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危險對峙
黑崎聞奕沉默了片刻，沉聲說道，“等她醒了，你帶她回去。”
“我沒這個能耐。”城源望低下頭，從西裝口袋裏取出一支煙。點了火，抽了一口，又是輕聲說道，“她要見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你想讓她跟我走，那就自己去對她說。當然，我也可以把昏迷的她帶回去，不過她絕對還會去找你。”
“她的身手很好，你也知道的。”
“或者……”他停頓了下，扭頭瞥了黑崎聞奕一眼，故意隻說一半。
“絕對不行！”黑崎聞奕反射性地低吼，握緊了拳頭。
醫生已經說了，她的病情開始惡化，不能受到任何刺激。如果讓春日看見了伊盼兒，那恐怕她會發瘋。她們之前的每一次見麵，總是那樣激烈。春日不能再受過多刺激了，他隻好讓她離開。
如今，他別無選擇。
城源望皺起眉頭，有些頭疼，“這個難題交還給你了。”
兩人不再說話，過道裏突然安靜異常。
過了好久，醫護室的房門被人由內推開了。
幾位治療的醫生紛紛走了出來，依次於黑崎聞奕麵前排開，齊齊彎腰鞠躬。帶頭的醫生上前一步，恭敬開口，如實匯報，“天皇閣下，我們確實在那位小姐體內發現了不明病毒，需要時間來研究分解！我們會竭盡全力！”
“我問你病毒的事情了？我要知道她現在有沒有事！”黑崎聞奕喝了一聲，陰霾無比。
那名醫生戰戰兢兢地回答，“天皇閣下，那位小姐已經沒有大礙。”
“滾！”他吐出一個字。
眾人立刻轉身離去，不敢停留，“是！”
城源望抽著煙，有些受不了地說道，“你的脾氣一遇上她就這麽暴躁。她應該還沒有醒，等她醒了，估計要點時間。”他抓了抓頭發，邁開腳步，“我突然想到了那位羽影小姐，我去拜會一下。”
黑崎聞奕沒有阻止，沉了雙眸。
等到過道裏隻剩下他一人，這才推門而入。
……
“城源醫師。”
“你好。”
“城源少爺。”
“你好。”
一路上，不斷有人與城源望打招呼。他總是笑著回應，沒有一點高姿態。前方有兩名小女傭並肩而來，正是百惠與小香。兩人瞧見了他，小臉浮現起幾分羞澀，立刻停下腳步，恭敬喊道，“城源醫師。”
“原來是你們。”城源望眯起眼睛，微笑說道，“一會兒我會去看望陸小姐，麻煩你們告訴一聲。”
“好的，城源醫師客氣了。”百惠輕聲回答。
城源望徑自邁開腳步，走過兩人身邊，朝著常禦殿走去。
遠遠的，美代嬤嬤佇立於常禦殿外邊的回廊裏。她的目光平視於前方，瞥向城源望。她收到了他的注目，不動聲色地微微額首，轉身走入大殿。而城源望止步於半道，回頭朝著宗仁殿的方向而去。
城源望徐徐抬起頭，望著那片天空，忽然瞧見幾隻小鳥飛過天空。雖然無痕，卻早已經在天空留下了屬於自己的痕跡。他眯起眼眸，低下頭來，喃喃了一聲，“一場混戰，快要開始了，一場混戰啊。”
常禦殿的臥房，藤原春日正躺在躺椅上，懷裏抱著波斯貓。烏黑的長發隨意地垂落在胸前，她閉目養神，神情安然。隻是睫毛微顫，似乎是在擔心些什麽。身邊響起腳步聲，她莫得睜開眼。
美代嬤嬤急步走到藤原春日身邊，彎腰鞠躬，輕聲說道，“春日小姐，城源醫師來過了。”
“恩。”藤原春日應了一聲，她一起身，懷裏的波斯貓靈敏地從她的大腿跳下。
波斯貓踮著腳步，又是跳上沙發蜷縮窩睡。
“這館裏的人越來越沒規矩了，嬤嬤，知道該怎麽做了嗎？”藤原春日徑自拿起一旁的外衣，隨意地披在了身上。
竟然沒人向她匯報！
美代恭敬回道，“是！春日小姐！”
“走吧，去琉璃殿。”藤原春日將垂在胸前的頭發撥到身後，幽幽說道。
美奈立刻拿來了鞋子，替她換上了。
“小姐！”美緒將門推開，站於殿外。
藤原春日邁開腳步，一步一步走出了臥房。
原本溫煦的陽光此刻是如此刺目，她微揚唇角，眼底同樣是一片刺痛。
終於還是來了，伊盼兒，你真是厲害。我把你送出去，你還是回來了。這一次，你又想來搶走他嗎。我不會讓你搶走他的。
伊盼兒，你休想。
