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學會堅強
夏夜四合,輕風乍起,宣國皇宮裡一處不起眼的小院被吹帶起了一層颯颯的蕭瑟。
曾經的輝煌的庭院,在歲月與無人的呵護下,早已破瓦頹垣且半零不落,或許還會有路過此處而人感念著曾經的過往,但流年已逝,歲月消退,現在的這裡已然是禾黍故宮般的頹垣斷塹。
此時的年瑩喜隨著墨修站在這處庭院的門前,看著這讓人忍不住哀聲感慨的一切,難免輕默呢喃,「幾處落紅庭院,誰家香雪簾櫳? 」
如果眼前的這一切是對當初那個滿身鮮亮於淑蘭的最大懲罰,那麼她覺得已經夠了。
歸根結底於淑蘭並不是這所有錯誤的源頭,要怪只能怪她生在了這個勾心鬥角的世界,要怪只能怪她錯嫁了一個如此狼心狗肺的男人。
「墨修,去敲門吧。」收回自己的種種思緒,年瑩喜吩咐著身邊的墨修。
『吱嘎』一聲,沒等墨修抬起手臂,那殘破不堪的雙扇大門,便被人由內向外的打了開。
手中端著殘羹剩飯的齊嬤嬤正邁腿而出,見面前有人,驚訝的抬起了頭,隨即呆愣的抖起了雙腿,「年……皇後娘娘?」
年瑩喜垂眼瞧了瞧齊嬤嬤手中那碟碟碗碗似乎已經餿卻了的飯菜,輕輕帶笑的走上前了幾步,「齊嬤嬤,你家王妃可是在的?」
齊嬤嬤一愣,沒想到年瑩喜與她說話時一點架子都沒有,趕忙的點了點頭,「在的在的。」她說著,便要為年瑩喜帶路,不過想著手裡那些還沒有處理掉的嗖飯,一時間難為在了原地。
瞧出了她的為難,年瑩喜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的包容,「著餿飯餿菜夏天確實是味道濃了些,不過倒是也沒那麼嚴重,勞煩齊嬤嬤先行帶著我進去可好?」
齊嬤嬤一聽她的這般軟言細語,當即紅了眼眶的點了點頭,「皇後娘娘說的是,請隨著老奴裡面走。」
自從進了著皇宮之後,每個人對她們主僕都是冷眼相加,齊嬤嬤也曾想過離開這皇宮帶著於淑蘭回自己的老家,在那裡雖然窮了一些,不過總是好過每日這般的受人欺凌,連一頓像樣的飯菜都吃不上。
可奈何於淑蘭一門心思的想要等著宣雨辰的歸來,她勸了幾次均未果之後,便也作罷,只能又心疼又憐憫的陪在於淑蘭的身邊,希望這日子能過的稍微快一點。
如今年瑩喜前來,她本以為年瑩喜是來藉機挖苦譏諷她們主僕的,可年瑩喜不但沒有半點的幸災樂禍,反倒是對她客氣百般,這讓齊嬤嬤無地自容的同時又捶胸頓足。
當初到底是她們這群的烏合之眾看輕了這位年家的二小姐,都以為是皇上瞎了才會娶了他成為皇后,而現在,她才幡然醒悟,瞎的不是皇上,而是她們這些個不恥之眾。
一個有著如此心胸與睿智的女子,若不成為一國之後,將是她們宣國人的損失。
年瑩喜走在這破舊的院子里,處處的枯枝敗葉讓她姣好的眉頭終於是皺了起來,「齊嬤嬤,這裡的一切是誰安排的?」
她沒有指名道姓的說是宣逸寧,是因為她根本不相信這是宣逸寧的所作所為。
宣逸寧當初將於淑蘭接進宮裡,無非是代替著宣雨辰照顧於淑蘭,她料定了按宣逸寧的城府和修養,是不會如此難為一個女子的,如果他要是這般的小肚雞腸,又怎會放宣雨辰一條生路?
