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是否附庸風雅
尹子染這一套沏茶的表演，其實隻是現代茶道中最標準的一套，並沒那麽多花樣，但配合古箏的琴音，尹子染將繁多的茶具，熟練的擺布在兩手之間，莫名便生出了美感。
一股嫻雅、靜謐之意，籠罩了整個雅間。
在雪山的背景之下，沉靜沏茶的尹子染，莫名便帶上了一股禪意，叫人隻看一眼，便再難挪開視線。
趙豐瑞二人對視一眼，皆被代入了此時悠遠的意境之中。
此時卻有人敲門，敲門聲急促，一聲高過一聲，尹子染驟然聽到敲門聲，手一抖，壺中茶水便撒了出來，尹子染先是一怔，立時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歉疚的看向了趙豐瑞與程恒威二人。
外頭有人說話，溫良夜平和的勸說著，“小哥，勞您再等一下，裏頭正在沏茶，不該打擾。”
另一道聲音卻不聽，“你可知裏頭那位大人是什麽身份！大人身份重要，時時得有人在身邊守著，喝茶自然也不例外。”
尹子染聽出，說話的是程恒威的隨從，見程恒威並未出言阻止，隻得出聲，“良夜，將人請進來吧。”
尹子染話音還未落，門便給人強行推開了，一身著黑衣的隨從走了進來，眸光狐疑，在尹子染麵上打量了一圈，問程恒威，“大人，您可有事？”
溫良夜也跟著走了進來，看向尹子染，麵上隱隱帶著懊惱，似乎是在歉疚，未能攔住這人。
尹子染朝溫良夜輕搖了下頭，示意他無礙。
畢竟尹子染清楚程恒威身份，他可是當今宰相，不警惕些如何能保證自身安全，這般想著，哪怕被打斷了，尹子染也可以理解。
程恒威瞧尹子染沏茶，正看得投入，被自己隨從打斷，也有幾分不悅，蹙眉訓斥，“小福，你在門外守著便可，曲水閣很安全。”
小福自小便跟著程恒威，對他忠心耿耿。
程恒威最近在朝堂上彈劾了一些人，那些人正虎視眈眈，思索怎麽害他，而小福方才闖進來，也隻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全，乃一片誠心，所以程恒威並無怪罪他之意。
茶水衝泡的時機到了，尹子染見誤會解除，仍打算繼續下一步。
但小福卻並未善罷甘休，反而湊近了端詳尹子染的茶具，警惕道：“大人，我覺著這曲水閣有蹊蹺，尋常沏茶我也瞧過，哪裏用得到這麽多怪異的物件。”
隨從不聽管教，程恒威也有些難為情，有些惱了，正打算訓斥小福。
但卻給趙豐瑞攔住了，“小福，此處有我，你還擔心你家大人麽？”
小福瞥他一眼，低聲嘟囔，“大人您功夫更差，若真的遇刺，恐怕比我家大人還危險。”
因著程恒威性情溫和，小福又自小在他身邊長大，程恒威無子，待小福如同親生兒子，也導致他對程恒威並不懼怕。
趙豐瑞被他一噎，無奈之下隻得說，“那你若是不放心，就在屋中此處守著便是。”
說完看向尹子染，“子染丫頭，叫他在一旁瞧著可有影響？”
尹子染搖頭，沏茶無論有多少人觀看，其實都無甚影響，隻是這包廂裏頭，人太多難免會破壞意境，有些可惜而已。
古箏的琴音再次響起，尹子染收拾狀態，換了一壺剛燒至滾燙的熱水，繼續表演。
這次再無人打斷，尹子染將茶水倒在杯盞中，由溫良夜一一端到桌上。
小福既然在場，尹子染便順便也給他倒了一杯。
茶水溫度恰好適口，清香沁人心脾，整間屋子都彌漫著茶香，叫人忍不住眯眼吸氣，陶醉其中。
程恒威品過之後，眸中也閃過一抹驚喜，讚道，“確是好茶。”
程恒威實在吃驚，在攬月鎮這等離京甚遠的小鎮，竟也能有品質上佳的茶葉。但他到底是宰相，也見過更高品質的茶葉，所以反應比黃掌櫃等人平淡許多。
尹子染勾唇淺笑，謙遜的接受了讚揚。
趙豐瑞方才在小福那處吃了癟，有意找回麵子，故意問他，“小福，你覺著這茶水如何，可有詭異之處？”
小福兩口便將茶水喝了下去，他雖不好茶，但也能喝得出，這茶水是好的，尹子染也不似想要謀害程恒威的模樣。
他倒是直接承認了錯誤，“倒是我弄錯了。”
但隨後又悶聲道，“可這茶葉雖好，無論如何沏出來都是好喝的，何須用那許多詭異的物件，除了徒增麻煩，又有何其他用處，都是些花拳繡腿。”
他聲音不大，倒是在替自己開脫，可這一字一句的，卻都在針對尹子染。
尹子染一怔，竟不知該如何反駁，隻因沏茶表演，就連在現代，也是拿來吸引客源的噱頭，真的論起來，實在是有些附庸風雅。
程恒威是老江湖，自然能瞧出尹子染的為難，出聲訓斥小福，，“小福，你今日話有些多，出門在外，應當收斂些。”
小福乖巧應聲，但瞧那模樣，卻仍是不服。
但在這時，溫良夜卻忽然開口了，“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人生在世，本就在遵循各種禮製規範，若沒有真情實感敬畏，那禮儀也就難為禮儀。”
溫良夜上前一步，對著小福道，“這位小哥，茶道，便是飲茶之禮，若依照你所說，的確並無必要，但人若不誠心信奉禮儀，與任何規矩都漠然視之，活，又怎能為活？”
小福自小跟著程恒威，其實是識字的，但於溫良夜的話，卻隻聽了個一知半解，有些無措的看向程恒威。
後者卻開始鼓掌，更叫小福不明所以。
程恒威起身，饒有興味的看向溫良夜，“說得好！此句出自《論語》，八佾第三這一篇，這位小公子，於四書五經，倒是精通？”
溫良夜略一頷首，不卑不亢，“班門弄斧，本不該在您麵前賣弄，隻是瞧見內子受人質疑，實在不忍。”
這個內子，指的便是尹子染了，話裏意味也很明顯，隻是因維護她，這才會說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