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道天一拜，刑字一劍
「找死談不上，若是浮屠君當面，老夫自不敢放肆，但如是無仙君的話，老夫還是不甘就此放棄唯一的大超脫契機。」
自稱無量山人的老仙王說道，話音落下虛空寂寂，很多人臉上都露出微妙的表情。
似乎也覺得自己這話有些過分了，他緊接著解釋道：「無仙君不要誤會，老夫的意思是浮屠君殺伐霸烈舉世聞名，一旦與之為敵，少有敵人可以全身而退。」
他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更令暗決司修士氣惱怒不已，合著他在浮屠君面前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在無仙君面前就有了？
「難怪你會選擇遁世修行，不然老兄你能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迹。」秦長風幽幽地看了無量山人一眼，這老傢伙如果不是在裝傻充嫩故意激怒他，就是真的情商為負了。
「這……老夫向來不會說話，若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請無仙君勿要見怪！」
無量山人一臉疑惑，並誠懇地拱手道歉，朝著秦長風深深一拜。
這一拜，無論動作還是姿態看起來都無比誠懇，絲毫不像走過場的樣子。
眾人見之也只當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誤，即便是暗決司修士，看人家姿態放得這麼低，也不好再責備什麼了。
但就在這時，驚變突生！
只見原本雙手抱拳，朝著秦長風微微低頭彎腰的無量山人突然抬頭，雙眼之中寒光畢露，嘴角露出一抹詭秘笑意，接著他身上的氣質與威儀無不大變，彎曲的腰膝直起，這一順間竟給人一種傲立九天，俯視蒼生之感。
更驚人的是其雙眸內，蒸騰起璀璨仙霧，有至高無上的大道奧義顯化，生出無邊異象，有混沌初開，有日升月落，還有星辰生滅，大河滔滔……
一雙眼眸，讓人彷彿看到了開天闢地以來萬物誕生，眾生輪迴的景象。
一切都發生在剎那之間，轉瞬即逝，最後當所有異象都隱去或者說合二為一時，那對眼眸中只剩下金色的虛無，無窮無盡，無量無際，亦真亦幻，彷彿宇宙大道的起點，又彷彿一切的歸宿。
而原本看去垂垂老朽的無量山人，此時哪還有半點蒼老之態？
整個人從上到下，從內到外都威嚴浩蕩，力量澎湃，巍然鼎盛，瀰漫出一股至高無上的意境，讓人感覺凝視他時，如同在仰望天道的化身。
要知道，這天道可不是幻想世界或某些秘境的小天道，而是大宇宙的上蒼天道，所以其威嚴之熾盛，便如其名……無量！
這何其駭人？
連天帝都不敢說能化身為上蒼天道，而一個仙王卻能達到這種境界？
在其它小世界內觀戰的另外幾名無上仙君都不由露出驚訝之色，瞬間達成了一種共識……此人很有可能就是前來挑戰的七大仙王中最強的一尊了，難怪敢在最後都不主動退走。
完成自身的驚人蛻變之後，無量山人並沒有再出手，只是站在虛空，以那種詭異的笑容看著秦長風，靜靜等待著什麼。
在他的注視下，秦長風體內怵然傳出一聲令所有暗決司及玄渺門修士都猛然一顫的悶響，因為這聲音像極了肉身崩碎的聲音！
下一刻，他肌膚表面果真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裂痕，晶瑩剔透的鮮血從中迸射而出，將長空染紅，如此妖冶，如此的刺目驚心。
秦長風目光閃過一抹帶著驚愕的變化，但彷彿什麼都已經來不及做了，裂紋越來越多，眨眼就遍布全身，並隱約形成了一枚諱莫如深的古怪印記，輕輕一震之下，整個人便順著那些裂紋崩碎了，化作億萬光塵，繼而不斷逸散，直至最終煙消雲散，什麼都不留下。
縱然他的本質是符文道體，身體的肌肉骨骼血液全都是由符籙組成，理論上即便崩碎也可再次融合，但在此刻也完全失去了這種能力。
天上地下，乃至整個上蒼天界都死寂無聲。
幾乎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身為天庭七大巨頭之一的無仙君就這麼隕落了？
甚至沒有還手，甚至不知道對方用的是什麼神通力量？！