「唉…」走在前面的齊嬤嬤嘆了口氣,話語里是無盡的心酸,「皇上當初將王妃安排在一處修身養心的庭院了,可還沒住上幾日,禧妃娘娘便帶著人過來了,說是那庭院風水不好,不適宜住人,后又以其他庭院都在修建為借口,將老奴和王妃安排在了此處,其實住在這裡也無妨,老奴現在不敢多求,只要有個住的地方便可,只是從那以後,王妃的飯菜便也被禧妃娘娘接了手,每次的餿飯餿菜,老奴真是怕王妃的身體會越來越虛弱啊…」
原來這一切竟然是出自禧妃之手…年瑩喜心如寒霜,冰冷一片,如果當初自己在司南王府時,於淑蘭當真是與禧妃聯手的話,那麼今天禧妃的所作所為便好解釋了,無非是想要儘早的逼瘋或者逼死於淑蘭,好讓一切死無對證。
狠啊…真狠…年瑩喜幽幽的嘆氣,論狠辣,她恐怕是永遠比不上這個禧妃了。
「皇後娘娘,到了。」齊嬤嬤停在了一處點燃著燭火的屋外,伸手推開了並沒有關死的房門。
年瑩喜帶著墨修邁步其中,僅是一眼,便覺得時過境遷的讓人遍體生寒。
曾經擁有著無數人羨慕美貌和舉止端莊的於淑蘭,此時傻傻的坐在一張破舊的椅子上,頭髮凌亂,眼神獃滯,身上的衣裙滿是褶皺。
這樣的於淑蘭不要說是驚訝道了年瑩喜,就連跟著進門的墨修都是暗自驚訝,他跟在宣雨辰身邊不下十載,還從來不曾見過這般凄慘涼薄的於淑蘭。
聽見聲音的於淑蘭仍舊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甚至是連目光都不曾轉動一下,此刻的她更是一個被人玩壞了的破舊木偶,木訥,獃滯,灰敗不堪。
「皇後娘娘諒解,王妃這樣已經很長時間了,太醫也不是沒來過,但都說王妃是失心瘋嚴重了。」齊嬤嬤嘆氣的站在門邊,望著於淑蘭滿眼的心疼。
失心瘋?開什麼國際玩笑…於淑蘭根本就沒瘋,怎麼回事失心瘋加重?年瑩喜再次看了於淑蘭半晌,忽然提著裙子的朝著她走了過去,並且蹲下身子仔細的查看著於淑蘭那一雙無神的眼。
在她的凝視下,於淑蘭無神的眼忽然閃現出了一抹躲閃的光,雖然很快,卻仍舊沒能逃過年瑩喜緊盯的視線。
年瑩喜會意的一笑,起身對著齊嬤嬤與墨修道,「你們兩個先出去,讓我和司南王妃單獨的呆一會。」
墨修僅是一愣,便轉身走了出去。
齊嬤嬤多少還是有些擔憂年瑩喜會不會趁機報復,不過看著年瑩喜眼中的清明,最終她還是選擇了相信年瑩喜的走出了屋子,輕輕關上了房門。
年瑩喜從門口收回目光,轉眼間於淑蘭放在腿上的雙手緊張的絞在了一起,瞭然的笑了笑,復而再次在於淑蘭的身前,蹲下身子,「於淑蘭,我知道你認識我。」
於淑蘭絞在一起的手停下了下來,死死的握在一起,泛起了失血的蒼白,可她仍舊一句話都不說,只是輕輕的垂下了頭。
於淑蘭的反應,看在年瑩喜的眼裡,算是一種默認,她微微的鬆了口氣,還好,於淑蘭還願意和她溝通,雖然於淑蘭現在不願意開口,但她總是會想到辦法讓於淑蘭開口的。
年瑩喜伸手覆蓋在她握在一起的手上,盯著她的眼睛,雖然語氣溫柔,話語里卻帶著一種無法被人忽視的犀利,「你如此的樣子,讓我真的很後悔,但我後悔的不是曾經與你的針尖對麥芒,而是你進宮時打你的那一巴掌,我打完之後覺得我似乎是打的重了,可是現在看來,卻是我打的輕了。」她說著,伸手抬起於淑蘭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於淑蘭,你可以逃避現在的一切冷嘲熱諷,也可以自欺欺人的躲閃掉一切的唾棄白眼,但你要清楚一件事情,今天的你早已不是當日那個衣著鮮亮的司南王妃,因為宣雨辰就算是回來,也是待罪而反,知道他為什麼走么?因為他勾結他國,叛國謀權…而你,不過是他摒棄掉的累贅,更可以說,你根本就沒被這個男人看在眼裡,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但是我不相信你的修養與城府,讓你到頭來變成了懦弱到任人踩踏的膽小鬼…」
於淑蘭木訥無神的眼中慢慢匯聚起了一層淡淡的淚光,她抖著自己乾裂的雙唇,喏喏的終
是淺淺的開了口,「我是那麼的愛著他,我所做的一切無非是想讓他永遠的留在我身邊……」
伸手輕輕擦拭掉她流出眼眶的淚珠,年瑩喜的聲音柔和了下來,「你可以愛他,可以永遠一直的這麼愛著他,但在那之前,你要學會如何去愛惜自己。」
「愛惜自己?」於淑蘭的眼中閃過一抹疑惑,看著年瑩喜疑惑,「就像是你一樣的堅強么?」
「堅強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的,我腳下的路又何嘗的好走過?」年瑩喜笑著捋了捋她凌亂的髮絲,像是安慰孩子般的出語輕撫,「你只需心平氣和便可,記得,日子是用來享受的,而不是用來煎熬的,你是女人,但不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到了此時,於淑蘭終於懂了年瑩喜的話語,她深深的點了點頭之後,突然身子前傾的擁住了面前的年瑩喜,放聲的大哭了起來。
撕心力竭的哭聲帶著她的心死與重生,回蕩在破舊的庭院內,凄凄的消失在了風聲之中。
守在門口的齊嬤嬤聽著這哭聲,嚇了一跳,不過還沒等她伸手推門,那門便被動作極快的墨修推敞了開。
墨修沒想到屋內竟然是這麼一副感人的光景,收回了想要買進去的腳步,無聲的站在了門邊。
剛剛還心驚的齊嬤嬤見此,也是老眼昏花的流出了眼淚。R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