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紅花
楚玉有些黯淡的美眸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殿下，您怎麼可以這樣說？」她千里迢迢趕來康王的面前，難道這還不夠嗎？
「留在帝都是死罪。跟著本王或許還能活。你當然知道如何選擇。」康王看著臉色蒼白的楚玉輕聲說道，「阿玉，我知道在你的心裡有本王，可若你如今榮華正好，能在楚氏家族立足，你這樣聰明，是不會陪著本王天涯海角的。」見楚玉顫抖著看著自己，他垂了垂眼睛，俊美的臉上露出幾分冷酷，緩緩地說道，「本王與你的緣分，早在你對父皇下毒的時候就已經完了。既然舅舅把你從天牢里搶出來，日後你好自為之。」
「殿下，你不要要我了嗎？」
「我要不起你。」
「可是，可是是你說過的，我對殿下有功的呀！」楚玉尖聲叫道。
這一次，她竟然在康王瞭然的目光里無法否認康王對自己的評價。
若是能在帝都立足，她或許真的不會再回到康王的身邊。
可是如今她來了，難道還要被康王冷漠地拋棄，然後繼續艱難地生活下去嗎？
「你的確對本王有功，可是就算是功過相抵，如今你的功勞也都沒了。」康王轉身見到婠婠已經進了一個帳篷，頓了頓，對楚玉輕聲說道，「舅舅對你不忍心，因為你與他是同謀。可是對本王而言，你不再是本王的女人。」他遙遙地看了韋大人一眼，不再多說什麼，跟著婠婠進了帳篷，見婠婠正垂頭整理帳篷里的東西，不需要旁人插手，他站在婠婠的身邊輕聲說道，「過幾日，我就送你回去。」
婠婠的手上頓了頓。
「王弟帶兵追出來了。」康王笑了笑，見婠婠抬頭看著自己，他和聲說道，「婠婠，我不會以你為人質強迫王弟做什麼。只需要他給我一條能夠離開的活路。」他艱難地看著婠婠，在婠婠瞭然的目光里說道，「如果只是我一個人，我甚至願意回到帝都去。可是我的身邊有太多人的身家性命……」他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透不過氣，眼底閃過淺淺的淚光，之後淚光消散無蹤，只垂頭對不再說話的婠婠說道，「我不能叫他們跟我一起去死。」
「你想叫他放你出關外？」婠婠冷靜地問道。
「只要他不再以大軍追著我，我可以繞開邊城直接前往關外。」康王一雙手用力握緊，卻不敢多看婠婠一眼，輕聲說道，「你應該看的出來，這些天我們一直在群山之中行軍。這是一條很艱難的路，可是路的盡頭有我們的活路。婠婠，在你的眼裡謀害父皇罪有應得的是舅舅和阿玉。可是在我的眼裡，無辜的又何止我一個？韋氏盡千的族人，老弱婦孺，他們知道什麼？一旦回到帝都，卻要被株連一起去死。我不能……」
「我明白。」婠婠突然說道。
康王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你真的明白？」
「你為了韋氏族人，我能明白。」婠婠垂眸平淡地說道，「更何況，你並不是要回到帝都，而只是想要離開這裡。」她心裡鬆了一口氣，知道康王沒有想要用自己去逼迫燕王別的事，這才緩緩地說道，「你有你的苦衷。只是……」她抬頭看著康王輕聲說道，「我只希望日後，你的身邊不要再有害人的人。」她的目光平和安詳，康王幾乎要落下眼淚來，他忍耐了片刻，露出了一個柔軟的笑容。
「你放心。日後你我各自平安，各自珍重。婠婠，就算日後我不再出現在你的面前，可是我也希望你能夠記得我。」
他慢慢地單膝跪在婠婠的面前，看著坐在自己身前的婠婠輕聲說道，「記住那個最好的我。」
風流俊美，眉眼光彩奪目，轉身回眸一笑令人心動的青年皇子。
而不是如今這個落魄的，滿是滄桑疲憊的人。
婠婠淡淡地應了一聲。
「我也希望記住的，是那個從未利用過我的朋友。」她的聲音柔和，康王垂頭，一滴晶瑩的眼淚摔落在婠婠的面前，之後他倉促地起身踉踉蹌蹌地走了。婠婠心裡有些悵然，又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她沒有再看見康王，哪怕這一次的修整的時間很久。彷彿康王是在等待燕王的追擊而來，婠婠也不在意，只是最近已經不再見到康王，叫她的心裡莫名有些輕鬆。她並沒有被康王的感情動容，可是卻不願意去面對康王面對自己時的傷感。
