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內鬼
一輪炙熱的火球懸挂在了天空正中央的位置，朝著大地散發著滾滾熱浪。
陽豐鎮的街道上，人來人往，車輛如流水，大多是一些自行車或者摩托車，轎車之類的，比較少見。
陽豐鎮，公安分署。
昨晚上，鎮公安分署聯合鄉鎮派出所的所有警員，聯合抓捕了黑山貿易公司內的多名成員，部分成員經核實姓名和身份后，有案底的，犯了事兒的，都進了看守所，一些剛加進去的，只是普通的人員，經過一番教育和罰款后，有的離開，有的送入看守所。
畢竟黑山幫的人員至少有兩百號人，看守所也無法承擔得下所有的人員。
警員們忙碌的在位子上記錄著東西，有的用電腦輸入信息，調查出這些人員的資料，出生年月，住址，有沒有進過局子，全都一目了然的呈現出來，這些人員都要採集指紋，提取DNA，錄入進資料庫內。
以後這些人要是犯事兒了，那就好抓了，這些可都是遊手好閒的人員呀，公安署的詳細工作並非沒有道理，而是一種對未來可能犯罪的預防。
知道自個的DNA和指紋都進入公安資料庫內以後，這些人也會收斂一些。
而與此同時，公安署副署長的辦公室內。
桌子上擺著鑲金牌子上刻著宏正義三個字，一個中年男人點上一根煙，愁容滿面，在雲霧中思索著，他的眼裡含著濃濃的陰鬱，隨著思考，時而浮現出陰狠，憂鬱，擔憂，煩惱等表情。
他不得不擔憂，黑山幫的覆滅出乎他的預料，而陳曉青這王八蛋竟然瞞著他動手了，明顯是不相信他。
電話鈴響了，是陳曉青署長的電話。
宏正義接起來，聽到了陳署長冷淡的聲音：「你來我的辦公室一趟。」
宏正義心裡一咯噔，莫不是陳曉青發覺什麼了，或者抓到了他的把柄，還是說，雷家父子說些什麼了。
一團陰雲籠罩在他的內心深處，久久不散。
署長辦公室。
一名警員安靜的站在辦公室內。
陳曉青翻閱著手上的文件，外面響起了敲門聲，他喊道：「進來。」
他抬起頭，看到了副署長宏正義走了進來，有些拘謹小心，神色有些陰鬱。
陳曉青皺了下眉頭，把手裡面的文件遞給了那名警員，說道：「你把這些供詞都錄入到電腦裡面，把資料整理好，弄完以後，我會親自看看。」
警員接過文件，答應一聲，轉過身，看到了副署長宏正義，連忙問候了一聲，便離開了辦公室。
宏正義心裡頭有種不安感，他不確定陳曉青到底知道多少。
「正義，你先坐，咱們聊聊。」陳曉青站起身來，坐在茶几旁邊，先燒上一壺水，招呼宏正義坐在他的側面。
宏正義小心道：「署長，你叫我來是？」
陳曉青笑道：「先喝茶，定定神。」
宏正義點了點頭，他的目光落在電熱茶壺上，一股股白色的水蒸氣從壺口吞·吐而出，恍惚中，他覺得這茶壺好似吞雲吐霧的巨獸，一時間看得出神。
「正義？」陳曉青把茶泡好了，有些訝異的看著宏正義。
宏正義反應過來，尷尬道：「昨晚上一夜沒睡，精神比較差。」
陳曉青點了點頭：「你回去以後先眯一會兒，不要太累著自己了。」
他沉吟了半晌，看了一眼宏正義的反應，說道：「咱們署裡面可能有內鬼。」
宏正義心頭翻起淘浪，果然跟他所猜測的一樣，他忍住心頭的驚慌，強行讓自個鎮定下來。
眼神閃爍的宏正義，故意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他看著陳曉青，等待著對方繼續講下去，是否已經懷疑到自己身上了，還是故布疑陣？或者是真的相信自己？他宏正義無法確認。
如果走錯一步，他的帽子就要掉了，雷家父子並不是那麼好應付的人，但他至少是對方的唯一希望。
「你怎麼會這麼想？大家可都是一起奮戰的好兄弟呀，這話可不能亂說。」
宏正義見陳曉青良久不說話，壓抑的氣氛讓他十分憋悶，只得先開口。
陳曉青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願意這麼想，可事實就是如此，我查閱了這一年來，陽豐鎮抓捕惡勢力的情況，發現幾乎都是黑山幫的競爭對手。
而且這些幫派解散以後，是黑山幫接管了他們手上的勢力和地盤，在幾次警方的針對性抓捕時，黑山幫也好像提前就知道了似的，做好了防備，使得警方的抓捕無功而返。」
陳曉青還列舉了近來的一些毒品交易，走私貨，情·色服務業，這些都是法律嚴令禁止的，也是公安署嚴厲打擊的，可公安署不管是接到舉報，還是明察暗訪發現窩點，在組織調查和抓捕行動時，每一次都無功而返。
「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巧了嗎？」陳曉青嚴肅道。
宏正義陰鬱的臉上好似結上了一層層烏雲，他沉聲道：「那咱們該怎麼辦？」
