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那你到底是誰
看過了尹子染方才的表演,下頭幾人也明白了自己要學的究竟是什麽。
功夫茶的表演十分優雅,但動作之間又不乏風骨,觀賞效果極佳,叫幾人都躍躍欲試。
畫鳶是學過舞的,早就忍不住將茶壺拿起來,學著尹子染的模樣擺弄,她身段柔和,就算隨意動作,也有幾分美感。
但曉月這頭卻是重災區,她拿起茶壺,學著尹子染的動作往背上放,結果裏頭的水卻流了出來,淋濕了她一隻衣袖。
曉月驚叫一聲,“哎呦。”隨後趕緊放下茶壺,狼狽又委屈的瞧向尹子染。
得虧尹子染提前想到,她們初學可能會有各種狀況,在他們幾人的茶壺中,裝的都是涼水,這才免了曉月被燙到的危險。
尹子染遞了帕子給曉月,之後開口,“大家莫要著急,若拎著有水茶壺的練習太難,將水倒掉也可以,我會帶著你們做,你們慢一些,盡量跟著便行。”
說完,尹子染便在前頭,將功夫茶的一套動作分解了,一點一點的教。
畫鳶幾人學的倒快,她們在百花樓謀生,多少都被逼著學了些舞技,尤其畫鳶和那個叫冷凝的姑娘,手腳協調,學起來極快,她們身段較尹子染更軟和,嬌嬌柔柔的,煞是好看。
林嵐雖沒有基礎,但踏實肯學,記性又好,隻跟著尹子染做了一遍,便將動作記了個清楚,雖動作不熟練,還有些刻意生硬,但比起曉月來,也是好得多了。
底下七人,隻曉月那頭,過不了一會便唉唉叫喚。
她雖將茶壺裏頭的水到了,可拎著空的茶壺,卻仍是嚐嚐會撞到身上,或者不小心就碰了頭。
王酒兒見他們練得辛苦,送了茶水出來。
眼前七人練了一上午,確實辛勞,尹子染也開口,叫她們先停下來歇一會,喝些茶水。
見曉月挫敗,王酒兒便繞到了曉月身畔,悄聲安慰她,“我瞧著你跳的極好,比旁人都好的多。”
想了想,似乎還怕誇的不夠,又續了一句,“比老大都強。”
這一番恭維本是好意,可曉月剛被砸了頭,頭痛不說,心中又煩悶著。
她聽王酒兒這話,隻覺是在故意嘲諷她,反手便是一拳,捶在了王酒兒胸前。
王酒兒抬手阻止,卻直接將她攬進了懷裏,甕聲哄著。
旁邊幾人瞧著,自然開始起哄。
因著方才練習,大家相處了一上午,慢慢也熟絡了起來。
林嵐跟曉月最相熟,打趣起來最為直接,“曉月真是好福氣,尋了個好相公,日日這般恩愛,叫別人怎麽辦哦!”
畫鳶手中端著茶水,也是滿眼豔羨的瞧著曉月,“二位當真是感情極好,羨煞旁人。”
冷凝瞧著模樣冷冷的,但性子卻熱情,跟曉月相近,是最快與她熟絡起來的,也說,“整個屋子,隻曉月一人有相公,是不是得請幾位吃糖葫蘆。”
曉月被眾人瞧著打趣,麵上微紅,抬手推開了王酒兒,不滿的反駁,“你們不能光說我,老大也有相公,老大與溫相公,明明更加恩愛!”
曉月想將話頭引到尹子染身上,但旁邊幾人卻不允,將她團團圍起,叫她與王酒兒去買糖葫蘆。
隻尹子染,經曉月提醒這才發現,她倒是一上午都未曾瞧見溫良夜,她今日惦記教功夫茶,所以來得早些,未同溫良夜一齊過來曲水閣。
他難道去了南湖山?
這個疑惑,一直持續到夜裏,尹子染一個人回了家,躺在榻上,心下擔憂。
她整日都未曾見到溫良夜,也未聽說他去了哪裏。
問起王酒兒時,王酒兒也隻說晨起見過溫良夜一麵,旁的時候便不知道了。
溫良夜經常去南湖山,也有在山上過夜的時候,但很少像今日這般,整日不歸,又未曾提前說起,而且不知為何,尹子染自從回家之後,眼皮總是亂跳,叫她的心也跟著亂了起來。
她仍是忍不住,穿了衣裳,想去山上尋人。
但走到院中,卻察覺不對。
她見書房那屋竟亮著燈,窗紙上透出模糊的人影,那人脊背筆挺,隻一眼尹子染便認出是溫良夜。
他是何時回來的。
尹子染心下疑惑,溫良夜既然在家,那為何不回房睡覺?
她立在書房門口,盯著門內透出的光亮,想要敲門,手抬到了半空卻又頓住了,不知為何,她的心突突跳了幾下。
在她糾結之間,門卻開了。
溫良夜立在門口,瞧見她就在門口,也稍有些吃驚,但那抹訝異很快便被壓了下去。
沒等尹子染開口,他便開了口,“你到底是誰。”
尹子染一顆心煞時便涼了,涼的透徹,由內而外,似乎再感受不到半點溫度。
幾場雨下過,夜裏的氣溫又低了些,尹子染雖穿了衣裳出門,但此時立在院中,仍能感覺到夜風一陣一陣朝她身上吹來。
隻一瞬,她周身似沒了遮擋,隻餘漫天呼嘯的大風朝她吹來,吹得她一顆心,千瘡百孔。
風聲呼嘯中,隻餘了一個念頭,他全都知道了。
溫良夜立在門內,油燈閃著微光,溫聲開口,但那聲音聽在尹子染耳中,卻摻了三分冷意,“你身上有太多地方與她不同,這並非失憶能解釋,隻能說明,你並非真的尹子染,事已至此,哪怕我自欺欺人,也無法再信下去了。”
尹子染垂眸,雙手攥拳,又猝然鬆開。
她最怕的一件事,終於發生了,這麽猝不及防,在她洋洋得意,毫無準備的時候,發生了。
我是尹子染,但卻不是之前的那一個。
尹子染斟字酌句,卻還是不知該如何解釋,畢竟靈魂穿越,這等怪力亂神之事,溫良夜恐怕無法接受。
她隻是一個來自異世的殘魂,被扔進了原主的身體,也不得不占了她的一切。
或許她早該離開,離原主的生活遠遠的,這樣才能守住秘密,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麵對無法解釋的真相。
但她一想到離開,與溫良夜再不複見,心口那處卻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