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潛入山莊
意大利羅馬。
印有“卡登”財團標誌的卡車駛入了塞爾拉集市,集市裏原本是人潮擁擠,卻因為這輛印有特別標誌的卡車到來,而紛紛退到了兩旁。在集市最為繁茂的大型集貨處,已經準備好的食物擺了一地,堆積如山。
由於山莊裏人數眾多,現在又是十二月了,老規矩,到了十二月,就會例行一個月一次的采購事宜。集貨處的老板是個大胡子,他已經與卡登進行了多年的交易,是個老生意了。
人聲鼎沸,充斥著咕嚕咕嚕的意大利語。
他急忙吆喝道,“兄弟們,手腳都勤快點,將東西通通搬上去!小心那些蔬菜,不要壓壞了!一會兒的時候,讓五個兄弟前去卸貨!恩!我選五個人!”
“那個誰來著?就去年那五個人吧!就你們五個人去!省得選了!”
其中有個搬運工連忙舉手站了出來,回聲道,“老板,我今天孩子生病,趕完貨回家就來不及送孩子去醫院了。這次我就不去了吧!真是對不起了!”
“沒事,那誰去?”老板環視了一眼眾夥計,目光停留在最近特別能幹的小夥子身上,“江川!要不你去吧!我看你力氣大,又結實能幹!”
被稱作“江川”的男人杠著一袋大米,停下了腳步,“沒問題,老板!”
“好!好好!你們五個人這個月多拿三袋大米回家!”老板連連點頭,寬厚地說道。
食物裝上卡車之後,五個搬運工隨卡車一齊趕往郊外的葡萄莊園。卡車後車廂裏,幾個大男人正在漫天地聊天。談論的話題莫過於煙、酒、女人以及孩子。惟獨麵容清秀的男人沉默地坐在最為角落的位置,他正把玩著愛心項鏈。
“我說你個大男人,成天捏著一條項鏈,你老婆送你的?還是你情人送你的?”大叔哈哈地開玩笑。
男人搖搖頭,將項鏈放進了衣服裏。抬起頭,打趣道,“沒有,是我妹妹送的。”
“妹妹送的?是情妹妹?”
“是我的親妹妹。”江森沉默地說道。
男人瞧見他一臉失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說道,“人要往前看,不能往後看。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不要太執著。這樣才活得比較快樂。”
江森笑笑,卻不說話。
人要往前看,他也又怎麽會不知道呢?可是他根本連這個關卡都還沒過去,又怎麽能往前看呢?
「彩霓,哥對不起你。哥,也許做了很多錯事。可是,哥,最不想失去的人就是你。」
「你會原諒哥的,對不對?」
卡車一路顛簸,朝著葡萄莊園緩緩駛去。終於,在一段時間的車程之後微微停下。在後車廂裏,聽到了大鐵門緩緩開啟的沉重聲響。之後,這才駛入了莊園裏。
車子停靠之後,後車廂的大門被人打開了。
“快下車把食物放進倉庫裏!”司機下了車,沉聲說道。
五個搬運工紛紛下了車,開始將食物搬進倉庫裏。江森抬起頭,望向一旁熟悉的別墅,竟然有幾分懷念的感覺。那裏,他曾經住過。現在,該用什麽辦法才能拿到骨灰呢?
後花園角落的偏僻別墅裏,沈靜妍張著大眼睛,大冬天的隻穿了條白色的裙子,一下子躲進了衣櫥裏。等到特護前來巡視的時候,這才發現她不見了。特護急忙跑向其他房間查看,而她卻在這個時候嬉笑著跑出了衣櫥。
光腳踩在地板上,東躥西躥跑出了別墅。石子路的地麵很涼,蹦跳著穿過無人的花園,和那些前來抓她的人玩起了躲貓貓。這個世界是否寒冷,對於沈靜妍來說是感覺不到分毫的,在她的眼底,隻有無盡得花朵,無盡的天空。
眼前一下子黑了,又一下子白了,甚至是一下子泛紅,紅得血腥。
她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似乎聞到了血的腥味。停下了腳步,一下彎下腰,偷偷地觀察著不遠處的大卡車。她木納地歪著腦袋,隻是瞳孔忽然放大,無限擴張。
搬運工正在搬運著牛肉,雖然是塑料籃包裹著,可是那份血腥味透過寒風冷冽地傳來。
沈靜妍突然驚恐地望著他們,發瘋似地奔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大叫去來,“不要殺死衛……不要殺死他……你們想把他扔到哪裏去……不要殺死他……”
聽到女人慌亂的叫聲,幾個搬運工紛紛停下了動作,抬頭望向聲音的發源處。隻瞧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朝著這裏奔了過來,這麽冷的天,她竟然隻穿了一條白裙子,甚至連鞋都沒有穿,就這樣光腳走著。
神情恍惚,感覺有些恐怖。
江森停下手中的動作,瞧見淩亂奔來的女人,一下子怔住了。
這個女人,不是Cilulu嗎財團的千金,曾經是司徒皇的情人之一。聽說財團已經被卡登吞並,前任總裁心髒病發,他的女兒下落不明。現在,竟然在這裏看見了。難道說,她瘋了嗎?精神失常?
