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2章 油盡燈枯

  勢單力薄，他們又能如何呢？


  尤其是，舒穆祿氏消磨的他最後的野心也沒了。


  連後院都管不好，當年的皇阿瑪可不是這樣的。


  再看看大哥的後院，多麼好啊。


  人一旦失去了那個鬥志，也就安穩了，到了如今，弘昐也懂得回頭看，自然也知道弘昀這些年來的疏離。


  這都圖什麼啊……


  知道自己的兒子沒心思，四爺直接把這位朝鮮郡主指婚給了三爺家的三阿哥。


  三爺感激不盡，不過是娶了個朝鮮兒媳婦，那也說明皇上願意用你。


  不然也輪不到你。


  至於那位奧古公爵的女兒，四爺不著急，等著沙俄那邊兌現了承諾再說吧。


  也不可能給皇子，頂多給了侄子們做個側福晉就是了。


  嫡福晉就別想了。


  這一個冬天，京城都比較熱鬧，這些外國人住著，做生意的也多。


  時常能在街上看到各種外國人。


  過了這個萬壽節，雅利奇也放心了，好歹是把一件大事解決了。


  眾人還沉靜在高興里，畢竟是過了這麼一個大事嘛。又已經是十一月里，馬上過年了。


  這時候傳來，理親王不好了。


  四爺當時就是一愣：「怎麼說的？」


  蘇培盛忙道：「太醫的意思是，理親王這些年一直強撐著，如今是油盡燈枯了。」


  「油盡燈枯？」四爺輕輕念了念：「朕……想見見二哥。」


  蘇培盛一愣：「是。」


  「請他進宮吧，叫弘暉去接。」四爺擺手。


  蘇培盛應了出去找弘暉了。


  四爺起身，去了景仁宮。景仁宮裡，雅利奇剛看完了一些賬冊，正在養神呢。


  她坐在吊椅里，閉著眼自己晃悠著。


  聽見奴才們請安，睜眼就見四爺進來了。


  四爺面色不太好，她一愣：「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大事，你坐著吧。」


  四爺一開始是不太看得慣她懶洋洋的窩在這不成體統的吊椅里的，可是這麼些年看下來，早就習慣了。


  「理親王不太好了，朕叫弘暉去接了他進宮來。」


  雅利奇腳不動了：「也好。要是人不成了，回來看看他也安心。」


  四爺就看雅利奇，這女人怎麼就能這麼懂他？


  旁人定然會以為是四爺這個皇帝不想主動去見，才叫他進宮。


  可四爺其實……念著年少時候的情誼罷了，這些年，理親王不能進宮，他打小就在這個宮裡長大，回來看看，也給赫舍里氏皇後上柱香，怎麼也走的安心。


  雅利奇起來過來四爺這裡坐下：「理親王年紀也不算太大，但是他這樣的人，經歷太多，心裡壓抑的事太多，註定不會有大壽數的，皇上不必太難受了。與其是叫他看著自己身邊的人都走了，不如他自己先走。」


  雅利奇嘆氣，想也想得通，曾經的太子，後來的囚徒。


  待遇再好，不也是囚徒？


  這些年，他不能出府，不能進宮，方寸之間困了這麼多年。


  十一年。


  一個人被困在一個地方十一年，那是什麼感覺？

  雖然後院女眷們也多數不能隨便出去，可是那是被大規矩困住的。


  猶如過去的雅利奇。


  可是理親王是誰，當年的太子，一度離著君臨天下就差一步而已。


  可他被自己的皇阿瑪算計，猜忌，最後落得幽禁的下場。


  最寵愛的女人也早早過世了，孩子死了好多個。


  顯然剩下的孩子也不能在跟前，心裡能不痛苦？


  一個人長年累月的痛苦，身體能好才怪。


  何況，當年還在毓慶宮的時候，他就不憋悶？

  所以，他早逝，是真的不奇怪了。


  何況，雅利奇與四爺都不知道的是，理親王心裡，還壓著一件事。


  當年康熙爺的過世，是有內情的。那一箭，胤褆背了鍋，可是事實上這都是理親王的手筆。


  時間越是久，他就越是會想的多。


  只要他不是良心壞透了的人，就會有愧疚。


  不管怎麼樣，他的皇阿瑪是被他害死的，他的親大哥也是被他害的落得那般下場。


  胤褆死的那一年，理親王就病了好幾個月。


  直接間接害了多少人，他也不是修羅。怎麼會不覺得不安呢？

  這樣下來，他身子只會更糟糕。


  弘暉到了理親王府的時候，理親王已經得了消息，換好了衣裳等著了。


  福晉陪著，滿臉都是木然。


  她也知道，王爺到頭了，她對自己的以後都不知道該怎麼走。


  弘暉客客氣氣的請安，然後接了理親王進宮去。


  闊別了十一年的宮殿，他再走回來的時候，人都已經要去了。


  他早就熬出了兩鬢斑白，腰也沒那麼直了，身子消瘦。


  再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太子爺了。


  他穿諸色袍子，被弘暉扶著慢慢走著。


  得知消息的弘晰弘晉來迎接，一起去乾清宮。


  四爺從景仁宮過來，也叫來太子爺幾個。


  沒等理親王跪下，四爺就叫人扶著：「二哥免禮吧。」


  「多謝皇上。」理親王笑了笑。


  四爺看著他，只覺得無比的陌生。


  這十一年，他賞賜給的不少，卻一次都沒見過這個人。


  這哪裡還是當年那個愛笑愛騎馬，後來又執著要信佛的年輕的太子爺？


  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可他也沒有比四爺大太多。


  如今看起來，竟是像兩輩人……


  四爺心裡，說不出的心酸，年輕時候的種種都想起來了。


  「還能回來看看，是皇上的寬容，臣感激不盡。」理親王笑道。


  「是朕不是，早該接了二哥回來，只是二哥身子不好，卻也不說。」四爺嘆氣。


  「沒什麼，人固有一死。臣這一輩子，也就算是到頭了。也沒什麼放不下。」理親王笑了笑：「倒是臨走，還能看看宮裡，再給皇阿瑪上柱香，臣就心滿意足了。」


  「朕陪著二哥去奉先殿吧。」四爺道。


  理親王笑著說好。


  過去，是太子爺在前，眾人兄弟在後跟著。


  無論是去哪裡都是這樣的。


  如今，昔日的太子爺不再是太子爺，而昔日的皇子，成為了皇帝。


  理親王恍惚的想著，有時候這命數就是命數，你也改不了。


  他與大哥費盡心機，結果誰都不是贏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