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席耀司赴台
伊盼兒狐疑地扭頭,一雙水潤的眼睛緊盯住他,“我什麽時候告訴過你我需要有人愛了?我告訴你,我不需要誰愛我,我隻要我自己愛自己就夠了!你的理由很可笑,停車!你給我停車!你不停車我就跳車!”
不知道在激動些什麽,也不知道在糾結些什麽,她突然不想和他同處在一個空間裏。
因為需要有人愛?所以他就來愛她了?這個理由好冠冕堂皇!難道是因為她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親人,也沒有出現過朋友的影子嗎?她不需要那些,不需要這種愛,不需要別人同情憐憫的愛。她不需要。
嗬嗬,她突然有些想笑。
她突然的叫囂,讓裴煥慌張了。
他扭頭,卻瞧見她正要打開車門。他猛地將車停靠於路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更甚至是將她整個人拖進自己懷裏。突然被他抱了個滿懷,伊盼兒十分生氣,她不停地嚷嚷,“你放手,你給我放手啊,你聽見了沒有?不要碰我!”
“你怎麽這麽倔呢?”裴煥很無奈,並不理會她的掙紮以及叫囂,隻是緊緊地抱住她不讓她走。
伊盼兒掙紮了好一會兒,卻發現無濟於事,漸漸得也停下了動作。隻是卻還有些發恨,她握緊了小手,重重地捶著他的後背,咬牙說道,“我告訴你,黑崎聞彥,我不需要別人來愛我,我不需要。”
每次生氣的時候,她不自覺地喊著那個自己厭惡的日本名字。
“你需要的。”他沉沉出聲,那麽堅定。
她懊惱地回駁,“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我不需要!”
“那麽,我需要。我需要去愛一個人,我也需要有人愛。所以,你也愛我好嗎。”他並不打算去挖掘她內心的那份疼,想著總有一天,她會親口告訴自己,她不願意告訴別人的心傷。
而他的心傷,也許就會忘卻了。
伊盼兒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眼眶卻蓄滿了淚水,她不能眨眼,她怕一眨眼就掉下淚來。可是還有些賭氣,她任性地說道,“你需要愛一個人,那你別來愛我。就算你愛我,我也不會愛你,所以你就隻會被我傷害。”
“我不怕被人傷害,更不怕你傷害我。”他的聲音渾厚,有些沙啞,“也許你會以為是我在救贖你,其實是你在救贖我。你知道嗎?你救贖了我。”
裴煥說著,動情地吻住了她的唇。
她忍不住眨眼,淚水就刹那落了下來,吻中卻也帶了點鹹澀。
……
「因為你告訴我,你需要有人愛。」
很多年以後,伊盼兒也沒有想明白他那句話的意思,她可以清楚記得自己與他所說的每一句對話。而她分明從沒有對他說過那樣的話,他又是在什麽時候聽到的?之後她不止問過他一次,他總是笑而不答。
她曾經忍不住調查過他的底細。
除了必要的任務以及Case,她並不喜歡去探究別人,可是對於他,她卻沒有忍住。那份好奇心迫使她去查探,可是查了半天,連她也查不出個所以然?除了小語告訴過她,他是山口組老大黑崎罡的兒子,日本名為黑崎聞彥這些簡單的資料之外,竟然一無所知。
日子平淡中度過,他時不時像鬼一樣出現,又時不時像鬼一樣消失。
直到有一天,那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下著大雨。
公寓的房門被人“咚咚咚——”地敲響了。
伊盼兒想著是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找她,透過貓眼瞧見了來人,她沒好氣地開了門。門一打開,他渾身濕透,一副窮困潦倒的樣子嚇到了自己。這是她從來也沒有見過的樣子,在她的記憶裏,他是那個屏幕裏宛如巨星、在她麵前瀟灑英俊的男人。
“找到你了。”他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人朝前一倒,就這樣抱住了她。
身上突然一沉,伊盼兒險些跌倒。
她急忙扶住了他,而他濃重的酒氣頃刻間包圍了自己。她是討厭酒味的,厭惡地罵出了聲,“你怎麽搞的?為什麽喝酒?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了,喝了酒就不要過來!裴煥!喂!你不要借酒發瘋!喂!”