身後有人猛地衝了出來,小聲地說道,“快去叫特護過來,上頭有吩咐不許傷害這個女人!”
“是!馬上就去!”另一個人立刻奔向了角落裏的小別墅。
上頭吩咐?不許傷害這個女人?
江森腦子裏忽然閃過靈光,看來這個吩咐的人除了司徒皇,沒有別人了。他已經在附近打探了好幾天了,司徒皇在十天之前帶著肯、寬以及五行殺手已經離開意大利了。現在這個莊園裏,沒有狠角色了。
就在江森躊躇著要不要行動的時候,身後響起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好了,帶她回去!你們是怎麽照顧的?”
“是!傑穆斯醫生!”有人急忙回聲說道。
江森聽到這個人名,猛得愣住了,甚至連脊背都開始僵硬。一時間慌亂了手腳,手上的魚筐也猛地從手中掉落至地。冰凍的鮮魚落了一地,腥味開始肆意蔓延,氣味在這個冬天顯得格外格外濃鬱。
“江川,怎麽這麽不小心啊?快!快點將這些魚全都放進去,小心點!”胖子急忙蹲下身去,將地上的魚往魚筐裏撩回。
他急忙也蹲下身去,可是動作也怎麽快不起來。
餘光瞥向身後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又是瞥向一旁的已經瘋了的女人。這裏的一切都太過詭異,可是基於是豪門的住宅,幾個男人又是老手了,再多的詭異也不關他們的事情。所有的人都在這個時候選擇了沉默以對,隻是加快了手上的活兒。
一邊,聞訓趕來的特護已經將沈靜妍拖著朝小別墅走去。
“來!跟我來!那裏有好多好吃的呢!”特護哄騙著她,將她往回帶。
她邊走,邊癡癡癲癲地大喊,“手好髒,手好髒,手又髒了。怎麽都是血,我要去洗手了。我要去洗手。不對,這不是我的手,這不是我的……這是誰的手……是誰的……”
猙獰的女聲,格外蒼涼得響起。
“那我們去洗手,我們去洗手去!”
腳步聲漸漸地遠去,終於消失不見。
“好了,快將這些魚搬進去!”胖子站起身來,又開始從卡車上搬其他貨物下車。
江森沉默地點點頭,卻感覺到了身後鋒芒的注目。心裏一驚,卻是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他扛起魚筐朝著倉庫走去。現在,他該怎麽辦呢?本來還想劫持沈靜妍作為要挾,可是現在那個女人又已經走了。
“……”傑穆斯瞧見沈靜妍安全離開,他扭頭瞥了眼正在搬運貨物的工人,邁開腳步也打算離開。目光瞥過幾人,又是掃過了那個略微有些僵硬的背影。不知怎麽了,竟然多留意了幾分。
視線停留在他露出的雙手,他正扛著魚筐。突然,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他嗎?會是他嗎?
傑穆斯稍稍遲疑了腳步,卻在下一秒猛地奔了上去。幾乎是焦急地衝到了他的麵前,卻是不動聲色地用中文輕聲說道,“江森,我知道是你,你別出聲,跟我來。”
“……”戴著帽子的江森更是低下了頭,心裏有些明了,更是沒有反抗的動作。
隻是,忽然感覺有些不知所措。
傑穆斯捏了捏他的肩膀,又是看了看他的腿,這才抬頭,望著眼前的人,卻是故意對著那些手下說道,“我看你這個夥計挺結實的,很適合做我的模特。我正好要畫一副搬運工的畫像。怎麽樣?一個小時給你一萬歐元,怎麽樣?”
