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6章 回歸蒼茫

  「顧雁影？」


  顧少傷看了一眼女子，眸光中諸多信息便流轉而過。


  相傳，許久許久之前，一個少年自深山走出，只有一鷹一狼陪伴。


  後來，少年開創了大夏，世人皆稱人皇。


  他一生不信任何人，卻唯獨相信那一鷹一狼，久而久之，人皇不在，那一鷹一狼卻仍自守護著這個國度。


  面前這個少女，便是護國鷹神之女。


  「我叫顧少傷。」


  顧少傷念頭一轉后，淡淡說道。


  「顧少傷……」


  顧雁影心中自語一遍，她執掌鷹狼衛，天下雖不是盡知，大多數高手還是知曉的，卻沒有聯想到天下有這樣一個人。


  但她的面色卻絲毫不變，輕輕一笑道：「前日里，我鷹狼衛駐守樂天府的人全都被人擊殺，昨日里有人發現，城中有白蓮教之人的蹤跡，是以今日徹查，閣下不要見怪。」


  「恩。」


  顧少傷微微點頭，坦言說道：「白蓮教之人，是我殺的。」


  「恩？！」


  顧雁影心中微微一驚，本想說的話頓時堵在了嘴裡。


  腦海中回想起那疑似白蓮聖母的乾屍，心中升起警惕，面上卻閃過笑容：「邪教徒人人得而誅之，閣下功莫大焉！」


  面前這黑衣青年，看似普通人，卻給她一種莫大的壓力，在他面前，比起面對自己父親，護國鷹神的壓迫還要大。


  「你想怎麼謝我？」


  顧少傷淡淡說道。


  「呃……隔壁已然設宴款待，請前輩前去赴約。」


  顧雁影微微一滯，開口說道。


  心想，這人怎麼好似知曉自己想說什麼一樣。
……

  酒宴之上，顧少傷神色平靜，顧雁影不卑不亢，其餘一眾人卻戰戰兢兢，食不下咽。


  直到酒宴快要結束，顧雁影才開口，道：「前輩想來是閉關多年，初履紅塵不久吧？」


  「有幾個月了。」


  顧少傷端著酒杯，淡淡的看了一眼顧雁影，道：「你想讓我去百家經院？」


  「呃……前輩閉關多年，便不想傳下自己的道統嗎？百家經院之中，諸多學派流傳，前輩便不想自己的道統流傳下來嗎？」


  顧雁影還是頗有些不習慣與顧少傷交談，總有一種什麼心思都在被人洞徹的感覺。


  「道統.……」


  顧少傷眸光開合，微微開口：「說的有些道理，不過，吾道已傳，卻是沒有必要了。」


  說著，他飲下杯中之酒，緩緩起身：「傳一人，便已足夠了。」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酒樓之中。


  「前輩.……」


  顧雁影還未開口，顧少傷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只見顧少傷所坐之處，有一道光影流轉。


  在顧雁影開口的剎那，便轟然沒入了她的眉心之中。


  轟！

  重重光影流轉，好似看到星海之浩瀚，一隻金色巨鷹，展翅而飛，呼嘯而上九萬里。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

  時間幽幽而過，轉瞬便是數十年之光陰，天地變化巨大。


  顧少傷再未出現在世間，世間也沒有幾人還記得他，倒是九州之中，多了一尊北月妖王，多了一個李青山，而幽冥之中天翻地覆，一自號冥傷之道人，罷免了十殿閻羅，驅除了佛門勢力。


  以一道血海橫亘幽冥，自號老祖，稱霸九幽，與天庭佛門並稱，為天下三大勢力之一。


  長空之中，顧少傷負手而立，遙看天際雲捲雲舒，這一方世界，自開闢以來一直到未來，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心中流淌而過。