直到這一日，她見有人給自己的帳篷里上了飯菜，拿起了面前的飯菜，卻突然皺了皺眉。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正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個垂頭的侍女。
因韋氏都跟著康王逃命，因此跟來了不少的侍女，康王也命一個侍女服侍她，來給她送飯或者什麼。
婠婠一向是謹慎的，康王命人端上來的飯菜，能檢查的都會檢查。
這並不是在防備康王，而是在防備韋大人。
那位韋大人恐怕已經是恨她入骨。
本以為把她給搶出來會叫康王以她去返回帝都，可是卻萬萬沒有想到康王竟讓被她說動了心，當真願意前往關外，還對她這樣維護。在韋大人的眼裡自己是個禍水，想要將自己置於死地自然是大快人心的事。畢竟，如果婠婠死了，康王就再無猶豫掣肘，而燕王會受到很大的打擊。她心裡想到了這些，因此在這些天就越發嚴謹，因她早年在邊關熟知各種草藥，此刻就嗅到自己的飯菜之中有淡淡的草藥的味道。
這草藥是……
藏紅花？
婠婠心裡一沉。
她下意識地看向那侍女，卻見侍女垂頭，並不開口。
可是那一瞬間的單薄的影子卻叫婠婠有些熟悉。
「沒想到你來此地第一件事不是下毒，而不過是下了藏紅花。」婠婠看著這似乎有點害怕的侍女平淡地說道，「楚玉，你我之間這樣熟悉，難道垂下自己的頭，我就認不出你來不成？」她的眉眼平靜，聲音也沒有什麼起伏，那侍女一頓，慢慢地抬起頭來，赫然正是楚玉。她此刻眼角眉梢都帶著怨毒與嫉恨，見婠婠明明已經是階下囚，卻坐在那裡平和安穩，突然短促地冷笑了一聲。
「水性楊花的賤人。」她看著婠婠輕聲說道。
婠婠眉目不動，只是笑了笑。
「這話還給你。想必寧王殿下泉下有知，也想要這樣評說一下自己曾經最寵愛的楚側妃。」若她是水性楊花，那楚玉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婠婠此刻將眼前的飯菜推到自己的不遠的地方淡淡地說道，「我以為就算你嫉恨我也該知道，如今康王對你已經不肯再容忍。我若是你，就對我視而不見，免得他從此再也不肯原諒你。韋大人的借刀殺人，你不會不明白。」韋大人不肯親手沾上婠婠的血免得與康王徹底反目，所以把楚玉給弄出來。
楚玉一旦殺了婠婠，康王必然不會再原諒她。
「我知道。可是比起殿下對我的埋怨，我寧願先殺了你。」楚玉見婠婠笑了笑，想到婠婠曾經在寧王謀反那一日持劍而行，是懂得功夫的，頓時忌憚了幾分，不敢走到婠婠的面前去。可是她的眼底帶著幾分壓抑的怨恨，對婠婠輕聲說道，「可是我若是殺了你，就是對韋大人有功。他是殿下的舅舅，日後一定會為我說情。楚婠婠，你把自己想象得太過重要，就算你死了如今殿下惱恨我，可是他能討厭我多久？」
「男人都是喜新厭舊，我日日在殿下身邊，他總有一日會忘了你。」
「這話，你曾經與我說過。可是成功了嗎？」
「那是因為你還活著，你在勾引他。」楚玉冷冷地說道。
「你一直都以為是我在勾引他。可是楚玉，你還是不明白，他之所以不能將你看在眼中，是因你行事太過狠毒。他覺得對不住你，可是也不會喜歡一個為了自己的目的就沒有底線的人。」婠婠心裡盤算著若是扣住楚玉會不會叫康王放自己更快地離開，可是想到康王的承諾，她心底到底嘆息了一聲沒有對楚玉動手。這是最後一次，她願意相信康王會兌現對自己的承諾放自己離開。
何必節外生枝。
更何況楚玉分量還不足以叫康王對自己妥協。
「那都是因為我不得不這樣做！」
「沒有人逼你去做那樣狠毒的事！」婠婠冷冷地說道，「牽連三姐姐難產，非要把楚雲送去做營妓，是有人在逼你嗎？殺了二姐姐，叫你有機會混到寧王的面前，也是有人逼你？！」她霍然起身，看著下意識退後了幾步的楚玉冷冷地問道，「逼你？她們逼你什麼？成王敗寇的確如此。可是你都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為什麼還要做那麼多的事？你的心狠毒，就不要怪在別人的身上。」
毒害皇帝，這難道也是有人逼迫？
不過是她自己的野心和報復心。
「若你只想毒死我，鶴頂紅最快。可是你偏偏不要，而是對我用了藏紅花，要先叫我落了我的孩子。楚玉，你這樣狠毒，也是別人的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