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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玫瑰的葬禮

  窗外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窗內的人依舊喋喋不休,不肯停下欣賞這場貴如油的春雨。


  艾達隻是為了設套,不可能一味地退縮、忍讓,這便導致了雙方的僵持不下。一方想要吞沒大量財產,另一方言辭拒絕。


  就在吵鬧不停時,會議廳的大門被人粗暴地推開,是蒂埃裏和亨利祖孫。


  “都鬧夠了沒有!”蒂埃裏大聲吼道,“你們到底要鬧到什麽時候?是要讓所有人看羅齊爾家的笑話嗎?一群蠢貨!”


  會議廳的吵鬧戛然而止,長桌邊的羅齊爾紛紛望向蒂埃裏。


  隻見他凝眉立目,手杖像一柄寶劍般握在手中,身上的雨滴沒有讓他顯得狼狽,反而讓他的表情更加猙獰。


  羅齊爾們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求助似地看向阿蘭。


  阿蘭緩緩起身,他看了看艾達,又看了看蒂埃裏祖孫,眼中滿是陰毒之色。


  他認為蒂埃裏背棄了家族,選擇與艾達並肩。不過這沒關係,蒂埃裏和亨利這對祖孫繼續留著,早晚也是禍害。


  “前兩條我們已經定好了,剩下的這條……不著急,我們慢慢談。”阿蘭繼續他的威脅,“總有能談妥的一天。”


  說完,阿蘭帶著一眾羅齊爾走出會議廳。


  在經過蒂埃裏和亨利時,阿蘭輕蔑地看了兩人一眼,他說:“叔父真是越老越差勁了,以前跟在維達姑母身後,現在……真是丟人!”


  很快,會議廳就隻剩下艾達、蒂埃裏和亨利三人。


  蒂埃裏眼神複雜地看著保持沉默的艾達,他的眼神中有失望、有痛心、也有一點點擔憂。蒂埃裏歎了口氣,不發一言地向樓上走去。


  亨利也想跟著上樓,可是他被艾達叫住了。


  “等等亨利,我們說兩句。”見到亨利停下,艾達繼續說,“這一年多的時間,你好像一直都在躲著我,是我的錯覺嗎?”


  “當然是你的錯覺!”亨利說道,“我在忙工作,再不上進一些,我爺爺非把我的腿打斷不可。”


  艾達輕聲說:“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子的。”倏爾,她又笑了,接著說道:“是啊,我總共才認識你多長時間,說什麽以前啊。”


  兩人不再說話,他們相處的位置中間好像有一層看不見的膜,阻擋了二人。


  亨利有些猶豫,他是繼續留在這兒,還是上樓看望維達。就在他糾結的時候,一陣跑步聲響起,怒氣衝衝的蒂埃裏衝進了會議室。


  蒂埃裏一把將麵前的亨利推開,來到艾達麵前,雙手揪住她的衣領,將她從椅子上提了起來。蒂埃裏怒不可遏地問道:“你給她喝了什麽?”


  這時,蘿拉捧著蒂埃裏的手杖慌亂地出現在會議廳門口。


  “他都看到了?”被提著的艾達看向蘿拉。見蘿拉難過地點頭,艾達責罵道:“沒用的東西!”


  “我在問你,你究竟給她喝了什麽?”蒂埃裏質問道,他身旁的亨利一直在勸說,可他就是不肯鬆手。他青筋突起的雙手就好像要將艾達舉過頭頂,狠狠摜在地上一樣。


  “你既然都看到了,還來問我做什麽。”艾達說道,語氣淡然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也活了這麽多年了,獨角獸的血不會認不出來吧?”