“哇——”其餘的幾個夥計一聽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羨慕不已。
江森裝出有些慌張,又是急於想要這筆天降巨款的樣子,結巴地說道,“先生,那個我可以嗎?可是我隻是個夥計,我不會什麽模特……”
“你跟我來就可以了。”傑穆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過身朝著幾個手下點了點頭。
江森有些顫抖地將魚筐放下了,拔腿跟上。
從倉庫繞過花園後庭,穿過回廊,目光望向別處,卻已經熟撚地走入一旁的小木屋。遠遠望去,在一大片葡萄房的掩蓋下,那一幢橘黃色的別墅遙遙可見,卻是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覺了。
“關門!”傑穆斯背對著他,沉聲說道。
江森站在門口,聽到這突然響起的男聲顯然是一愣,隨後回過神,反手將木屋的門關上了。關上門之後,他才將帽子摘下,抬起頭,那一雙鋒芒的眼眸不似之前那般混沌,一如當年聰明精英。
“你怎麽知道是我!傑穆斯!”他開口問道,可以卻沒有過多驚訝。
傑穆斯這才轉過身,迎麵對上了來人。
滿臉的大胡子卻絲毫感覺不出暴戾,隻是多了幾分感慨以及無奈,望著眼前這個好友,他竟然無話可說。回想起當年一起研究鑽研學習的日子,真是感覺人生無常。他們兩人之間,既像是師生,又像是兄弟。
“殿下已經派人全世界搜查你的下落,你為什麽還要出現在這裏!難道你不要命了嗎?”
江森無所謂地笑笑,反問道,“你明知道殿下在抓我,既然認出了我,竟然不讓人抓我,還要把我帶到這裏來,你難道也不要命了嗎?”
可是笑裏,為什麽會感覺到一份溫熱呢?
傑穆斯握緊了雙拳,低吼道,“隻要你說你是有苦衷的,你向殿下承認錯誤,我會向殿下求情。”
“不用,我的確是背叛了司徒皇。”江森冷笑了下。
從一開始就不過是為了接近他,他的背叛太過徹底。
傑穆斯有些氣急地望著他,一下子走到了他的麵前,伸手抓緊了他的衣領,“你不是說過,JS號病毒不會給任何人的嗎?你不是曾經答應過的嗎?”
“JS號病毒?”江森被他抓緊了衣領,卻沒有任何反抗,隻是腦子有些空白。
曾經,兩個人沒日沒夜地研究各個國家所開發的新型病毒。然後,又是廢寢忘食地去配置出可以抵抗新型病毒的抗病體藥劑。日日如此,卻是不知疲倦。兩個人像是兩個瘋子,卻因為同種的興趣愛好,成為至交。
曾經花了幾年時間,兩人共同研製出一種新型病毒。
這種病毒,足夠讓人產生幻覺,最後會產生自殺傾向。
此後,兩人用自己共同的英文字母命名為——JS號病毒。
……
傑穆斯瞧見了他沉悶的表情,半信半疑地反問道,“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就隻有你知道JS號病毒!我沒有可能會將這種病毒試用到人的身上……”
“所以,你就認定了是我?真是可笑!”江森不禁有些生氣,卻是連自己都感覺到無力。
當年研究出JS號病毒的時候,兩個人累到跌坐在實驗室的地上,倒頭就是呼呼大睡。一醒來,又是抱著試管裏的病毒種類欣喜若狂。可是唯一讓兩人失落的事情是,直至自己被司徒皇調離意大利派去台北,也沒有研究出JS號病毒的抗病體藥劑。
如此時間恍然一隔,也有幾年了。
現在他會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傑穆斯揪緊了他的領口,眯著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著他,“不是你還會是誰?我們當初不是說好了的嗎?為什麽你要反悔?你知道你自己對誰下的病毒嗎?你知道不知道!江森!”
“……”江森一愣,更是好奇於他的話。
他從來也沒有將JS號病毒射入過任何人的身體裏,因為兩人曾經許下誓言,沒有研製出抗病體藥劑,誰也不準將這個病毒外泄,一個也不準!如果違背了這個誓言,自己最為惦念的人就會死掉!
