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0章 歲月如刀

  門口，高金陽看了一眼顧少傷，似是想說什麼，猶豫了片刻，還是沒開口。


  「高兄保重，我在逍遙城等你回來。」


  倒是顧少傷，略帶些同情看了高金陽一眼，輕聲說道。


  「恩，好。」


  高金陽點點頭，看不出表情來。


  顧少傷點點頭，走出院落，高金陽則是被陳昂叫了進去。


  出了演武堂，此時已然天光大亮，街上的人流多了起來，三三兩兩的忙著自己的事情，或行色匆匆，或眉頭凝重。


  顧少傷沒有離去，踱步行走在燕都之中。


  無所不在的「鎖鏈」並未對普通人有任何的影響，或者，本質不到先天之人，甚至感覺不到這些鎖鏈的痕迹。


  顧少傷踱步走著，諸多店鋪已然開門，路邊的叫賣之聲此起彼伏，喧鬧的氣息撲面而來。


  「燕都.……」


  顧少傷心中自語著。


  縱使強大如蒼茫大陸，大多數人習武，高手也是極少的，尤其是燕國地處偏遠，武風遠無法與神荒相比，人來人往中，莫說凝神，便是氣宗武者也為數不多。


  大多的，還是築基五關，立命的範疇之內。


  許多人，終其一生，最多也就這個程度了，想要晉陞氣宗，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噠！噠！噠！

  馬蹄聲兒急，遠處正有一華衣少年騎著一高頭大馬在繁華街道上飛奔，一時間街道上行人們連忙避讓開來，好在街道頗為寬敞，倒是沒有發生什麼踩踏事件。


  那騎馬少年後面還有著僕人護衛騎馬在後面追著：「公子，慢著點，慢著點，莫衝撞了行人！」


  「兀那小子.……」


  有人皺眉想要出手攔截，被朋友攔下了：「你小點聲，這是顧家的小少爺。」


  「哪個顧家？」


  「京城還有幾個顧家？自然是那個顧家了！」


  交談聲中，那大漢頓時收聲，搖搖頭走回人群。


  「顧家.……故人之後，想不到，她還在。」


  顧少傷啞然，這才想起，在這燕都之中，自己還有故人在。


  那少年相貌與某人頗為類似，血脈也有些熟悉。


  心中一動，顧少傷踱步跟了上去。


  燕都東南，高官貴人所居之處，那少年停在一大宅旁邊。


  那宅院佔地不小，朱紫門戶，門口蹲坐玄武，顯然是大門大戶。


  吱呀~

  大門打開一條縫，一老頭朝外探出身子看了眼，登時嚇了一跳，連忙拉開了大門。


  「少爺，你自神刀門學藝歸來了？老祖宗知曉，一定會很高興！」


  老頭驚喜莫名，呼和兩聲，便有僕人上前迎接。


  「老王伯，可是有幾年沒見啦！」


  那少年翻身下馬，大笑一聲：「老祖宗壽辰將至，我可是拼了幾次，才終於獲得下山行走的資格！」


  「少爺晉陞立命了？」老者瞪大了眼。


  「不錯！」


  少年將馬韁一甩，眉頭微微一挑，頗為自傲。


  「少爺真是天縱奇才，二十歲便晉陞立命，我顧家千年來，都沒有幾個人可以比擬！」


  老者驚喜莫名。


  「行了，之後再說。」


  那少年微微眯眼，顯然頗為受用，卻沒多說，點點頭，大步走進宅院之中。


  顧少傷負手立於不遠處，神色有些微妙，踱步走進了這家宅院，自然沒人能發現他的蹤影。


  只見這宅院之中白玉也似的石板鋪徹整齊，座座假山林立，栩栩如生，池塘花園樣樣不缺，人來人往的侍女僕人不知凡幾。


  那少年大踏步走進後院，顧少傷不緩不慢的跟著走到後院。


  後院之中，一面色紅潤，長發皆白的老婦人坐在石桌上，面前茶香濃郁。


  「老祖宗！」


  少年輕呼一聲，走到老婦人身後。


  這個老婦人，就是整個顧家的定海神針，凝神境界的大高手，正是有她坐鎮，顧家千年來才能長盛不衰。


  「雲兒啊，你回來了。」


  老婦人輕輕一笑，轉過身來，打量了少年一眼，微微點頭：「不錯，不錯，比老祖宗當年強的多啦！」


  「老祖宗折煞孫兒了，沒有您的培養，孫兒怎能晉陞立命呢？」


  少年誠惶誠恐。


  「唉，老祖宗老了，大限將至，延壽靈藥也沒有什麼用處啦，以後的顧家，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啦。」


