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老死不相往來
就在尹子染轉身的那一刻，溫良夜緊緊握住門框，原本俊逸的五官，因為蹙著的眉頭，也沒平時那麽泰然。
“你對我的付出那麽多，我怎會看不見，可你與我在一起，便是不能在自由了，等事情解決，我一定好好給你賠罪。”
神醫和小夥計都在後院，外麵的動靜聽不清楚，但尹子染吼溫良夜的聲音入耳還是十分清晰的，見外麵沒了聲音，神醫麵露擔憂之色便打發小夥計出去問一問。
小夥計聽了這話，忙出去了看了一眼，隻見溫良夜臉色黑沉，倚著門框，望著空無一人的巷子也不知在想什麽。
他想著神醫的囑托，連忙上前：“公子，你怎麽了？可是身子不舒服？那位姑娘怎麽不見了？”
溫良夜收回目光，神色淡然：“沒事，你快給我拿藥吧，奶娘一人在客棧我不放心。”
小夥計見溫良夜神情不對，也沒敢再問，安安靜靜的給他抓藥。
神醫猜到小夥計可能沒問出什麽，緩緩走了出來，果然隻看到溫良夜一人。
他麵帶笑意，緩步的走到溫良夜的跟前，又故作姿態，朝四周打量了一圈，麵露驚訝：“那丫頭跑那兒去了？她可是特意在這兒等你。”
“沒事兒，她認錯人了。”溫良夜對神醫還算敬重，但也沒有過多解釋。
拿了藥，留下銀子便神色匆匆的離去了。
而這邊尹子染已經又回到了將軍府，進門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流淚，一邊罵著。
“溫良夜你個混蛋，你不待見我，我自然有我的去處，你嫌棄的曲水閣，卻是給了我最多溫暖的地方。你自己一個人留在這京城逍遙吧，最好老死不相往來，我也懶得伺候你，天天為你提心吊膽……”
等她收拾完包袱，口水也差不多罵幹了，心情也平靜了許多，她擦幹臉上的淚水，將那根簪子拿了出來：“等救了畫鳶，我便回攬月鎮，你我再無瓜葛！”
說完她便出了將軍府，步伐堅定，眼神決絕。
溫良夜拿著藥回了客棧，進了屋也不和奶娘說話，在一旁侍弄著拿回來的藥。
良久後歎了口氣，又低聲喃喃：“神醫的藥挺有作用的，奶娘可要按時吃，我這就去給您熬。”
奶娘看出他的鬱鬱寡歡，心頭一緊：“是不是神醫給你說了什麽？”
溫良夜放下手中的東西，臉上的的落寞一閃而過，繼而笑帶著暖意：“奶娘怎麽會如此想，這些藥不過是治療您的咳嗽，病要好斷根了才好。”
“那你悶悶不樂的做什麽？肯定有什麽事兒瞞著我，若你不說這藥我也不吃了。”奶娘態度強硬，是他深知自己養大的人究竟是什麽性子。
泰山崩於前都麵不改色的他，若不是遇到什麽重要的事兒，絕不會讓她瞧出什麽。
溫良夜知道瞞不過，神色漸漸黯淡下來，聲音裏難掩失落，“我方才看到子染了，但我好像將她惹生氣了。”
奶娘無奈的歎了口氣，一臉不解：“到底怎麽回事？你不是一直想著再見到她麽？”
溫良夜將前因後果一說，奶娘氣的差點站不住，伸出手拍打著溫良夜的後背：“你怎麽這麽糊塗啊？若真出了什麽事兒，你不後悔？”
溫良夜是極少看尹子染哭的，他知道當時的話肯定傷透了她。
他心中雖有幾分悔意，卻還是沉聲道：“奶娘，我隻是不希望她和我過東躲西藏的日子，她如今身邊有將軍和徐阜黎護著不會有事兒的。”
奶娘驚訝的看著他：“所以你早就打聽到她的事兒了？為何一直瞞著我？”
溫良夜對上奶娘的眼神微微有些心虛：“因為我怕聽了你的勸說會動搖，會想去找她，那我做的一切就功虧一簣了。”
奶娘愣了一下，看著溫良夜的眸子卻又漸漸浮現出笑意：“傻孩子，你怎麽知道子染不願陪你吃苦呢？你就這樣將她拋下，就算你以後解決了自己的事兒再去找她，隻怕她也不會原諒你，那丫頭有氣性的很。”
這下換溫良夜呆住了，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便一直想著要離開，不能拖累身邊的人，卻不想明明這樣做是想要保護她們，最終卻將她們推向了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地方。
他知道就算以後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若是沒有尹子染在身邊他也不會開心。
