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兩人重回疏離
夜涼如水,月光夾雜著夏季蟲鳥叫聲,混成了一曲清冷的小調。
溫良夜一顆心直直往下墜去,黑暗中,他緊緊的抿住了唇,心中沉鬱。
剛才尹子染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溫良夜思量再三,在心底終是認為她本性難移,這段時日的溫和,明明隻是尹子柒的一時興起,可他卻當了真,信了她裝出來的假象,還差點對她付諸真心。
他本不是這般魯莽的人,也不該這樣。
溫良夜輕輕閉上了眼睛,叫自己的一顆心,徹底沒入了黑暗當中。曾經的他,縱使麵對尹子柒的百般淩辱,都能毫無情感波動,心平氣和的回應,甚至籌劃如何逃脫。而此時的他,卻不知緣由地,覺得心中煩悶不已。
屋裏寂靜,而尹子染說了那句“睡吧”之後,也無法入睡。她隻覺身上處處都疼,可又不敢輕易挪動。
她又不傻,自然聽得出溫良夜方才話裏的試探,他直白的問了,便是想聽一個確切的答案。可那答案,她卻給不了,隻因她並非原主。
她從現代穿越過來,接替了原主的身體,可她卻並不想一輩子都這般替原主活著,她終究要有自己的生活,終究也會離開溫良夜和奶娘,所以……她給不了溫良夜答案。
尹子染選擇了逃避問題。
他們本來就不該在一起,為避免橫生枝節,不若少些交集,對她,還有對他,來說都好。
尹子染縮成一團,太久不動讓她覺得全身都僵硬了。但因為遲遲沒有聽到溫良夜睡著的呼吸聲,是以依舊不敢改換姿勢。她身上不舒服,心中也是一片紛雜的思緒,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次日,尹子染再睜開眼的時候,便發現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連溫良夜的被子都收了起來,褶皺也被人撫平,看上去好似根本沒人睡過一般。
尹子染有些恍惚,一時間竟分辨不出昨夜睡前的對話是真實存在的,或者隻是她自己的臆想。
她脖子酸痛不已,想來是因為長期保持同一姿勢不動的緣故,記起昨夜睡前的艱難時光,她這才苦笑,昨天的事情果然是真的。
溫良夜忽然推開門,立在門口,聲音輕緩,“夫人,起來用飯了。”
他態度溫和有禮,卻透著一股明顯的距離感。是了,他又將之前的偽裝盡數重拾,將自己偽裝成了之前那個溫良無害的夫君,無聲無息的,就跟尹子染劃清了界限。
尹子染微怔,不習慣地眨了眨眼,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的反應便是對昨日談話結果的最好反應,尹子染默默在心中告訴自己,他這樣也好,至少等到真的分離的時候,誰都不會難過。
可她心中,仍有些不是滋味。
等溫良夜離開許久,她才起身去洗漱,活動身體之後,才發現之前傷處的痛感幾乎完全消失。心中盤算著,既然她身體複原,那今日便可以開始新的計劃了。
她的計劃,便要從她叫奶娘繡的那幾個花樣開始說起。當時也是一時興起,發現奶娘繡工極好,可繡的花樣卻太過普遍,無甚新意,這才想著畫了幾個現代的卡通圖案來叫奶娘試著繡。
誰知繡出來的效果意外的好,而且奶娘繡的很快,昨日上半晌便繡出了十幾塊帕子,她這才想拿那些帕子出去賣了試試。
她早就估摸過了市場價,街邊的尋常帕子賣十文一塊,布店裏的精品帕子賣二十文一塊,而她打算先折中價格,賣十五文,雖然帕子布料普通,但花樣新奇,想來還是有市場的。
待用過飯之後,她又畫了批新的花樣給奶娘,之後便懷揣帕子準備出門。
不想,卻被溫良夜叫住,“你莫去碼頭了,我一早便替你辭了工,現在家中不急用錢,你也不需每日都去做苦力。”
尹子染微怔,但卻不是因為碼頭的事情,反正她還上賭債之後,本來也不打算再去搬貨。但她沒有想到,溫良夜竟會主動去碼頭,並且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替她辭工。
他是那麽恪守禮數的一個人,將與人相處的進退拿捏的極好,可這件事,卻明顯的越了界。
但溫良夜說這話時,表情依舊冷淡,是以尹子染也並未將自己的驚訝表現出來,“辭了便辭了,做苦力的辛苦錢,不賺也罷。”
她不吵不鬧的走了,但奶娘卻仍是不放心,轉向溫良夜,“良夜,子染是個固執的,我總覺她不會這般聽話。可她身上還帶著傷,若還去碼頭恐怕身體會受不住,你還是跟她去瞧瞧。”
溫良夜輕輕頷首,“我將這些碗筷洗了便去。”
奶娘攔道:“你放著別洗了,我來就是。”說著便要來接溫良夜手裏的木盆。
卻被溫良夜閃身躲過,“您受不得涼,還是我來,碼頭離這裏不遠,我快些追過去是來得及的。”
見他堅持,奶娘這才叫他去洗了,自己拿起尹子染留下的花樣繡了起來。雖不知尹子染要做什麽,但奶娘真心喜愛刺繡,所以做起活來也並不覺得疲倦。
收好碗筷,溫良夜也出了門。
他心中想著,若尹子染真固執的去搬重物,那也該叫她吃些苦頭。可他雖這般想,腳下的步子卻總是不自覺的加快。
不過他並未走出多遠,便瞧見街邊匯集了一群人,仔細一看,人群中圍著的不是尹子染又是誰。
她用一大塊麻布支了個簡易的攤子,溫良夜有些發怔,她竟真的沒去碼頭,還出來擺起了攤子賣手帕。
連王酒兒都乖覺的立在一旁,舉著標了價的牌子招徠生意。
而尹子染才剛賣出一塊帕子,抬頭便瞧見了不遠處的溫良夜,他依舊一身白衣,倒是不難發現。
尹子染想起早起時兩人的疏遠,隻禮貌地朝他笑了笑。
溫良夜卻轉身便離開了。
他就這麽走了?尹子染有些愣神,王酒兒卻拍了拍她的肩膀,大聲嚷嚷道,
“老大,你做什麽笑的這麽可怕,客人都要被你嚇跑了!”
尹子柒笑容僵硬地掛在臉上,腦袋有些混亂。半晌她才一拍腦袋,不是吧,難不成溫良夜是被她的笑嚇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