  他看到遠古天地開闢一尊尊神魔爭鋒，他看到滄海桑田，人族崛起，看到征戰不休，無數人戰死沙場，死在無謂的廝殺之中，看到了一少年成立大夏，看到了一仙人潑墨畫龍。


  也看到一小兒，天真無邪的笑著，以彈弓打落滿天星辰，億萬萬生靈為之哀嚎而死，絕望而無助。


  也看到了偏遠山村，小名李二，大號李青山的少年漫步而行，爭奪靈參，鏖戰黑風，戰諸多強敵，幾多紅顏，轟轟烈烈，快意恩仇，成就一代妖王，闖蕩出莫大的名號。


  看到一小小枯骨化身孩童，不離不棄的跟在李青山身旁，沉默寡言，白骨之下卻是無比炙熱的心靈。


  也看到，一白衣女子，宛如大鵬展翅，與妖王共舞，走出父輩之陰影，綻放出自己璀璨之光芒。


  也看到一女子，起自泥濘之中，承受地獄之苦，宛如一條毒蛇般，掙扎在世間之中。


  此界的一切，已然對他沒有了任何的秘密。


  突破先天之後，他便有些理解那些橫跨諸天的大能的心情，也明悟了後天生靈與先天生靈的認知有什麼不同。


  先天神魔，一歲便是一混沌，相當於後天生靈的五十六億年，一誕生便站立在無量量後天眾生可望不可即的巔峰，明悟一切後天生靈所不知曉的東西。


  榮華富貴？錦衣玉食？香車美人？長生不老？

  一切後天生靈的追求對他們都毫無意義，念動間一界開闢，念動間一界破滅，滄海桑田之中，無量量眾生如過眼雲煙，想讓他生便生，想讓他死便死。


  擁有這樣偉力的存在，認知怎麼會與凡人等同？


  他們的想法，又豈是凡人可以揣測？


  進階大羅之前，顧少傷便明悟進階大羅之日將會有災劫降世，何以不回蒼茫大陸？


  以蒼茫大陸的特殊，諸多大能，縱使「源」也未必可以突破屏障對他出手。


  但是，當時未曾突破先天的顧少傷，認知之中，最為恐怖，心中最為忌憚的存在，便在蒼茫大陸。


  那樣的存在，一切的想法，一切的目的，他都不知曉，無論他的態度如何，顧少傷也不會不忌憚。


  那與善惡，氣魄無關，更非是恐懼，而是自己無法理解的存在之時，後天生靈的本能，本能的敬而遠之。


  而晉陞先天之後，他的認知發生著巨大的變化。


  本質的提升，讓他心態也處於一個蛻變之中，曾經自己的諸多心路瞭然於胸。


  前世的碌碌無為，前路迷茫之時，宛如鴕鳥一般的心態，重生入蒼茫大陸之後，心中的不安，諸天鏡激活之後心中的激動，龍蛇世界之中，獲得力量的喜悅，那是他第一次心態轉變。


  是一個從未擁有力量之人，擁有力量之時的心態的變化。


  而第二個轉變，應當是在大明江湖世界。


  那時的他並不知曉，接連的世界變化，心態失衡，自以為殺伐果斷，實則已然有些進入魔道，不順心意者皆殺，隨著時間的流逝，才緩緩的完成蛻變。


  之後的幾個世界，他的心靈也發生了無數次的蛻變。


  當然，最大的一次，應當是此時。


  成就大羅，踏步巔峰之後，被打落塵埃，幾乎生死一線，修為盡散。


  在這樣急速的變化之中，顧少傷漸漸的把握住了自己心靈的蛻變，往昔自己一切心靈的陰暗，不足，缺點，或膽怯，或雜念，全都放大無數倍，在他的心中浮現。


  人不怕有缺陷，不怕有弱點，畢竟，沒有人天生便是無缺聖人，縱使先天神魔，心靈也稱不上無瑕。


  只要直視缺陷，直視弱點，直視自己曾經的陰暗，自己的心靈，便會得到蛻變。


  這種心態的蛻變，對於實力的提升，似乎沒有什麼用處，但潛在的好處卻不可估量，心靈圓滿無缺，拳便無缺，道便圓滿。


  一路行來，順風順水也好，艱難坎坷，生死一線也罷，此時，在顧少傷心中，已然留不下痕迹了。


  曾經忌憚的，在乎的，似乎也不過如此？

  良久良久之後，顧少傷笑了，眸光之中的一切光芒全都收斂，再無神意流漏。


  嗡~

  他探手一指，一滴晶瑩如寶石一般的血液落下，化作小小分身，落於茫茫雲海之中。


  然後，他眸光掃過，看到一紅髮飄揚，身形昂藏的俊美青年大笑著奔逃，一條通天徹地的墨龍追逐來去，震動世界。


  沒有出手，甚至也只是看了一眼。


  顧少傷心中便溝通了諸天鏡，回歸蒼茫大陸。


  是時候重歸先天，再度見一見那位，大都督了。


  嗡~

  紫光流轉而過，顧少傷從容踏步，消失在這一方世界之中。


  如他來時一般，走也無聲無息，沒有人知曉他的到來，也沒有人知曉，他的離去。
……

  無盡浩瀚廣闊的不可預知之地，顧少傷盤膝坐在紫光之中，神色恬靜，眸光更是不起一絲波瀾。


  不過數十年的時間，他已然近乎恢復，不過，他到底是被「源」打落了大羅，恢復全盛自然需要再度踏入那一道門檻。


  「源……」


  顧少傷心中閃過那一道指印，心中已然無悲無喜，無驚無懼。


  數十年的時間，他的修為雖然還差一步才能修復完成，但心靈已然蛻變完成，認知也漸漸的轉變，真正的具備了先天的特質。


  莫說是那一道指印，便是前去面見大都督，心中也已經波瀾不驚了。


  呼呼~~~

  心念轉動之間，顧少傷已然看到了那光怪陸離的不可預知之地中浮現的巨大陰影，蒼茫大陸，以及其上，覆蓋無窮大空間的陰影。


  下一刻，顧少傷已然回歸蒼茫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