他眉間縈繞的愁緒漸漸消失，漸漸恢複往日的沉著冷靜。
奶娘知道溫良夜已經做出決定，不再將自己困在原本的思想中，心裏也輕鬆了許多。
又慈愛的看著他：“去見見你的外公吧，老將軍年事已高，連子染丫頭都明白老將軍有多麽不容易，你又有什麽可擔憂的？”
一說要去見老將軍，溫良夜的心中便又有些糾結。
“隻怕此時去將軍府隻會給外公帶去麻煩，他如今是上了年紀，可正是如此將軍府的處境才更加艱難，外麵多少人虎視眈眈。”
奶娘笑著摸了摸溫良夜的頭：“奶娘沒有你聰明，但活了半輩子也算明白一個道理，若是做一件事兒前思慮太過周到，反而很多事兒要錯過了。你一直擔心老將軍又怎知老將軍不是為了你而故意收斂鋒芒呢？”
奶娘在宮中生活了一段時間，又帶著溫良夜經曆了那麽多苦頭，一直拘束著自己，這也不敢，那也怕，如今年紀大了又拋下了陳年往事反而隨性了好些。
溫良夜是個聰明人，很快便奶娘話中的深意，籠罩在心中的迷霧也漸漸消散開，隻覺豁然開朗。
嘴角漸漸浮現出一抹清澈的笑意：“奶娘，我這就去找子染，謝謝您的開導，我如今已經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了。”
奶娘眼中泛著淚光，一直盯著溫良漸漸消失的背影：“娘娘您在天上看到了麽？您的兒子已經長大了，還那麽善良聰穎，老將軍見了他會覺得很欣慰吧？”
將軍府的位置溫良夜早就已經爛熟於心，畢竟他來京城可不是為了遊山玩水，這些日子打聽了好些事兒，可惜到了門口卻被門童給攔下了。
“將軍府的門可不是誰都能進的，你從哪兒來便回哪去！”
門童早就得過老將軍授命，對那些慕名拜訪的人不用客氣，他年紀大了就喜歡清淨，門童有了底氣，說話自然不客氣。
倒是難得溫良夜還耐著性子，依舊是溫潤如玉：“你先大膽放我進去，老將軍肯定不會責備你的。”
溫良夜說的一本正經，可門童想起老將軍治下多麽嚴厲，立即板起臉：“我說你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麽臉皮這麽厚呢？都說不讓進！”
徐阜黎本是來探望老將軍，卻見門童在和一人爭執，那人的背影太像溫良夜了，他迫不及待的上前驗證，一把別過對方的肩頭。
肩上突如其來的疼痛讓溫良夜微微蹙眉，他甩開肩上的手。
剛好對上徐阜黎那雙驚訝的眸子，溫良夜卻是一臉淡然：“好久不見。”
徐阜黎滿臉不悅，雖沒有答話，但還是將溫良夜給帶了進去。
剛進大門，便低聲質問：“你早就知道自己身份了吧？為何這個時候才來？你知不知道子染為你受了多少苦？老將軍為你的事兒操了多少心？”
“我自有打算。”溫良夜心中有事兒，不願和徐阜黎多糾纏。
徐阜黎被他這平淡的態度激怒，握緊拳頭，差點就招呼到他的臉上，卻被老將軍出聲喝止了。
“徐阜黎，他是誰？”
老將軍根本躺不住，一聽徐阜黎要來，便早早在院子中等候，可卻不想此時竟然多看到一人，他高聲問著徐阜黎，但目光卻一直鎖定在溫良夜的身上。
“他就是溫良夜。”徐阜黎有些緊張的看著老將軍，生怕他一激動就暈過去。
溫良夜也呆住了，他想象了無數次見麵的場景，卻不想竟然以這種方式相遇了。
他緩緩朝對方走過去，或許是血脈使然，一個對任何事都淡淡的溫良夜，看到老將軍那一刻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外公，我回來晚了。”
老將軍本來還拄著拐杖，見溫良夜突然跪下，他連忙扔開拐杖，上前想要攙扶起溫良夜。
“不晚，不晚，隻要你回來就好。”
可到底人老了，明明用足了力氣，卻沒有將溫良夜撼動分毫。
溫良夜垂下頭，心中懊惱怎麽沒有第一時間過來相見，麵前的人都已經頭發花白，滿臉滄桑，直讓他覺得，若是在晚些，隻怕看不見對方。
“外公，對不起，我現在才來……”
祖孫倆兒還沒來得及敘舊，團子風風火火的衝了過來，說出的話頓時便打破了兩人相見的溫馨：“將軍，子染姑娘不見了，我下午瞧她出門，這個時候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