  就在艾達和亨利在樓下說話時,蒂埃裏走上樓去探望維達,剛巧碰到了端藥的蘿拉。見蘿拉神色間有些慌張,似是沒料到自己也在這裏,蒂埃裏有些狐疑。


  於是蒂埃裏想要看看蘿拉端的什麽藥,可蘿拉掉頭就走,根本不理會他。蒂埃裏趕忙追了上去,卻不小心碰翻了蘿拉手中的藥——


  銀白色的、發光的血液瞬間傾灑了一地,轉瞬又沒入了地毯中。


  這才有了現在會議廳裏的這一幕,蒂埃裏抓著艾達的衣領質問。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讓她被詛咒跟隨一輩子!”蒂埃裏大聲質問,他的聲音就像從緊咬的牙縫裏崩出來的。


  “當然知道。”艾達無所謂地說,“這樣她才能活下來。”


  蒂埃裏鬆開雙手,似是被艾達的回答又一次嚇到了。亨利趕忙攙扶蒂埃裏坐下,蘿拉也上前護住艾達,不給蒂埃裏再近身的機會。


  “維達在家裏養了一個什麽樣的怪物,”蒂埃裏喃喃說道,“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在亨利的攙扶下,蒂埃裏顫巍巍地走出會議廳。亨利不敢耽擱,帶著自己祖父匆匆離開,生怕自己祖父再發現什麽,直接被氣到腦溢血。


  在這祖孫二人走後,蘿拉撫平了艾達的衣領,說道:“會不會太過了?”


  “羅齊爾家的人,我一個都不信。”艾達沒有動,任由蘿拉幫自己整理衣服,“信送出去了嗎?”


  “謝爾蓋已經出發了,晚上就能到英國。”蘿拉答道,“可是,這封信如此重要為什麽隻讓謝爾蓋一個人去?若是他被阿蘭他們發現,或是被抓到了怎麽辦?”


  艾達望向窗外,雨勢漸漸大了起來,她說:“我相信謝爾蓋的身手,也相信他絕不會背叛我。”


  若是真的被蘿拉不幸言中,阿蘭發現了孤身前往英國的謝爾蓋,或者謝爾蓋認為維達命不久矣而選擇背叛,無論是哪種都沒關係。


  因為謝爾蓋手中的信也是假的,做戲要做全套。


  ……


  這場春雨下下停停,一直到兩天後才完全停下。


  雨後的凡爾賽有著別樣的魔力,玫瑰莊園裏也傳出了眾多羅齊爾等了很久的消息——維達終於咽氣了。


  治喪委員會在阿蘭·羅齊爾的牽頭下瞬間組了起來,迫不及待的張羅著葬禮的一切事宜。維達·羅齊爾是在午夜時分停止呼吸的,清晨時治喪委員會就打算出殯了。


  莊園裏隻有羅齊爾家的人,幾乎全都來了。沒有朋友前來吊唁,因為沒來得及通知羅齊爾以外的任何人。


  就好像見到這些外人,會讓停止呼吸的維達詐屍一樣。


  寬敞的大廳裏,維達·羅齊爾被安置在早已備好的棺木之中,羅齊爾們圍了一圈默哀、悼念。可是這些人中卻沒有多少哀傷的情緒,他們都被阿蘭的許諾蒙住了心,被黃澄澄的金子迷住了眼。


