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江湖還是那個江湖
照雪念慈所說,冬落此刻本不該出現在雪族,此時的雪族早已是一塊是非之地。洛陽城的各大家族的眼晴都在盯著雪族。有仇的沒仇的都在盯著。誰都不會介意在雪族落難的時候踩上那麽一兩腳。
本來冬落也是依雪念慈之言,安安心心的在張白圭家呆著,這段時間都不會出門的。想必也沒有那個不長眼的家族會去一個大周兵部侍郎的家裏找不痛快。可是冬落實在是放心不下雪族,雖說有雪念慈說的一個家族長輩還有一個先生在一旁照拂著,可是有些意外總是來得很離奇。
對此,冬落早有體會。
若是因為自己與洛陽城這十幾個大族的私仇而導致雪族遭受了什麽不可挽回的損失,那罪過可就大了。即使此事過後雪念慈不會說什麽,可捫心自問,冬落他自己心裏那道坎過不去。
所以他來了。
對於雪攸寧,冬落的觀感其實很不錯。半年多的時間裏,冬落出入雪族無數次,自然也多次見過雪攸寧。在路上相遇,偶爾也會簡短的交談幾句,雖然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客套話,由小見大,便可知道雪攸寧便不是那種自視清高,盛氣淩人的世家子弟。
雪攸寧做人可謂是圓滑如意,做事也稱得上滴水不漏。性格的話,冬落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他。
那就是,飄忽不定。
當然其性格中也有幹練果斷,這一點從他瞬殺王家家主王不語就可以看得出來。
在王不語身死的那一刻,圍困雪族的各族高手、供奉也都紛紛出手了。
無數的法寶、武技不要錢似的往雪族的護族大陣上招呼而來。如同放煙花一樣,絢爛至極。
引得雪族護族大陣一陣搖晃,無數主持護族大陣的雪族族老以及沙之衛隊差點站立不穩,一頭摔到在地。
陳霸天一腳跨過雪攸寧劃的規矩長線之後,瞬間消失。
再出現時已經出現在雪念慈的麵前,右手握拳,攜風雷之勢狠狠像雪念慈的麵門砸去。
神覺靈敏的冬落在陳霸天一腳落地之時,便拉著雪念慈的輪椅瞬間後退。
冬落已經把陳霸天的修為想得很高很高了,可是事實上卻是他仍然低估了陳霸天。
他看得到那隻一往無前的拳頭一點一點的接近雪念慈的麵門,但他卻做不到帶著雪念慈從那隻拳頭下逃離,或者稍微阻擋片刻。他隻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拖延那隻拳頭的到來。
有些事是絕望的,無論你怎樣努力,你都做不到。
這便是在絕對實力下不可逾越的鴻溝。
你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就是這麽沒有道理,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這一刻的冬落隻能祈禱雪念慈說的那個功參造化的長輩或者那個學究天人的先生快點出現。
因為在這一拳下,他們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等死。
他到是不怕死,但他怕雪念慈死。
嗡!
一聲輕鳴,一把火紅色的木劍帶著破空聲繞梁越柱急速穿行而來,與陳霸天的拳頭轟然對撞在一起,火星四射。
碰撞之後沒有半點聲音發出,木劍便被斜撞飛出去,釘在了梁柱之間,嗡嗡作響。
而陳霸天的拳勢卻是絲毫不減。
拳意噴湧之間,揮灑自如。空氣中劈劈啪啪的爆裂聲,聲聲可聞。
有了木劍稍稍阻擋,雖效果不大,但也為冬落爭取到一口喘息之機,冬落大腿與手腕處暗自發力,
隨著肌肉的抖動瞬間將懸在腰間的玉佩,藏於袖子中的玉鐲震碎。
不過須臾,以永久性損傷靈器為代價,一道兩層火紅色的光罩便將冬落二人瞬間籠罩了起來。
雪念慈眼晴一直冷冷的盯著陳霸天的拳頭,眼晴裏即沒有恐懼也沒有絕望,有的隻是冰冷。
生死之間,從容鎮定。
雪念慈的手指在輪椅扶手上不停的敲擊,似乎每一下都敲擊在了虛空節點之中,引動了無數的靈氣轟鳴。
從剛開始來的時候,他就一直在刻畫大陣。
當冬落震碎玉佩、手鐲之時,他終於停下了敲打。
一瞬間,臉色蒼白,大汗淋漓,身心俱疲,一連刻畫幾個大陣那怕他已經快要邁入四級靈陣師的門檻了,也有些吃不消。
又有幾層火紅色的光罩升起,與原先兩道火紅色光照一起擋在了二人的麵前,共計十一層。
秋天的落葉總是雜亂而又隨意的,有一片葉子終於撐不下去了,從空中緩緩飄落。
很輕、很輕。
穿過雕花的椽角,穿過悠長的長廊。
無力的跌落在地上。
然後肉眼可見的被大地吞噬了下去。
陳霸天的腳下一頓,這還是他從出拳以來,第一次有所停頓,他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
一個泥土形成的旋渦在緩緩的轉動,無聲的吞噬著周圍的一切。落葉,長廊,還有人。
雪族靈陣,流沙流泥,悄無聲息,暗自運轉。
