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入夜閣樓觀星
尹子染才規矩躺好，方才的擔憂便冒了出來，她歎了口氣，轉頭問溫良夜，“你說我是不是不該這麽做？”
溫良夜仍盯著門口，不知她說這話是何意，便問，“你說什麽不該？”
“我說茶樓，所有人都聽從我的想法，也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但現今茶樓實在冒險，萬一真的血本無歸，那又要如何是好。”
說完，尹子染又輕輕續了一句，“那兩個夥計走了，去了另一家賣酒的店鋪，我知這不不怪他們，但心中總是歉疚。”
溫良夜沉默，他其實早就猜到那二人會離開，隻是為免尹子染難過，這才一直瞞著，沒想到拖到現在，仍是發生了。
他緩緩轉頭，聲音溫吞又輕柔的問，“開茶樓之事，你可有把握？”
尹子染搖頭，麵色落寞。
溫良夜不作反應，仍接著問，“我瞧著裝修怪異，與尋常茶館不同，到時恐怕不會有人來。”
可聽到溫良夜這話，尹子染不滿，認真反駁，“茶樓自然要區別去普通茶館，飲茶是風雅之事，無論是真風雅，還是附庸風雅，對環境都是有要求的，我將茶樓裝修的極盡風雅，為何無人來？”
溫良夜聞言，輕輕“哦”了一聲，連連點頭，好似恍然大悟。
不知為何，溫良夜今日要問的問題頗多，“可那茶我瞧著著實多此一舉，旁家茶樓賣普通茶葉，也能賺錢，你何必在肖家耗費心思。”
尹子染心中微悶，不知溫良夜為何忽然變得這般狹隘，但仍是說道，“那自然不同，茶的好壞一品便能品的出，開茶樓，茶水的味道才是重點，半點也馬虎不得！”
“那你口中的那……功夫茶，我瞧著也無甚新意，不若還是取消算了。”
一路聽到此處，饒是尹子染脾氣再好，經溫良夜一而再的打擊也有些著惱了，開口已然帶了不滿，“功夫茶將沏茶與功夫表演合二為一，乃視聽盛宴，隻要培訓得好，定然會大受歡迎。”
說完，尹子染鼓著一張臉瞧溫良夜，積攢了不少對他的不滿。
卻見溫良夜似笑非笑的瞧她，又問了一遍，“開茶樓之事，你可有把握？”
尹子染微怔，這才明白溫良夜用意，他用問話的法子，叫她來告知自己，為開茶樓她做了多少準備，對那些準備，又是多麽自信滿滿。
溫良夜眼角含笑，輕輕拍她腦袋，柔聲道，“睡吧。”
尹子染胸口堵著的那團鬱氣，此時也散了，她乖巧的合眼，很快便睡著了。
第二日又是整日的奔忙，尹子染經溫良夜開解，更是精力滿滿，恨不得將自己分做兩半，忙的腳不沾地。
到的傍晚，做工的人們都走了，尹子染才坐下歇了口氣。
王酒兒跟曉月也走得早，她二人被累壞了，活計剛做完，便立時嚷著要回家睡覺，尹子染自然準了。
是以此時，嘈雜了一整日的曲水閣，倒是格外的靜謐。
溫良夜端了茶過來，在她麵前坐下，饒是溫良夜這清清靜靜的人兒，麵上也帶了幾分疲色，他發絲亂了些，別在耳後，倒是有幾分狼狽。
尹子染心中使壞，卻不打算告訴他。
忙了好幾日，裝修已經接近尾聲，除去收拾整理的步驟，幾乎可以算作全部完成。白日人多，不方便瞧效果，現在到了晚上，尹子染倒想認真看一遍。
她略一挑眉，問溫良夜，“你可想跟我走一圈，仔細瞧瞧？”
溫良夜見她眸光閃亮，及得上光下的琉璃，鬼使神差的便點了頭，“好。”
一樓大堂，二樓雅間，尹子染想開主題餐廳，極為自然的，將一樓的地磚全都換了顏色，又尋了柔軟的麻布，染了綠色，做出了草皮的效果，大廳中間用一堵假山分隔，一麵是顏色迷離的火樹銀花，另一麵是汩汩流淌的小巧流水。
樹是尹子染親手做的，尋了幹枯樹枝，剪了絨布當做葉片，一點一點貼在上頭，栩栩如生，她又得了薛武啟發，直接將琉璃用在了假樹上，等到底端的蠟燭點燃，光芒被琉璃反射，整課樹便如同著了火一般，美的不真實。
以假山為界，一麵是火樹銀花的虛幻世界，一桌一凳都恍然仙境；而另一麵，則是全然的山水壯闊，席地而坐，尋木而桌。
尹子染尋了擅長作畫的書生，直接在粉刷過的牆上作畫，效果奇佳，從山水到輕舟，撲麵而來的波瀾壯闊。那書生是個畫癡，第一次見到如此新奇的畫法，投入的酣暢淋漓，竟連潤筆都未收。
此時大廳空曠，尹子染又拿了屏風出來，將兩麵的風格隔開，衝擊感更強，尹子染打量幾遍，甚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溫良夜白日便好奇，指著正對假山那處，長約八尺的台子，“不過那裏是做什麽的？”
尹子染笑笑，卻不答話，畢竟那可是她的秘密武器。
走上二樓，則隔了雅間出來，是各個細分的主題，有小橋流水的婉約，也有大漠豪情的奔放，更有昆侖之巔的絕美。
尹子染帶著溫良夜一一瞧過去，一邊走一邊介紹，叫溫良夜不由感慨，尹子染所謂的主題茶樓，當真了不得。
走完二樓，尹子染卻並未停下，而是引著溫良夜再往上，到了閣樓。
相較樓下的驚豔，閣樓陳設便略顯平庸，隻一簡單的木桌，兩個相對的蒲團。
“你覺得如何？”
尹子染問完，便觀察溫良夜神情，見他麵上果真露出了糾結，想到自己計劃，有些竊喜。
早在他們走到二樓的時候，天便完全黑了，所以點了油燈，由溫良夜舉著。
尹子染將油燈接過來，輕輕一吹，便吹熄了。
忽然沒了亮源，閣樓立時便陷入一片黑暗，尹子染勾了勾唇，緩聲開口，“抬頭。”
溫良夜下意識照做。
卻瞧見，頭頂並非預料中的一片漆黑，絢爛的琉璃閃著微光，將漫天星子都納入了其中，璀璨而唯美的夜空，就這般忽然出現。
溫良夜低頭，卻撞進了一雙晶亮的眸子，其中光華萬千，比過了漫天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