這麽狠的誓言,也隻有他們兩個怪人才會說得出口。
可是當年他回到台北之後,立馬有人侵入了他的電腦,甚至將封有九重密碼的機密文件解鎖。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筆記本電腦自動開著,可是屏幕已經一片白色,直接當機,再也開不起來。
想來想去,唯一的可能也隻會是“天皇”。
因為之前的夜裏,他曾經用筆記本與天皇互通過郵件。之後,電腦直接死機,怎麽修都修不好了。儲存在電腦裏的一切資料,統統毀滅一空,幸虧他有保存備份。當時他還隻以為天皇想要消除他的郵件記錄,現在看來,很有可能那些資料是被黑客刻意地偷竊了。
而這個黑客,隻會是一個人派來的。那個人就是——天皇!
傑穆斯見他不言不語,臉上有些吃驚的樣子讓他以為對方是在裝蒜。胸中怒氣橫生,不知道是因為他背叛了殿下,還是因為他背叛了他們之間的友情。他抬起手,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臉上。
而他因為這突然的重力,身體猛地朝後倒去,摔在了地上。
傑穆斯指著他,雙眼通紅,厲聲喝道,“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對羽堂主下JS號病毒!你難道不知道這種病毒還沒有研製出抗病體藥劑嗎?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殿下要突然通緝你?你到底做了些什麽?你不要一錯再錯!”
倒在地上的江森隻感覺腦子裏亂亂的,他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雖然在郵件裏他明白天皇知道他並沒有將冰毒射入到陸小語的體內,可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天皇竟然派人將另一種病毒作為懲罰。
他猛地抬頭,焦急地問道,“那她呢?羽堂主現在怎麽樣了!”
“你還知道叫羽堂主?你心裏還有殿下嗎?你知道他對你的期望嗎?你知道他為什麽把你調到台北去嗎?”傑穆斯眼圈一紅,“隻有我知道為什麽!”
“因為他知道台北是你的家,因為他知道你曾經愛過的女人當年快要結婚。他派你回去,就是給你個機會去爭取!你呢?你什麽時候明白過殿下?”
江森突然怔忪在原地,一時間記憶開始紛紛擾擾。
他曾經就讀於美國哈佛大學醫學院,那個時候他愛上了同為醫學院的女生。她也是台北人,是個很乖巧的女孩子。隻可惜,他一退再退,用冰冷將她徹底打退。也許,那個時候還算不上是愛情。隻不過是寂寞時候的那點消遣,是的,隻是消遣。
因為他不能對任何人動心動情,也沒有這個資格。
當年司徒皇突然派他回台北駐留,自己確實是嚇了一跳,以為他發現了什麽端倪。隔了很久之後,仍舊沒有什麽風波,他就安心了。之後,沉靜地呆在台北,卻時刻準備著他的再次召喚。
而那個女孩子,已經被他忘記得徹底了。
在當時,似乎他的心裏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女人的影子。
隻是很可惜,這兩個女人都不屬於自己。
“你現在對我說這些,有什麽用?你想告訴我,讓我良心不安?嗬!”他冷笑了一下。
傑穆斯看見他這個無所謂的態度,瞪大了眼睛。手中的槍已經從白衣大褂的口袋裏拔出,對準了他的眉心,“你知道這裏所有的手下,多少人受過殿下的恩惠嗎?你知道那些人為什麽要對殿下這麽忠心嗎?”
“殿下養了一條白眼狼,就是你,江森!”
他說著,眯起了眼睛,手指微動,快要按下扳機。
江森望著他,卻沒有絲毫懼怕,這個時候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如果要死,死在他的手裏也不為是一件快事。隻是,彩霓要怎麽辦呢?他死了以後,有誰還會去等著她呢?她又會要去等誰呢?天皇一定不會放過彩霓的!他茫然了……
突然,小木屋外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慌張的女聲,也在同時響起,“傑穆斯醫生!傑穆斯醫生!不好了,快去看看!羽堂主又發病了!你快去看看!”
傑穆斯猛地收起了槍,他望著對麵的人,沉聲說道,“穿上白大褂帶上口罩,跟我來!我要讓你看看你自己犯下的罪孽!”
“江森!當年你進入組織,殿下對於你欣賞有加!可是絕色和肯都不信任你,你知道是誰極力保薦你的嗎?”
“——是羽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