陳霸天冷哼一聲,右腳抬起輕輕往地上一點,整個人迅速彈射而起。直衝雪念慈而去,競比之前還快上幾分。
而地上的流沙泥沼大陣則在陳霸天腳尖輕點下,靈陣幾個關鍵之處如不堪重負的瓷器一般轟然破壞。
虛空中無數土黃色的斑斕的絲線閃爍而現,開始往陳霸天的身軀上纏繞、切割而去。但似乎卻傷不到他絲毫,經他撞擊,便紛紛斷裂,消泯於無形。
這一切說來話長,不過隻是瞬息之間罷了。從陳霸天出拳,到木劍阻路,再到靈陣隱現。不過是幾次刀揚起又砍下的時間。轉瞬之間,已是生死立判。
在陳霸天這一拳之下,十一層防護罩猛然凹陷進去,而後轟然破碎,不堪一擊。
三個三級靈陣擋不住,十一層護罩也不行。
這一刻,等待雪念慈的也許隻有死路一條。
巨大的拳勁引動的罡風刮的冬落的臉一陣生疼。
磅礴的拳意洶湧而來,如浪花拍打樵石般一浪一浪的衝刷著冬落的身軀。
一口鮮血帶著冰渣再也忍不住的噴了出來。
鮮血一落地,便成一道冰棱,瞬間將長廊凍結了一大半。
陳霸天嘴角微微上揚,“我不但喜歡壞規矩,我還好殺天才。”
“你喜歡壞規矩可以,但是壞我的就不可以。你好殺天才也行,但是殺我弟弟就不行。”一隻手仿佛穿越時空而來。一把抓住即將落在雪念慈麵門上的那一隻拳頭,手心翻轉,將其甩了出去。
“那怕他現在不是了,以後也不會是了。”突兀的出現那人站在雪念慈的麵前猛的抬起頭,死死的盯著翻身落地的陳霸天道:“但有我雪攸寧在一天,誰都別想欺他分毫。”
陳霸天飄然落地,身形說不出的寫意風流,雙手往衣服上拍了拍,將那些被靈陣割裂的破布條拍去,“怎麽?看出來我未用全力了?所以,特地跳出來當一
會英雄。看來你雪族是真的沒有什麽人了啊!本來還想送他一份大禮的,看來沒有浪費的必要了。”
雪攸寧內心咯噔一下,陳霸天從進門之時就開始試探雪族的底蘊,沒想到現在還在試探。
雪攸寧對陳霸天雖然言語上輕薄,但心裏卻從來沒有絲毫小看這位連漢王都敢算計的人。現在他心中對陳霸天的危險程度又提高了一截。
忍辱負重,心細如發,謹小慎微。
似乎這些詞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陳霸天。
陳霸天揉了揉手,對著呆立在雪族院子裏的各家家主、高手道:“動手吧!今日滅雪族,我陳族分文不取。極北之地,你們的附屬王國可得我陳國庇護。”
各家家主、高手連忙點頭,轉身直奔雪族眾高手而去。
雪攸寧看著陳霸天,“沒想到你陳族在極北之地即然有那麽大的聲望了。還真是一呼百應啊!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一個喜歡講道理的讀書人逼得不講道理。”
雪攸寧回頭對著悄然出現在雪念慈身旁的白發白袍老人道:“華青雲,保護好他們。”
華青雲念頭微動,釘在梁間的木劍悄然返回他的手中,老人眯著眼睛道:“決不死於人後。”
剛剛擋在陳霸天拳頭前的木劍正是老人所操控的。
華青雲手指輕輕的劃過木劍上那條血紅色的凹槽,沒有多餘的話語,江湖兒郎江湖死,此刻的老人有的隻是一股江湖氣。
在芒山北道敢向紫府境第一刺客專諸問劍,在洛陽城那怕知道冬落有可能會被洛陽數十族針對,依舊毫不猶豫的答應雪念慈保護冬落,現在也是。
這便是老人胸中的一口江湖氣。
雪攸寧已經向陳霸天奔襲而去,華青雲站在了兩個少年一個少女還有一條黑狗的麵前。
持劍而立,宛若神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沒想到出了江湖,又在幾個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江湖的影子。
雖然人已經不是那一群人了,但江湖仍是那個江湖。
快意恩仇,重情重義。江湖還在,那就很好。
老人微微彎曲的背脊似乎又挺直了起來,冷冷的看著即將衝過來的敵人。
今天,誰也別想前進一步。
雪族的護族大陣已經破碎。
到處都是廝殺聲,慘叫聲,不斷的有人死去。有雪族的,有洛陽各族的,也有沙之守衛的。
遠勝於雪族數倍的敵人將雪族族人不斷的往雪念慈所在的地方逼來。沿途中不停的有雪族之人死去。
若非有沙之守衛可以結陣禦敵,且防禦驚人,雪族的損失還會更大更多。
外有各族高手、供奉圍困,內有各族家主來回襲殺。雪族的生死存亡似乎已經到了一線之間。
以雪念慈為中心,華青雲一人獨鬥兩麵敵人。
大黑獨當一麵敵人。
冬落從芥子物中拿出了弓箭獨當一麵敵人。
九星閃箭瞬發而至,不停的策應著雪族眾人後撤。
臉色蒼白的雪念慈拉著雪予心的手輕聲的安慰著。
麵對生死,無人後退,也無路可退。
這一刻,冬落已經不再期待雪念慈說的那個功參造化的長輩還有那個學究天人的先生了。
這一刻,他期待的隻有他自己。
弦響不絕,飛箭如虹,隻冬落一人便造就了一場大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