲凌厲的容顏展露在鬼民們眼中。
秦長風肅容道：「然後大魔神最終破開封印降世，男子為保護女人與大魔神決戰，最後與大魔王同歸於盡，他走得很安詳，因為是為自己心愛之人而戰……」
這一次，白夢女不等他說完便直接打斷，幽幽地道：「我所知的故事結果怎麼與你的完全相反，是女子為了救男子而死？」
你果然和她們一樣，也知道一些前程往事啊。
驗證了自己的想法，也終於得到想要的結果，秦長風淡然笑道：「都一樣，他們誰跟誰，何須分得那麼清楚。」
「如果她偏要分呢？」白夢女從高天飄落，來到奈何橋另一頭，踏在其上。
「她不會想，但你可以試試。」秦長風捏著面具的左手背在身後，右手向前伸出，做了個請的手勢。
白夢女不言，不語，只是抬步，向前走去。
每一步落下，她都會變幻容貌，是各種各樣的女子，有仙子女神，也有魔女妖靈，唯有一雙明眸，始終深邃，似兩口亘古靈泉，泉水中道影著種種光怪陸離的畫面。
每一次落步，每一次變幻相貌，眼中的畫面都會一瞬之間閃過無數，彷彿一個輪迴的結束，另一個輪迴即將開始。
「主人小心，這是白夢女的化夢之道，她在變成故事中的人，每一次變化后都能獲得故事主人的一種力量！」
赤鬼王忍不住大聲提醒，他與白夢女糾纏數百年，多少知道一些她的秘密，這道越化越強的化夢之法，曾讓他吃盡苦頭。
「這就是說夢鬼王的由來？」
秦長風驚奇不已，從別人的故事中汲取力量，這種神通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幾乎是無法用才華開創，而只能是先天伴生。
白夢女的步伐似緩實快，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奈何橋中間，與秦長風僅隔一丈相望。
這時，她不知道已經回想了多少故事，幻化了幾次故事中的女子，一身修為與氣勢，浩瀚深博得如同橋下的黃泉，無有止境。
「便請地府創建者賜教！」
白夢女此時容貌幾乎與神樂千鶴一模一樣，只是神情中滿是冷傲與不馴，而後她生出玉手，從手掌中飛出一道虹光，五光十色，在天空一旋，又化作一口巨大光劍從天而落。
這不是普的劍，而是無數神通匯聚而成的洪流，內中蘊藏了她踏上奈何橋后一路走來，所幻化的所有故事人物的力量。
黃泉兩岸的鬼民們無不驚悚，這樣一劍，便是一座鬼城都能抹平了吧？
秦長風淡笑，沒有動，一聲白衣在劍風下獵獵作響，他卻依舊拿著面具背負雙手，彷彿不到最後一刻，不願將這個禮物顯露出來。
但下一刻，所有鬼魂都吃了一驚！
聖潔白芒突然飛起，悠揚道音中凝聚，無盡恢弘，在秦長風身後出現一副極其神異的畫面，一片片白芒如大雪紛飛，那不是雪花，而是一片片白羽，在他背後匯聚，直到一對神聖的天翼緩緩浮現，灑落聖潔而浩蕩的羽光。
蘊藏萬千神通的巨劍斬至，聖天神翼只是舒緩展開，剎那將之定在虛空，而後輕輕一抖，那巨劍便瞬間崩潰，而後化作成千上萬的光點在幽冥夜空中四散開來，黃泉兩岸如下起了一場璀璨光雨。
幽冥之地萬古難見的美麗光芒，照亮了眾鬼震撼的目光。
「認命吧，單憑我背後這對神羽，你便是再聽一萬年故事，也可望而不可即。」
秦長風左手從背後伸出，將晶瑩剔透的面具遞了過去，笑道：「戴上它，你便可開啟自己的故事，踏上成為九天仙帝……背後的女人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