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花魁難言之隱
畫鳶是識字的,且小時受的訓誡根深蒂固,為妓是最低賤的行為。
若不是家道中落,難以謀生,她也不至委身風塵。
所以,哪怕她當了頭牌,過著鑲金戴玉的日子,心中仍是自卑,怕別人嘲笑。
此時立在尹子染麵前,她麵容仍美麗,心下卻緊張的一塌糊塗,盯著尹子染,等待回答。
尹子染心思微動,如何猜不出她的想法,卻隻朝她莞爾一笑,“如若我以前也是風塵女子,你可會對我不敬?”
畫鳶未曾想過會得到這一答複,蹙眉,“怎,怎麽可能?那你之前在哪家花樓,我怎的未曾見過你。”
尹子染垂眸淺笑,卻不答話,反而將手中告示折起。
“畫鳶姑娘,無論我之前是不是風塵女子,你都不會對我不敬,隻因你現今是來應征做工,結果還要仰仗我這個掌櫃定奪,而你內心是否看輕我,我不在意,也不消細想。”
畫鳶微怔,秀眉輕輕擰起,細細咂摸尹子染的話。
半晌才輕聲開口,“姑娘的意思是,叫畫鳶變得強大,無須仰仗任何人,就不需在意旁人態度?”
一陣風吹來,打的門前風鈴響起,聲音清脆。
尹子染輕笑了一聲,“我是說,你被留在曲水閣了,進來登記下姓名即可。”
說完便轉身,引著畫鳶往屋裏走,待她走近了,複又在她耳畔說了一句,“你自然需要在意旁人的態度,但得先確定,那些人對你而言是否重要,他們對你,是褒揚還是貶低。”
畫鳶步伐稍緩,若有所思。
尹子染走的慢些,瞧著畫鳶娉婷的背影,也不知自己的話,她是否聽懂了。
隻因瞧出畫鳶雖投身風塵,但有難言之隱,知她有心結,尹子染這才出言開解,但能否領悟,或者領悟結果如何,便不是她能多管的了。
等到畫鳶落坐,尹子染便著手記錄。
恰巧溫良夜也在一旁,他寫得一手好字,尹子染便想央他幫忙。
但尹子染卻忽然想到,畫鳶如此貌美,連她瞧著都不由心動,溫良夜作為男子,會不會……
尹子染心下打鼓,心中竟生出了一絲後悔。
她轉頭去瞧溫良夜,卻見他垂頭磨墨,模樣仔細,竟對畫鳶一點也不感興趣,尹子染這才鬆了口氣,心下熨帖,隻因這等小事,她心情卻好了起來。
尹子染擬好表格,推至畫鳶麵前,“你在這幾個方框內,填上自己名姓,年紀便可。”
畫鳶點點頭,低眉寫字,但一舉一動都透著難掩的氣質,叫尹子染一陣豔羨。
這時王酒兒與曉月從後院走出,兩人又是打打鬧鬧的,王酒兒耳朵上纏了一圈白色繃帶,倒是有些好笑。
曉月見屋中坐著一陌生女子,心下驚喜,“老大,咱們招到新人啦!”
尹子染勾唇,給她瞧宣紙,上頭已經記下了兩人的名字,林嵐和畫鳶。
曉月仔細瞧了,朝畫鳶主動示好,“姑娘叫畫鳶,真是個好名字,好聽又有意境”
王酒兒甕聲甕氣的附和,“嗯嗯,是個好名字。”
但他被給曉月瞪了一眼,王酒兒隻覺耳朵隱隱作痛,立時便改了口,“我還是覺著,曉月更好聽些。”
當真是求生欲極強。
曉月麵上微紅的橫他一眼,但心中仍是受用,不理王酒兒接著問道,“不過姑娘先前在何處做活?”
畫鳶模樣出眾,皮膚細嫩,像個富庶小姐,照理不該外出做活。
聽到這一疑問,畫鳶微怔,正想撒謊圓過去,卻想到了尹子染方才開解,咬了咬牙便要照實說。
但話頭卻給尹子染搶了過去,“畫鳶是從鄰鎮過來的,她先前開成衣鋪,但鋪子關了,這才來了咱們這。”
曉月點點頭,並未覺察有哪裏不對。
她反而嘰嘰喳喳讚道,“我說呢,姑娘你生的美,穿什麽都好看,自然應該開成衣鋪子,十分合適。”
關於畫鳶的問話一掃而過,王酒兒與曉月又說起了旁的。
畫鳶隻是聽著,感受著三人之間輕鬆氛圍,眸光複雜的看向尹子染。
說話間隙,尹子染察覺畫鳶視線,朝她眨了眨眼,叫她莫要擔心。
隨後,將告知林嵐的話又說了一遍,“你可有住的地方,若沒有可搬過來住,茶樓後院有住處,雖離著營業還早,但明日得學些東西。”
畫鳶點頭,卻鄭重開口,“謝掌櫃的。”
若說剛見見麵時,她對尹子染還有幾分輕視,現在卻已心服口服。
“掌櫃的,我其實還有些姐妹,能否也帶過來一起做活?她們跟我一樣,以前都在……成衣鋪做活。”
畫鳶麵露希冀。
尹子染聽說畫鳶還能帶來人,心下微動,默念,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點頭道,“好啊,那你她們帶過來,我瞧瞧。”
既然這樣,尹子染是徹底不用貼告了。
憑著畫鳶模樣,尹子染足以確定,畫鳶帶來的定然都是年輕女子,又擅長表演,學功夫茶再適合不過。
約定的時候是下午,尹子染簡單用了些飯,便在鋪子中等。
溫良夜要替尹子染瞧瞧山上藥田,用過午飯便上了南湖山,曉月和王酒兒去采買茶壺用具,是以鋪子裏隻留了尹子染一人。
是以畫鳶幾人到來的時候,尹子染正昏昏欲睡,腦袋一下一下的輕點著,幾欲睡著。
“這位便是掌櫃的。”
說話聲音輕柔動聽,叫尹子染立時便清醒過來。
尹子染抬頭,瞧見了含笑的畫鳶,“掌櫃的,我將人都帶來了。”
她身後跟著五個神色各異的姑娘,生的或清秀或豔麗,但卻無一人及得上她的氣度,尹子染忽然便明白了,畫鳶為何會是花魁。
尹子染起身相迎,“你們應該都是畫鳶的朋友吧。”
五人之中有一身著紅衣的女子,抬步上前,毫不客氣的打量尹子染。
其餘幾人皆衣著低調,更顯得她招搖,咄咄逼人,她嗤笑一聲,“什麽掌櫃的,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
畫鳶麵色微沉,“敏琉,莫要對掌櫃的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