  阿蘭是最後一個來,他身邊跟著一個身高與腰圍一樣的壯漢。那是他最為信重的羅齊爾,普雷斯·羅齊爾。


  悼念結束,維達的棺木被抬上馬車,一路駛出玫瑰莊園,駛向羅齊爾的家族墓地。


  與同為純血家族的萊斯特蘭奇不同,羅齊爾的家族墓地不在拉雪茲神父公墓,也不在其它有名的墓園,羅齊爾的家族墓地就藏身在凡爾賽一座小小的墓園之中。


  裝有棺木的馬車最終停在這片名不見經傳的墓園,送葬的人群也跟著停下。


  小小的墓園站滿了羅齊爾家族的人,或是嫁出去的羅齊爾家的女兒。


  艾達被幾個不懷好意的人圍著,孤零零的一個人,好不可憐。達尼埃爾等人不被允許參加這場葬禮。


  阿蘭走向一個顯眼的雕像,那是一位頭戴花環的女子,腳邊長滿了玫瑰,底座上刻了一行文字——即便滿是荊棘,魔力仍與羅齊爾同在。


  阿蘭將手放在雕塑上,接著他後退了幾步,遠離雕像。


  那頭戴花環的女子突然從雕像底座上跳了下來,石頭底座轟隆隆的分開,露出一條寬闊的石階甬道,一直延伸到地下。


  棺木被人從馬車上抬了下來,扶棺的人都是阿蘭·羅齊爾精心挑選的。這些人將會和他一起送棺木進入墓室,完成整場葬禮的最後一個步驟。


  “崔斯特,雖然今天之後你將與羅齊爾再無任何關聯,但我仁慈地準許你一起進入墓室。”阿蘭羅齊爾說道,高高在上,就好像是在可憐艾達一樣。


  “不過,按照祖訓,你要解除武器才可以進入。”阿蘭說道,“不必有什麽懷疑,我們也是如此。”


  “好。”艾達說道。作為維達的直係親屬,她本來就該進入墓室。


  令在場眾人覺得有些詫異的是,艾達沒有走向攙扶蒂埃裏的亨利(這兩支素來交好),而是走向了埃克托一家。


  艾達拿出自己的魔杖,她問道:“埃克托,我現在還可以信任你嗎?”


  埃克托與他滿臉跑眉毛的父母不同,他神色哀戚,顯然是真的為維達的離世而悲痛不已,盡管他與維達的感情並沒有多深厚。


  埃克托抬起頭,他有些不解,不解艾達為什麽會選擇他。他重重地點頭,伸手接過紫杉木魔杖,說道:“無論如何,我等你出來。”


  艾達笑了笑,隻是她並沒有任何笑意,似乎隻是想笑一下。


  “我也要進去。”蒂埃裏說道,聲音雖不大,但在場的眾人都聽得一清二楚。這並非是什麽過分的要求,真論起血緣親疏,蒂埃裏比艾達還要親近幾分。


  “當然可以。”阿蘭·羅齊爾喜出望外,“還有誰要一同進入嗎?”


  墓園裏的羅齊爾一片沉默,沒有人想要進入深藏地下的墓室。他們隻想坐著收錢,而不想參與這趟渾水。


  抬棺的六人當先走上石階甬道,樊尚也在其中。阿蘭緊隨其後,艾達稍稍落後了幾步,在他倆之後則是走路顫巍巍的蒂埃裏。


  蒂埃裏將魔杖交給了亨利保管,他沒讓亨利隨他一同下去。這是他能為維達做的最後一件事,這件事他不想拉上亨利。


  人群不斷向下,黑暗逐漸吞噬了陽光,唯有甬道兩邊的火把帶來一絲光亮,晦暗不明。


  石階甬道的盡頭是高大的石門,上麵刻著繁複的花紋,還有羅齊爾的紋飾。阿蘭越過抬棺的眾人,站到石門前,伸出雙手按在石門上。


  石門緩緩打開,露出裏麵的地下墓室。


  這是一間十分寬敞的圓形墓室,所有的裝飾物都是由石頭雕刻而成的。永恒燃燒的魔火是墓室光亮的唯一來源。


  墓室的中間是高聳的石台,上麵是雕成書籍的石頭裝飾,墓室的四周是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拱門,通往不同的墓室。


  在阿蘭的帶領下,抬棺人、艾達、蒂埃裏走向正對入口處石門的拱門,那是維達這一支羅齊爾的靈魂安息之所。


  拱門之後按照順序擺放了很多棺木,維達的棺木被放在路易的旁邊。接著抬棺的人都退了出去,隻留下艾達和蒂埃裏,還有站在拱門旁的阿蘭。


  艾達推開棺蓋,看著躺在裏麵的維達,她的雙手疊在胸前,魔杖擺放在雙手間。


  蒂埃裏顫抖地上前,他雙手扶著棺木,嗚嗚地哭出聲來。這哭聲在墓室裏回蕩,讓一旁的阿蘭·羅齊爾脊背發涼。


  “好了,現在我們出去吧。”阿蘭不耐煩地說,他還有事要做,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