  老婦人眸子清亮，說話間氣度從容，談及自身生死，也沒有什麼波動。


  凝神武者能活過千年的寥寥無幾，她便是此時死了也算是壽終正寢，自然沒有什麼悲傷難過的意思。


  少年想要開口，老婦人卻擺手讓他坐下，聽自己說。


  少年畢恭畢敬的坐在老婦人身邊，低首恭聽。


  「家族若要長盛不衰，非有神級坐鎮不可！其他的，無論是權謀也罷，人脈也好，只是虛的。」


  老婦人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少年只是點頭。


  良久之後，老婦人幽幽一嘆道：「千多年前，我顧家還是大明山腳下一小村莊的普通村民，老祖宗的爺爺，立誓要走出山村，多年拼搏，終於拜入神刀門，晉陞氣宗，成為當朝一品大員，神刀門的長老，開闢了我顧家一脈！」


  少年聽了，忍不住悠然神往：「老祖宗真是天縱奇才！」


  白手起家，自一山村小少年開闢千年家族，這樣的人，端是一代豪傑，少年雖然早就知曉，還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哪裡算得上天縱奇才？」


  老婦人啞然一笑，面帶追憶，複雜的神情說道：「可惜，他老人家坐化之時，最為後悔的，便是當年走出了顧家莊啊！」


  「為什麼？」


  少年大奇，忍不住開口道：「難道小山村比得上燕都嗎？」


  「小山村雖小，人卻不凡啊！」


  老婦人端著茶碗，眸子有些朦朧：「九百多年前，那小山村出現一尊真正的天縱奇才，真正的天縱奇才！年不過二十，已然是神級強者，震動大燕，之後，更是去往我人族祖地，闖蕩出莫大的名號！」


  「將整個小山村，遷移到萬萬億里之外的神荒，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不到二十歲的神級？舉村遷往神荒王朝？！」


  少年瞪大了眼，難以置信。


  「他叫，顧少傷.……」


  老婦人語氣無比的複雜，眸光閃爍中，似乎回到了近千年前，再次看到了那個身穿麻衣的小小少年。


  「顧少傷……就是您念念不忘的那個人嗎？」


  少年似乎有些印象。


  「你下去吧。」


  老婦人似乎是有些疲倦，擺擺手讓少年退下。


  「是，老祖宗，您多休息。」


  少年畢恭畢敬的扣了三個響頭，才躬身退下。


  呼呼~~~

  院落之中頓時平靜下來，唯有微風吹拂過樹梢的聲音。


  「顧憐星……」


  顧少傷負手立於院落之中，看著一頭花白長發的老婦人，心中微微有些感慨。


  時光無情，多年前，巧笑倩兮的少女，如今已然是接近千歲，即將壽終正寢的老人了。


  他心有感嘆，若非是諸天鏡，想來，自己也不會比她好上多少吧。


  微微搖頭，顧少傷並未有現身一見的想法，故人面前顯聖，又有什麼必要？

  他手掌微微一彈，一縷微光閃爍，無聲無息的落於顧憐星的茶杯之中。


  看著她一口飲下，顧少傷飄然而去。


  呼呼~~~

  微風吹拂之中，老婦人的手掌突然一抖，周身陡然有神光亮起。


  剎那之間，巨大的變化產生，老婦人的一頭白髮變得漆黑，皺紋抹去，一晃眼的時間，好似時光倒流，白髮變成紅顏！

  「這.……」


  顧憐星忍不住站起身來，只覺曾經蒼老衰敗之氣已然一掃而空，無法形容的生機在她的體內流淌而過。


  「是你嗎？」


  顧憐星身體一顫，四周雖然沒有人影，冥冥之中的感覺卻告訴她，是他來過。
……

  高金陽走進屋子，只見陳昂面帶微笑，身子不禁微微一抖。


  「大都督。」


  高金陽躬身行禮。


  「行了，準備一下，稍後為你升個級。」


  陳昂笑了笑，自然知曉高金陽想的是什麼。


  不過，他一生行事，哪裡會在乎別人想什麼？

  「.……是！」


  身體一顫之後，高金陽躬身答應。


  雖然，他知曉，答不答應都是一個樣子。
……

  燕都之外，顧少傷踱步而行，正欲取出逍遙天舟回返神荒，突然感受到無比神聖的一股氣息緩緩升起。


  「這是？」


  顧少傷心中一動，回首一看，就看到無盡遙遠之處的大明山中，陡然亮起一道無比璀璨的光芒，宛如遮蔽了大日之光。


  洶湧澎湃的元氣潮汐「隆隆」而來，在無盡長空之中盪起一朵無比巨大的蘑菇雲！

  強橫霸道的漣漪縱橫激蕩，在無可量計的疆域之中掀起了莫大的颶風，隱隱可以看到，那大明山深處，一座座山峰拔地而起，呼嘯來去，橫飛爆碎！


  「咦？妖族內訌？」


  顧少傷心念一動。


  那處疆域，應當是大明山妖庭，聖龍王的地盤，在哪裡發生戰鬥的，是人族的可能太小了。


  觀其氣息，更似是妖族。


  「有些熟悉的氣息……」


  顧少傷心中微微觸動，在那大明山無數沸騰的妖氣之中，似乎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機。


  呼~

  心念一動，顧少傷消失在燕都之外，去往大明山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