「道天一拜，你都敢接受，無仙君你如還活著，是否可以告訴我你這是不是在找死？」無量山人淡然輕語，看著秦長風身滅之地，神態之中不無傲然之意。
他用這一擊向天庭的億萬修士證明，隱士修行的修仙者中也有斗戰至強的人物，威名赫赫的無仙君又如何？還不是被他一招斬落，單憑這一個戰績，他就足以與帝仁君和浮屠君等人比肩了。
要知道，他的對手無仙君比之那些挑戰的仙王，怎麼都只強不弱。
「道天一拜……這是天命道！他以某種神通秘術獲取了一縷天道意志，並暫時將自己化身為天道，所以當他向著無仙君拜下時，實際上就是上蒼天道的一拜，芸芸眾生何人能夠承受？誰敢接受，便是對天道的不敬，反噬降臨，只需頃刻便能令其在世間消失，蕩然無存了。」
玄渺門的人群之中，仙王老祖沉聲道出真相，這才讓仍然沉浸在驚愕之中的眾人清楚了無量山人如何出手，無仙君又是如何隕落的。
「來自天道的懲戒與反噬……能夠創出這種神通的人，足以驚艷萬古了，難怪敢參與第一君歸屬的無上之戰。」
暗決司人群中的玉奴仙子也喃喃自語，無量山人的這式道天一拜不僅奇詭難防，威力也是令人毛骨悚然。
它沒有任何實質的殺伐展露，而是藉助上蒼天道不可觸犯的威嚴，讓面前敵人冒犯天道，從而被降下無聲無息的天罰反噬。
要讓他們評論，自然是陰險無比，誰能想到他一個無上境界的仙王竟會當眾以這種絕對稱不上光彩的方式算計對手？
任誰也無法察覺他看似道歉的一拜之中，會蘊藏如此恐怖的殺機，而且藉助天道之力降下天命之罰，剋制幾乎所有的大道與仙體，一旦開始，就無法再反抗。
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玉奴仙子儘管語氣帶著對無量山人的驚嘆，卻並無絲毫對無仙君隕落的恐懼。
要知道按照天庭的規矩，君上隕落，她這個隨侍仙子是必須殉葬的！
「仙子你不擔憂自己的未來嗎？」玄渺門的仙王老祖來到暗決司修士之中沉聲問道。
仙子笑道：「老祖又為什麼不擔心？」
仙王老祖沒有絲毫託大，認真回道：「老夫認識的無仙君，唯一的隕落方式就是倒在九天盡頭，而不是可笑的能被人拜死。」
玉奴仙子聞言輕輕點頭，而後笑道：「這麼說吧，老祖，早在此戰開始之前，九天之下便已容不下無仙二字。」
仙王老祖登時一驚，這話是什麼意思？
九天之下已容不下，言外之意是那位君上已經踏入了帝境？
但這絕無可能，任何一個帝境的誕生都必然會驚動整個世間，無論相隔多遠，仙王級的修士都能夠感應到，可若不是這樣，那她這句話又該怎麼理解？
儘管心中驚疑，卻也無法立刻得到答案。
玉奴仙子本是他門中晚輩，但如今身份已決然不同，暗決司首座的隨侍女使足以和他這個受過道傷的仙王並肩，更何況單論實力，已經淬鍊出符籙之身的她也有著仙王境的戰力了，所以如果仙子不想說，他便無法多問。
噗嗤！
兩道鮮血噴濺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全都來自於演武場內的兩名仙君，一個是晟天面前的挑戰者，另一個則赫然是無量山人！
而且十分巧合的是，兩個人竟然都是被一口道劍洞穿，一劍之下遭受巨創，被逼入生死險境。
晟天那裡，是一口晦澀的仙劍，不斷發出神妙天音，那是來自大道的責問。
玉奴仙子登時一驚，曾進入過太初遺迹的她第一時間便認出晟天居然將那原本虛無縹緲的仙問具象化了，凝聚為實質的仙劍，其威力如何，看他面前被一劍斬落的仙王挑戰者就知道了。
不過這時候，玉奴也只是微微關注了一眼，注意力很快就被無量山人那邊吸引走。
這位剛剛還因拜死無仙君而意氣風發的無上仙王，此刻已是風中殘燭般搖搖欲滅，刺入心口的那口道劍讓他見識到了什麼是真正的詭秘莫測，不但瘋狂斷絕著他的生機，更令他一身仙道的無上修為起不到絲毫抵禦的作用。
「道友，這次這是要多謝你了，不然本君也不能這麼快領悟上蒼天刑之罰的真意。」
符光漫道，秦長風的身影重新在虛空中凝聚，並向著連續經歷人生大喜大悲的無量山人道謝。
話音落下時，那口神詭莫測的道劍從其仙體上一透而過，完全呈現在虛空時，人們看到那劍身之上赫然顯露出一枚符籙。
玉奴仙子美眸中猛然精光暴綻，這枚符籙的字意為刑。
「天地人三災合一化為天刑，君上在此戰開啟之前尚未完全領悟，如今卻在戰場上臨陣突破了！」
這一刻，仙子感覺自己距離伴隨君上飛升九天，已經如此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