三位嬤嬤跟隨在她身後，藤原春日漫步走向前方。這一條路，筆直地通往琉璃殿。過了一會兒，琉璃殿已經近在眼前了。大殿前留守的守衛瞧見了她，立刻上前，沉聲喊道，“藤原小姐！”
“天皇閣下，他在幾樓呢。”藤原春日站在琉璃殿前，抬頭望向麵前的大殿。
“這……”守衛支吾了一聲。
“你想死嗎？”藤原春日輕飄地說道，森然微笑。
守衛不敢再隱瞞，立刻回答，“閣下在二樓的醫護房間。”
“放心吧，你的性命，我保了。”藤原春日放下這一句話，走進了大殿。
那守衛感激道，“謝小姐！”
整座大殿空曠安靜，樓梯上響起輕微的腳步聲。二樓的樓道裏，赫然閃現一道纖細身影。藤原春日回頭瞥了一眼三位嬤嬤，三位嬤嬤立刻低頭停步。她繼續朝前走去，朝著那間醫護房間走去。
房門打開的刹那，她瞧見黑崎聞奕握著伊盼兒的手。
……
黑崎聞奕扭頭望向來人，心中愕然，幾乎是反射性地鬆開了握著伊盼兒的手。他沒有料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該死的，到底是誰告訴她的！
兩人全都沉默了。
最後，他主動開口，不動聲色地說道，“春日，你怎麽來了。”
“怎麽？我來得不是時候嗎？”藤原春日輕聲說道，揚起唇角。
而她的語氣裏有幾分諷刺，更有幾分落寞。
黑崎聞奕瞥了眼昏睡中的伊盼兒，又是對上了藤原春日。他思忖片刻，邁開腳步走到她麵前，沉聲說道，“我們出去談。”
說話的時候，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藤原春日低下頭盯著他的手，這隻手剛才還握著別的女人。她不著痕跡地揮開了他，淡淡說道，“好，我們出去談，不打擾伊小姐休息。”她微笑轉身，如此完美的姿態，可是眼底卻凝聚起森然光芒。
黑崎聞奕還以為她會吵鬧，見她這樣沉靜，感到愈發不安。
他邁開腳步，跟在她身後走出了房間，帶上了房門。
兩人來到了隔壁房間。
藤原春日走到落地窗前，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她的身上。她伸手觸摸窗戶，陽光的溫暖太微弱，玻璃的心是堅硬冰冷。她漫不經心地扭頭，側目望向他，開口問道，“聞奕，為什麽她會在這裏？”
“她生病了。”黑崎聞奕站在原地，離她有一米遠的距離。
“生病？”藤原春日狐疑地追問。
黑崎聞奕並沒有隱瞞，眉宇一皺，“一種不明病毒。”
“她怎麽會中病毒？”藤原春日不自覺地握了下拳頭，走近他身邊。她伸手環抱住他，將頭靠在了他的胸膛，將自己依附向他，“她是宮本烈的人，你把她留在這裏不好。應該把她送回去。”
黑崎聞奕伸手輕撫著她，徐徐說道，“宮本烈死了，渡邊玲也死了。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你身體不好，所以我沒有告訴你。”
“他們死了？”藤原春日抓緊了他的衣服，抬頭望向他。
黑崎聞奕低頭凝視，沉聲說道，“渡邊玲殺了他，然後自殺了。”
藤原春日悶聲，再次靠向他的胸膛，過了好久，才歎息了一聲，“怎麽會這樣。”
“他們已經入土安葬，你不要多想了。”黑崎聞奕叮嚀道，“你身體不好，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養好自己的身體。”
藤原春日閉上了眼睛，微微點頭，“我知道，我也想養好身體。那麽現在，你打算把她怎麽辦？”
“城源君會照顧她。”黑崎聞奕安撫道。
“她不是中了不明病毒嗎？把她交給望也不妥當。館裏的醫生都是世界一流的，而且醫療設備也齊全。不如把她留下來吧？”藤原春日深深聞著他身上特有的氣息，試圖來平複自己快要爆炸的心情。
她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凝聲問道，“更何況，她留下來比較好。不是嗎。”
“春日……”