陳曉青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紅狼，抽出一根煙遞給了宏正義，自個也點上一根。
尼古丁進入肺部有著稍微的麻醉效果，他暫時性的從那種壓抑而黑暗的情緒中脫離出來，懷疑自己的戰友，自己的同事，那種感覺十分不好受，朝夕相處的朋友將會成為敵人，你卻不知道到底是誰？
好似周圍的人都有了嫌疑，成了對手，四面楚歌。
他希望自己可以相信宏正義，因為兩人都是一起從警校畢業的同屆好友。
「你先注意一下手底下人的嫌疑，這個案子上面跟得緊，我的壓力也很大。」陳曉青嘆氣道。
煙氣繚繞中，他發覺宏正義的臉好像變得猙獰而冷酷起來，就像一張鬼臉般閃爍著惡毒的光芒。
他搖了搖腦袋，再看宏正義，還是一張正常的臉。
「你的臉色有些蒼白了，也該注意休息，四十好幾的人，精力可不比那些年輕人，熬不起。」宏正義說道。
陳曉青笑了笑，熬了一晚上就受不住了，他說道：「記得咱們以前為了抓捕一名強X犯，可是蹲守了三天三夜，沒合過眼，睡了一天以後，還是龍精虎猛的跟沒事人一樣。」
宏正義也一臉惆悵，說道：「熬了那三天，我老婆立馬跟我翻臉了，還懷疑我是不是到外面找女人了。」
「你老婆還打電話來問我，我睡得跟死豬似的，一點動靜都沒聽到。」陳曉青笑道。
宏正義笑了笑，兩人以前是學校宿舍上下鋪的過命兄弟，可有了上下級的關係后，之間便有些疏遠了。
工作上難免有些矛盾和衝突，理念不合也會造成兩者內心的隔閡。
宏正義說道：「沒什麼事兒，我就先走了。」
陳曉青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看著宏正義離開后，他又點了一根煙。
他懷念兩人年輕時的那種親密無間的兄弟關係，可是如今變了許多。
想起過去，兩人都有著充沛的體力和幹勁兒，那一心為了抓捕罪犯而拚命的狠勁兒，正義和勇敢是他們引以為豪的榮譽。
可現在不行了，他發覺自己變了許多，宏正義也是。
沒了那份熱血，經常出去跟人喝酒聚餐，腹中的六塊肌肉也成了圓滾滾的啤酒肚，鬢角發白，精力一日不如一日。
不用當拚命三郎，安靜的生活讓他變得倦怠下來，下屬和朋友的巴結討好，都讓他倍感舒心和享受，權力是個好東西，可也能讓人腐朽。
這個職位可以改變一個人。
陳曉青堅守著內心深處的一塊凈土，他相信著自己在警校立下的誓言，在這聲色犬馬的生活中保持著自己的理性，剋制著自己膨脹的權欲和金錢的過度需求。
思緒久久的在記憶的迴廊中徘徊，他回過神來，香煙已經燃盡了，燙到了他的兩個指頭。
「我希望你不是那個內鬼。」他呢喃著，眼裡閃過一抹悲傷和無奈，把煙蒂丟到了一次性水杯裡面。
一團煙氣從水杯內升騰而起。
辦公室外。
宏正義臉色陰沉下來，有一名警員朝著他走過來，他狠狠的瞪了對方一眼。
那人嚇了一跳，連忙道：「宏署，我…我有事兒跟你說。」
「什麼事兒？」宏正義皺著眉頭，臉色不好看。
「那個…雷老大說想見您，說是見到您就交代，所以…」警員有些坎坷的說道。
「我知道了。」宏正義讓警員離開，他去審訊室看看。
打開審訊室的門后，第一眼，他便發現雷老大笑吟吟的看著他，好像一切都已經掌握在他的手中似的。
宏正義皺了下眉頭，心中有些反感，他更願意看到對方的臉上露出乞求憐憫和救贖的表情，而不是跟陳曉青一樣，高高在上的態度。
兩人都如此這般，好似凌駕在他宏正義之上，這讓他的內心翻湧起了一團團的怒火。
陳曉青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觸碰到了他的痛處，他們是同一批進來的，他相信自己比陳曉青更努力，可是他卻得不到更多的東西，他憤怒，不甘。
陳曉青憑什麼能能爬到他宏正義的頭頂上，他比陳曉青更優秀。
這社會是不公平的，他也堅信這個事實。
宏正義內心的憋屈和不甘，讓他更加渴望權勢和金錢。
揮霍著這些東西時的快感，令他深深著迷。
審訊室內的燈光有些昏暗，宏正義尋找著監控室內的監聽器，走過去，關掉。
他坐在雷老大對面，臉色冷淡，說道：「你想跟我說什麼？」
雷老大呵呵一笑，說道：「你明白的。」
「你就是為了說這句話？你也知道自己有多不幹凈吧。」宏正義皺眉道。
「你也一樣。」雷老大平靜道。
宏正義眼睛緊盯著對方，說道：「你想要什麼？」
「雷虎是我兒子，我知道自己脫不了身，我一輩子都這麼血腥的過來了，監獄也沒少待過，可是雷虎不同，他是劍橋畢業的經融系高材生，他有未來，我沒有，我是他父親，我虧欠了他很多，只要我承擔一切的罪責。」
他沉默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