  蒂埃裏抬頭看了一眼拱門旁的阿蘭,又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艾達。蒂埃裏雙拳緊握,心中泛起悲涼,他覺得隻有他自己一人在為維達悲傷。


  不舍地看了最後一眼,蒂埃裏將棺木複原,與艾達、阿蘭一起回到了中間的圓形墓室。


  阿蘭沒有打開墓室入口處的石門,而是徑直走向墓室中央的石台。他邊走邊說:“維達·羅齊爾終於死了,壓在我頭上的大石頭終於沒了,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了。”


  “你不要太放肆!”蒂埃裏大聲吼道,寂靜的墓室裏全都是他的吼聲。


  “閉嘴吧,老不死的!”樊尚跳了出來,“你隻會跟在維達屁股後麵,當一個可憐的應聲蟲。如果不是維達那個老東西,家族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一直不作聲的艾達終於開口了,她問道:“阿蘭·羅齊爾,路易的死與你有關,對吧?”


  阿蘭站在中間的高台上,手搭在那本石頭書的兩邊。他笑著說:“當然,我怎麽會容許家族的恥辱繼續活著呢?路易必須死。”


  “你怎麽敢!”蒂埃裏氣得直哆嗦,“你怎麽敢這樣做,那可是你的兄弟啊!”


  “他為什麽不敢,他有什麽不敢。”艾達說道,清脆的話語在地下墓室回蕩,“誰讓路易與他同為繼承人的爭奪者呢!若是路易回心轉意,他的繼承人位置可就保不住了。”


  高台上的阿蘭洋洋自得,他笑道:“說的沒錯,太對了!所以我怎麽可能放過路易,於是我找到了遠在英國的親戚,一拍即合。在埃文的幫助下,我找到了路易。並且打傷了他。”


  阿蘭的笑容逐漸變態,也逐漸張狂。


  他繼續說:“我已經想好了要怎麽折磨讓家族蒙羞的路易,也想好了要怎麽折磨那個肮髒的麻瓜女人。可是我們隻在路易的藏身處找到了他一個人,那個肮髒的麻瓜女人卻不在那裏!”


  阿蘭的回憶還在繼續,他接著說:“我想要知道那個女人的下落,可路易卻什麽都不肯說。時間緊迫,我不能在那邊停留太久,我隻得殺了讓家族蒙受恥辱的路易匆匆返回,將尋找那個女人的事拜托給埃文。”


  “埃文·羅齊爾找到她了嗎?”艾達問道,她想知道傑茜卡的下落,又怕從阿蘭空中知道有關傑茜卡的任何消息,那可能意味著傑茜卡早就死了。


  “沒有,埃文直到死都沒有找到那個肮髒的女人。”阿蘭說道,“就是因為埃文的沒用,我才提心吊膽了這麽多年,生怕維達查到當年的蛛絲馬跡!”


  蒂埃裏滿是憤怒地說道:“你不敢對維達動手,所以這些年就不斷削弱她在家族中的影響力,想要在她虛弱的時候,給她致命一擊!”


  “沒錯,計劃進行的很順利。”阿蘭指著艾達說道,“可是這個孽種來了,我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不過沒關係,黑魔王回來了,維達也終於死了,雖然有些曲折,但一切還是變成了我想要的樣子。”


  說著,阿蘭將手放上那本石頭書。


  石頭雕刻而成的書籍猛地翻開,冒出陣陣金光,那金光中有一棵寫滿名字的樹,那是羅齊爾的家譜。還活著的人名字處是一朵盛開的玫瑰,而死去之人名字處的玫瑰是枯萎的。


  “我終於可以抹去路易的名字,洗刷家族的恥辱了!”阿蘭得意地說。


  接著,阿蘭看向艾達,繼續說道:“你要好好看著,因為這是你短暫人生的最後一幕,你的屍體將和路易的名字一起離開羅齊爾家!”


  “是嗎?”艾達說道,“我建議你再好好看一眼。”


  聞言,阿蘭看向族譜,他的臉色瞬間蒼白,冷汗直流。他看到屬於維達·羅齊爾的玫瑰依舊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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