“我知道，我都知道。”藤原春日打斷他，不讓他繼續說下去，喃喃說道，“她對你還有用，你要得到那張記憶晶片，還有司徒皇的命。”
黑崎聞奕聽到她這麽說，隻是緊緊地回抱住她，“謝謝你，春日。”
“聞奕，不要對我說那兩個字。”藤原春日湊近他耳邊，“我不想聽見你對我說謝謝。”
永遠也不想聽見，這兩個字。
……
宗仁殿。
二樓的房間內，陸小語靜坐在沙發上，手中捧著一本書。雖然她的目光停留於書頁，可是卻什麽也沒有看進去。第一百六十三頁，足足看了半個多小時。她懊惱地蹙起眉頭，心裏狐疑困撓。
怎麽還是找不到？難道盼兒真的不在這裏？
白天的時候，不方便行動，所以她無法出去。等到了晚上，她幾次偷偷兜轉過四周。可是巡邏的守衛太嚴密，她又怕自己被發現，所以每次的行動時間都很短暫。這段時間來，她都沒有找尋到半點蛛絲馬跡。
除了小香那天透露的話語，就什麽也沒有了。
她也找過機會再向小香打探，可是小香閉口不言。
陸小語無聲歎息，煩亂地合上了書本。
“陸小姐。”小香與百惠兩人敲門而入，輕聲喊道。百惠又是說道，“陸小姐，城源醫師說一會兒來拜訪您！”
“城源醫師？”陸小語念著這個稱呼，腦海裏浮現起那張臉龐。
那個小眼睛的男人？
陸小語回過神來，輕聲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們。”
“不客氣，那我們去忙了。有什麽事就請喊我們。”兩人彎腰鞠躬，走過客廳，開始打掃打掃臥室。
陸小語心裏好奇，那個男人來拜訪自己做什麽？
房間收拾得差不多了，小香與百惠兩人走出臥房，準備接著打掃客廳。
這個時候，房門被輕輕地敲響，“咚咚——”
“一定是城源醫師來了。”小香欣喜地說道，得到陸小語的點頭答應，走去開門。
房門打開了，城源望一臉笑眯眯，舒朗地打招呼，“小香，辛苦了。”
“不辛苦。”小香靦腆地笑道，側身讓出道來。
城源望走進房間，視線徐徐望向了沙發上坐著的陸小語。陸小語站起身來，伸手比向沙發，從容淡定地說道，“城源醫師，請坐。”
“謝謝。”城源望走向沙發，坐了下來。
陸小語扭頭對著小香以及百惠，輕聲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
“是！”兩人立刻離去。
城源望沉聲說道，“突然來拜訪，很冒昧。”
陸小語微揚起唇角，笑得雲淡風清，輕聲問道，“咖啡好嗎。”
“羽影小姐親自煮的咖啡？”城源望狐疑說道，卻見她點頭回應。他立刻挑眉，驚喜地說道，“那真是榮幸。”
當然，這句話並沒有揶揄的意思。
傳說中意大利黑手黨之王司徒皇的女人，對外身為首席秘書，對內則是羽影堂主，能夠喝到她親自煮的咖啡，世界上恐怕沒有多少人能夠享受這種待遇。他自然感到榮幸，畢竟她是一個神秘的女人。
陸小語徑自走向廚房，開始忙碌。她站在廚房內，抬頭望向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男人，體貼地說道，“城源醫師，需要放糖或者奶精嗎？”
“少許糖，謝謝。”城源望沉聲說道，不著痕跡地打量她。
廚房中的陸小語一副居家女人的溫婉模樣，瞧不出絲毫冷凝氣息。長發隨意地挽在一邊，垂落胸前。斜分的劉海，她伸手將幾縷發絲勾向瑩白耳後。她清冷的容顏洋溢一抹淡淡的笑容，眉宇之間和煦一片。
隻有抬眸的瞬間，會有幾分銳利鋒芒閃爍而過。
照片中的她，是冷豔並且不容親近的女人。現在的她，恬淡睿智，讓人想要親近。
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從容夠，足夠讓人肅然起敬。
過了半晌時間，咖啡煮好了。
陸小語拿起咖啡壺各自倒了兩杯，端起托盤慢步走向他。她將托盤擱在了茶幾上，一杯咖啡端到他麵前，不忘記遞上裝有砂糖的糖盒。她在他對麵而坐，捧著自己的那杯咖啡，率先喝了一口。
“城源醫師，現在可以喝了。”她微笑說道，卻是意有所指。