“今天是我媽媽忌日。”他突兀地說了那麽一句。
她的叫囂聲在這個時候全部停滯,甚至連腳步都停了下來。這是他第一次談起他的家庭,也是她第一次聽到有關他的家庭。原來,他的媽媽已經死了。想起媽媽,盼兒有些辛酸,被他緊緊地抱著,她難得溫柔了聲音。
“你比我幸福,我連我媽媽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其實是我……是我啊……你知道不知道?”他粗重地喘息著,說著讓她不明白的話。
伊盼兒拍了拍他的背,皺眉說道,“我隻知道你醉了,我扶你進去!”她一邊說,一邊吃力地扶著他走進臥室。
雨水滴淌了一地,也弄濕了她的床。
臥室裏,她沉默地動手替他脫去了衣服。襯衣紐扣解到第二顆,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她一愣,想要甩開他的手,卻發現不能。有些無可奈何,眯緊了雙眸,“放手,我替你把衣服脫了,把我的床弄得這麽濕,你想找死嗎?”
裴煥抓著她的手將她整個人一拉,她並沒有注意,整個人隨即趴在了他的身上。
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聽見他有些哽咽的男聲沉沉響起,像是終年不散的濃霧,“是我……害死了我的媽媽……”
伊盼兒愣住了,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他的聲音沉沉傳來,她忽然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動彈了。他的手緊緊按著自己的後背,將她壓向他的胸膛,她的睡衣沾染了他身上的水漬也泛起一大片濕意。
“你知道嗎?是我害死了我的媽媽。”
“如果當時我沒有拉著媽媽硬要出海,如果當時我沒有頑皮落下海,那麽媽媽也不會有事了。是我……是我害死了我媽媽……所以……所以他才會那麽恨我那麽討厭我……無論我怎麽討好他都沒有用……沒有用……”
“為什麽死的人不是我呢?為什麽?”
裴煥懊惱地皺起眉宇,他閉著眼睛不斷地呢喃。這個時候,他的神情顯得格外酸楚以及憂傷。這種酸楚,這種憂傷,伴隨他至今。他從不對外人提起這件事情,甚至是從小遠走他國,他是多麽渴望得到那個男人的原諒。
如果再來一次,他寧願死的人是他自己。
伊盼兒被他擁抱在懷裏,她一動也不能動,她甚至也不想去動彈。聽到他斷斷續續的男聲,她組織著那些淩亂的句子,眼前似乎可以浮現起一幕幕場景。眼眶一酸,心底流淌過一陣異樣感受。
她吃力地抬起頭,雙手撐起自己的身體,俯視著他。
而他的俊容是那麽哀愁,眉宇之間一股無法散去的恍然惆悵。她慢慢地低下頭去,淺吻著他的額頭,想要將他的痛苦一並吻去。可是淚水卻從眼中掉落而下,滴落在他的臉上,無聲無息,止也止不住。
真是好笑呢,她為什麽哭了呢?
裴煥感覺臉上漸漸濕潤溫暖,猛地睜開了眼。隻是頭腦被酒精攪得有些昏昏的,他隻好眯著眼睛,模糊之中看見了那張固執卻又動人的小臉。什麽東西不斷從她的眼底流出,他嚐到了一絲鹹澀味道。
這才肯定她是哭了。
他伸手,食指輕輕地抹去她的淚水,沙啞地問道,“你為什麽哭了?”
“我……”伊盼兒莫得又是一陣心酸,喉嚨也堵得發慌,竟然一個字也說不下去。雙手一下子無力,她倒在了他的懷中。哽咽了聲音,她顫顫地說道,“我沒有哭,你喝醉了……”
裴煥卻用力地抓緊了她兩隻臂腕,執著地問道,“告訴我,你為什麽哭了?你為什麽哭,我都沒有哭!你是在可憐我同情我嗎?”
