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酒兒心悅之人
尹子柒聞言,眸光一黯,往屋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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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
許是白日累的狠了,尹子染無力解釋,剛一沾到床榻便沉沉睡了過去。
她睡得熟,是以並未察覺房門被人輕輕推開,隻餘一道縫隙。
月色也跟著滑進,漾出了一圈如水的樹影,開門的人怕吵著床上睡著的尹子染,動作輕的幾乎未發出聲響。
溫良夜剛安頓奶娘睡下,匆匆回房。
借著淺淡的月光,溫良夜凝視著床榻上靠牆躺著的人,她兩隻胳膊環著肩膀,整個人縮成了一小團,眉頭緊皺,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溫良夜看了許久,竟想伸手撫平她眉間的褶皺。
察覺自己的念頭,他心一驚,募地克製住自己。
這個霸王,明明好吃懶做,平日裏一點疲累都不願經受,怎麽可能主動去碼頭。她說的話,一句都不可信。
這錢,定然是她搶來的。
窗外微風拂過,溫良夜的思緒卻又深了些,尹子染聲稱失憶,卻連性情都變得徹底,實在無法讓人信服,但她的表現,又著實奇怪。
凝望著那張瞧過無數次臉,溫良夜卻第一次有了股陌生感,好像這麽久以來,他從未真的看透過這個人。
一夜無話。
第二日,尹子柒照例與王酒兒去碼頭幹活。
洪三兒用了尹子染提出的法子,這幾日幹活的效率果然提高了許多。他心情大好,索性叫手下再搭了一個大窩棚出來,待得晌午,就叫大家在下頭躲避日頭。
尹子染和王酒兒占據了靠牆的一塊地方,其他人都遠遠避開了她二人,中間讓出了一大圈空檔。
這正合尹子染心意,人越少越安靜。
她端起一碗的清水,咕嘟咕嘟灌了個底朝天。清涼的水線一路走到腹中,隻覺通體舒暢。王酒兒十分有眼色的接過空碗,又討好地端了新的過來。
“謝謝。”尹子染脫口而出。
王酒兒聞言,麵上的表情變了又變,目光糾結,“老大,你最近是怎麽回事,怎的如此奇怪。”
尹子染偏頭反問,“哪裏奇怪?”
碼頭臨水,牆壁微涼,她往背後的牆上靠去,隻覺得甚是舒服。
王酒兒眉頭緊擰,甕聲道:“哪裏都奇怪,就像方才,你謝我作甚……不過最奇怪的是,你這幾日做工為何如此規矩?賣力氣不說,還未曾找別人麻煩。”
王酒兒雖然腦子慢些,但卻並不癡傻,尹子染最近的怪異,他自然都感受到了,是以他盯著尹子染,等一個回答。
麵對這般直白的問話,尹子染略微有些慌亂。難不成王酒兒發現了什麽?
她轉頭看向王酒兒,見他眸中隻有單純的疑惑,這才定下心來。
“債主都追到了家裏,我心裏急,自然要想辦法還上。最近手氣太差,賭錢隻輸不贏。賣力氣卻是穩賺不賠的,何況一天八十文,到哪找這麽來錢快的活,你說是不?”
“呃……好像是……”王酒兒撓撓頭。
尹子染顧左右而言他,並未解釋自己為何舉止怪異,隻說了賣力賺錢的原因,她原本還怕王酒兒窮追不舍,幸而王酒兒沒那麽敏銳,並未發現端倪。
不給他細想的機會,尹子染又問道:“那你呢,你急著賺錢做什麽?”
王酒兒找她去賭坊,況且這幾日搬貨王酒兒也極為賣力,想來也是想要攢錢的。
隻見他嘿嘿一笑,狀似神秘的開口,“我攢錢,自然是要拿去花。”
他笑起來的時候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雙眼也眯成了一條,憨氣十足。
尹子染卻忽然想起他那日來尹家時,說什麽學會了新的出千法子,忍不住擔心,“你不會還是要拿去賭吧?”
“當然不是!”王酒兒搖頭,一臉肅然的說道:“我是要做正事的,這錢要留著買棺材。”
什麽?
尹子染聽到前一句的時候還鬆了一口氣,但聽到後半句,受到的衝擊卻隻大不小。
她驚訝地看著王酒兒,“你家裏有人去世了?”
“呃……”王酒兒神色怪異地盯著她,“老大,難道你忘了我是孤兒,哪裏來的家人。”
尹子染心中微微觸動,沒想到王酒兒竟是個孤兒。
幸而王酒兒也誤以為她失憶,倒是並未糾結此事,隻扭扭捏捏地告訴她,“老大你多半是忘記了,我心悅曉月姑娘。”
說起心上人,王酒兒黝黑的麵皮上竟還現出了幾分紅暈,看得尹子染瞠目結舌。
“這跟棺材又有什麽關係?”
“老大莫急,我這不是正要說,曉月姑娘的爹是月兒村知名的棺材匠人,村裏唯一一個棺材鋪便是他家裏開的。”
“所以呢?”尹子染仍是一頭霧水。
“老大你怎的如此笨。”王酒兒聲音抬高了些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那棺材鋪是她家的,那我自然要去照顧她家生意,不然如何能娶她回家!”
王酒兒話音剛落,尹子染下巴幾乎驚掉,半晌都無法吱聲,隻覺得腦海中有一片烏鴉飛過。
見她瞠目結舌仿佛丟了魂的模樣,王酒兒忍不住出聲喚她,“老大!老大……”
尹子柒這才緩過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指著王酒兒,“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該說些啥。
她實在是無力吐槽,若姑娘家做的是尋常生意,也就罷了。可這普天之下,又有哪家姑娘會願意嫁給一個三天兩頭買棺材的人。
思索了半晌,尹子染才組織好了語言,斟酌著開口,“你這樣做,恐怕是娶不到那個曉月姑娘的。”
尹子染知道王酒兒多半不會讚同,是以早早做好了他會同自己爭辯的打算。
但王酒兒卻並未反駁,而是疑惑地看了她半晌,一副不可置信地樣子,“老大,這法子就是你教我的吖。”
尹子染麵上的表情僵了僵,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原來傻的並非隻有王酒兒一個,還有這具身子的原主。
尹子染哭笑不得,一氣之下,竟然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尹子柒,你當真是又壞又蠢。”
王酒兒本就目不轉睛地盯著尹子染,聽了她這話,當即疑惑不解地問:“老大,你罵你自己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