城源望當下明白她的舉動，她想證明自己沒有下毒？真是有趣的女人。他取了一劑砂糖，撕開紙袋，將砂糖倒入麵前的咖啡杯裏。一手拿起杯子，一手用湯匙攪拌著咖啡，“羽影小姐煮的咖啡，真香。”
“謝謝誇獎。”陸小語有禮地回了一聲，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對麵的男人。
這個男人能夠在這座館內隨意走動，看來身份應該不簡單。
館裏的人稱呼他為“城源醫師”，包括小香以及百惠。他究竟是誰？隻是館裏的醫師？又好象不完全是！而且她清楚記得，天皇的第一手下總司也對他十分敬畏。
城源望喝了一口咖啡，再次讚美道，“果然味道很好。我在想，羽影小姐以後是不是會去開一家咖啡館呢？”
“如果我開咖啡館，那麽城源醫師是不是會去開一家醫院？”陸小語舉一反三，將問題撥回他身上，附加刺探對方。
城源望一雙小眼睛眯起，徐徐說道，“天皇閣下不需要，所以恐怕我也不需要了。”
既然她想知道他的身份是什麽，那他就告訴她。
陸小語一聽這話，雖然還不能完全判斷對方的身份，但是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個男人應該是天皇的心腹！隻是天皇派他來做什麽？探探自己的底細？還是想從她的口中挖掘些什麽？
為了記憶晶片嗎？
陸小語不打算繼續打啞謎，開門見山地說道，“城源醫師，如果天皇閣下讓你來問我那件東西的話呢，那麽我想你現在就可以離開了。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不打擾了。”城源望低頭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站起身來。
“不送了。”陸小語同樣站起身來，笑著說道。
城源望轉身朝著房門的方向走去，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停下腳步，狐疑出聲，來了這麽一句，“羽影小姐，我覺得你的脾氣倒是和一個人有點像。噢，她好象也是台北人。”他說完，繼續邁開腳步。
陸小語一陣愕然，瞪大了眼睛，急聲喊道，“等等！”
“恩？”城源望困惑地回頭，沉聲問道，“怎麽了？羽影小姐還有什麽事嗎？”
陸小語知道他是故意這麽說的，更加知道盼兒就在他們手裏。她握緊了拳頭，冷聲說道，“你們想把她怎麽樣！”
“不想怎麽樣，羽影小姐那麽聰明，一定知道我們要什麽。不是嗎。”他笑得溫柔。
陸小語無奈氣急，咬牙說道，“不要傷害她，那件東西可以給你們。”
“羽影小姐這麽說，那就再好不過了。請放心，她不會有生命危險！”城源望沉靜地望著她，眼底躥過一道光芒，幽幽說道，“差不多是時候了，司徒先生應該前來拜訪天皇閣下了吧？”
“城源望告辭了。”他朝著陸小語微微點頭，轉身打開門離去。
陸小語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慌亂地跌坐在沙發上。視線盯著杯子裏的咖啡，眼前仿佛浮現起伊盼兒模糊的容顏，她傷心欲絕的悲戚神情，驚得自己心悸。那段痛苦時光，她沒有能力陪伴在盼兒身邊，她很自責。
如今聽到盼兒沒事，她終於鬆了口氣。
隻是轉念一想，表哥呢？裴煥又怎麽樣了？盼兒告訴她，她說自己找到了關於裴煥的線索，她說表哥沒死。她一意孤行地趕來日本，直到整個人銷聲匿跡，沒有了蹤影。她是不是找到了表哥？
難道說表哥也在這座館裏，也被天皇拘禁了嗎？
陸小語扭頭望向窗外的天空，秀眉緊蹙，掩不住的擔心，她無聲說道：皇，我知道你快要來了。請你千萬千萬不要出事。那位天皇閣下，不僅要記憶晶片，還要你的命。
城源望走出宗仁殿之後，朝著琉璃殿折回。
他平視於前方，喃喃說道，“時間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