“不是!”她連連搖頭,臂腕被他抓得好疼,但是她沒有顧及。
“因為你的心哭了,因為你的心哭了。你哭不出來,所以我替你哭!所以我替你哭了!”她已經哽咽到不能自己,說完最後一個字,徹底得嗚咽了。
裴煥不再說話,隻是一個翻身覆上了她。而她刹那間已在他的身下。
他低著頭,金發濕漉漉的,還有雨水滴落。那雙深邃無底的琥珀眼眸裏,占滿了她的身影。輕扯起嘴角,他的聲音像是大提琴低淳,“不許你哭,我不會讓你哭。以後,我都不會讓你哭。”
話音落下,他吻住了她的唇。吻得格外溫柔。
昏黃的燈光,還有朦朧的一切,同樣受傷的兩個人,同樣受傷的兩顆心。
那一夜理應該發生些什麽,可是受傷的人卻隻想互相取暖,尋求慰藉。
第二天,當伊盼兒惺忪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公寓裏早已沒有了他的身影。他一如以往,匆匆得來,匆匆得走。可是蓋在身上的被子還那麽溫暖,甚至還殘留著他的氣息。她沉溺於其中,閉上了眼睛。
之後的日子裏,誰也沒有提起過那晚。而他們相見的次數也不多,他總是會突然出現,然後喜歡在半夜潛入她的公寓抱著她一起睡覺。但是她卻沒有像以前那麽激烈地抵抗他,安靜地被他擁抱,繼續睡覺。
隻是,她會睡得比以前更加香甜。
……
距離那個可惡的男人上次出現的時間,已經隔了五十六天半!
那一天下午,伊盼兒正在電腦前打著鍵盤。
突然,揚聲器裏傳來女主持人清亮的女聲,「台灣報道——席京財團首席接班人,寰球最炙熱的大導演席耀司將赴台製片。他在南太平洋上擁有一座私人島嶼,傳言此次攜其製作團隊專機抵達……」
她一向不喜歡太過清淨,所以客廳裏的電視機也總是開著的。
聽到這則報道,伊盼兒皺了下秀眉。這一串句子裏,她隻抓住了“席耀司”這三個字。其實她本身對席耀司是沒有任何興趣也沒有任何交集的,可是這個叫席耀司的男人偏偏是某個死胖子的至交好友。
伊盼兒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眼底流淌過一抹深邃。
媒體麵前從不露麵的大導演席耀司要來台北?還要製片?恩!不關她的事!和她沒有一點關係!不過,看來某個男人也會在近期回來台北。想到這裏,她嘴角的笑容變得欣然,點了下鼠標,順利完成了本月最後一項任務。
每個月接收的Case不會超過五件,這是她的原則。
突然,放在電腦桌上的手機響了。
伊盼兒有預感,已經猜到是誰打來的。她突然有些生氣,卻也還是忍不住接通了電話,太長時間沒有他的消息,她確是想聽聽他的聲音。果然,不等她開口,電話那頭傳來他吊兒郎當的男聲,“親愛的盼盼,是不是想我了?”
“我就知道你想我了,我也好想你,好想親親你,好想摸摸你,還想抱抱你。我一個人在外麵,每天都想你想到睡不著。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過幾天,我要回台北了,親愛的盼盼,你再忍忍哦!”他依舊不依不撓,在電話那頭耍寶。
伊盼兒握著手機竟然有些生氣,她冷聲說道,“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別讓我看見你。”
“我……”
他還想說些什麽,她卻不等他把話說完,直接將電話掛斷。
隻是下一秒,手機再次叫囂起來。
伊盼兒氣惱地瞥向手機屏幕,惡狠狠地將手機按了關機鍵。
而後,她忿忿然地站起身來,將手機丟到了沙發上。拍了拍手,那口怨氣卻還沒有發泄。當她是什麽?他想出現就出現,他不想出現他就不出現嗎?可笑!將近兩個月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通電話竟然還像個沒事人一樣?說幾句想她了就可以完事嗎?
太可惡了!憤怒!
伊盼兒在公寓裏來回不停地走來走去,終於在落地窗前停下腳步。
她抬起頭,望向窗外的那片藍天。天空清澈幹淨,陽光有些耀眼,她眯起了雙眸。隻是眼前,卻浮現起他的俊顏。那一雙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還有他的笑容,燦爛得令人目眩。
以及……
以及他不經意間閃爍過得一絲疼痛,無邊得傷感。
……
那通電話之後,伊盼兒賭氣地拔了居家電話線,手機也一並停機。隻是電視裏成天報道著有關於“席耀司”的種種傳言,這個姓席的男人直接霸占了所有娛樂新聞。她卻開始算著某個可惡的男人會在什麽時候出現。
一眨眼,過了三天。
僅僅三天時間,“席——耀——司——”這三個字,成為了最快風靡台灣的新名詞。
可是死胖子居然還沒有出現!
伊盼兒橫躺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著肥皂劇。索然無味!哎哎!
她拿起遙控器,隨意地調了幾個頻道。
突然,電視裏娛樂新聞主持人正報道著當天的頭條新聞——「今日,席耀司導演已經選定此次赴台製片的女主角。女一號人選卻是出人意料,被剛初道不久的新星安卉拿下。關於這次女一號人選角逐的結果,可謂眾說紛紜。」
“怎麽又是他!席耀司?什麽樣的男人!”伊盼兒不禁對這個男人越來越好奇,雖然有關他的報道已經滿天飛舞,可是無論是新聞還是報紙雜誌竟然連他的真人都沒有曝光過。看來這個男人也有點來頭,權勢不小嘛!
就在她好奇不已的時候,公寓的門鈴被人按響了。
他來了?
伊盼兒心裏有些雀躍,可是她並不急著起來。甚至還有些奇怪,一向粗魯的男人今天怎麽會這麽矯情地按門鈴。真是討厭!她故意不去開門,甚至是懶散地說道,“家裏沒有人,請回吧!”
門鈴聲停了,公寓外仿佛沒有人了。
恩?到底怎麽回事?
伊盼兒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反應,她扭頭望向緊閉的房門,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盼兒,是我,把門開開好嗎。”女人輕柔的聲音隔著門清楚傳來。
伊盼兒一聽到這個聲音,原本雀躍的心情頓時消散得徹底。沉默地走到門口,她握著門把手猶豫了一會兒,這才將門打開了。視野開闊,她瞧見了公寓外站著的女人,冷聲問道,“你派人調查我?”
“不,不是的,是小旭告訴我的。我沒有調查你,你不要生氣。”江秀麗急忙解釋,有些緊張地望著她。她的手握著挎包,不自覺地揪緊了。
麵對她,江秀麗是小心翼翼的,也是想要討好的,更是想要真心對待的。
伊盼兒收斂了厭惡神色,目光從她的臉上轉移,不再去看她。動了動唇,聲音不冷不淡,卻透露出幾許生疏以及隔閡,“你有什麽事嗎?沒事的話,以後就不要來這裏找我了。如果你再來,我會搬家。”
“你爸爸他病了!”江秀麗脫口而出,“他病了,你去看看他好嗎?”
伊盼兒扶著門沿的手一僵,她的眼底閃爍過一抹深邃。再次望向眼前的女人,她尖銳地質問,“他病了?他病了就想我去看他了?他不是有你嗎?他身邊有你就夠了,他會稀罕我去看他嗎?”
這麽多年了,他想過她嗎?她知道她有多怨他嗎?
“我不去!”她激動地吼完,就打算關門。
江秀麗瞧見她要關門,急忙伸手探向那條縫隙。門關得用力,夾到了她的手,她忍不住抽氣,哀求道,“盼兒,你去看看你爸爸吧,他很想你。”
伊盼兒心裏一驚,連忙將門打開,“你……”
“去看看他吧,啊?”江秀麗見她神情緩和了些許,又是拉著她的手急急央求。
她揚起唇角,譏諷地說道,“讓我去看他?可以!不過你必須要離開他,怎麽樣?這個條件你答應嗎?”
“這……”江秀麗遲疑了退卻了,她不舍得離開自己愛的人。
伊盼兒輕笑出聲,揮開了她拉著自己的手,“做不到吧?我告訴你,有你就沒有我。有了我,就不能有你。明白了?再見,江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