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柳哨聲聲吹,聲聲喚春歸
時光如流,歲月不居,龍門秘境的開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隻是不知道進來時候的三千人,出去的時候,還會剩幾人,還能剩幾人。
在這段時間裏,死於妖獸之口的,亡於外人之手的,許多人都在這龍門秘境內找到了屬於他們自己的死法。
而那還活著的人則帶著他們的機緣,帶著他們的遺憾,帶著他們期待繼續前行。
死者長已矣,生者自生存。
那些活著的,還遊蕩在龍門秘境內尋求機緣的人,已經開始陸陸續續的趕往龍泉山脈。
龍泉山脈是龍門秘境的核心所在,可以說囊括了整個龍門秘境內所有排得上號的大機緣,隻是之前由於壓力的緣故,大多數人都隻是徘徊在龍泉山脈外圍,一邊適應著秘境帶來的壓力,一邊強化著體魄。
但凡是身後有些背景的人都對龍門秘境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知道什麽時候該去什麽地方,什麽時候該取什麽東西。隻有那些個如冬落二人一般的愣頭青才會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這些人有的白白送了性命,有的在也機緣巧合下取到了寶貝。
可是寶貝取到手之後又能發揮出幾成功效這又是一個大問題。是十成九成,還是七成八成,這些都是有講究的,這也成為了衡量一個勢力底蘊強弱的標準。
若是空懷重寶,卻又不知如何使用,那想來這一家勢力的底蘊也強不到那去。
在龍門秘境內,除了比拚各自的運道之外,拚的就是身後的底蘊了,身後底蘊厚的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登高,隻要不是蠢貨,站在高處,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而那些身後底蘊薄的人,就隻能跟在別人的身後老老實實的登高,至於最後能否實現後發趕超,奮起直追。
這得看人,也得看命。
在龍泉山脈的核心區域,有一個氣囊緩緩下降,降落在一處草地之上。
氣囊下降的速度雖然緩慢,但好在沒有引起什麽霸主級別的妖獸的注意,所以冬落二人一路平安無事。
冬落跳出吊籃,熄了銅盆內鬆油樹脂,腫脹的氣囊也逐漸幹癟收縮墜落在地。
他收了氣囊開始環顧起四周來,雖然在落地之前,他便對腳下這片草地大致的勘察了一番,但這裏畢競是龍門秘境,小心一點總是無錯的。
好在並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冬落眯著眼晴看著前方蔚藍色的湖水,湖水之上一片祥和,偶有幾隻沙歐輕掠過湖麵,蕩起陣陣漣漪,美的不像話。
若非是他清晰的知道他們還在龍門秘境內,在龍泉山脈包裹著的那一處湖邊,他都有些懷疑他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在湖邊草地上,不時有陣陣湖風輕拂而來,綠水青山掩映之下,湖麵波光粼粼,水波蕩漾。
冬落與洛樂麵麵相覷,眼中都有同樣的疑問。
這是哪?
這一刻的他們與那些身後沒有半點底蘊的人比起來,也差不了多少。
冬落沉吟了片刻後有些打趣的說道:“要不我們沿著湖邊走走,看看能不能遇到個什麽人,順便問問路?”
沒有其它的辦法,他們隻能隨意的選定一個方向,沿著湖邊走了起來。
楊柳依依,青山半掩,風景秀麗,走起來到也不會覺得無趣。
冬落抬頭伸手從微風輕拂而來的柳枝上折下幾根柳葉鮮綠的柳條,幾下便編成一個柳環,在離洛樂不遠的地方眯著眼睛瞄了一下之後,手肘一曲,手腕用力,手中柳環一飛便戴在了她的頭上。
冬落
拍手而笑,似乎對此結果很滿意。
洛樂正想破口大罵的,可是一看戴在她頭上的是一個柳環,便小聲的嘀咕幾句,歡天喜地的跑到湖邊對著清澈的湖水擺弄起了頭上的柳環來。
冬落嘴角微揚,也給自己編了一個柳帽,青翠欲滴的柳葉迎風招展,看著就喜人。
冬落見洛樂仍蹲在湖邊把玩柳環,顧影自憐,也不催促,也沒有什麽好催促的。
本來就是一場沒有目的的四處逛蕩,多走一些,少走一些,又有什麽打緊的。
冬落取出樸刀又從柳樹上挑選了一根比小拇指還要略細一些的柳條,平放在鎮山嶽上,用樸刀刀麵輕輕的拍打著柳條,時不時用手去轉動柳條。
本在一旁顧影自憐的洛樂看到他的古怪行為之後,便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在幹什麽?”
自從在龍缸內見識了冬落一係列的神仙操作了之後,她對冬落越發的好奇,總感覺他的腦瓜子裏裝滿了各式各樣的奇奇怪怪的東西。
冬落啵的一聲,從柳條上將一截柳皮完整的剝了下來,放在手心觀察了一會兒才回答道:“做柳哨。”
“柳哨?”洛樂有些好奇的圍了上來,隻見那個少年先用樸刀從柳皮上截取了一段拇指長短的管狀天然柳哨,然後再用刀背拍平一頭,用刀刃削薄,露出絲絲鵝黃,最後放在口中用力一吹,柳哨聲便悠揚的響了起來。
哨聲並不尖銳,反而有些低沉渾厚。好似一聲聲鳥叫蟬鳴,響徹在這遼闊的青山綠水之間。
洛樂眼晴微亮,連忙起身去尋起了柳條,她也想自己動手做一個柳哨,製作的過程她已經了解得七七八八了,接下來便是動手了。
冬落微微一笑,兩腮微鼓,在她身後吹了一聲口哨後提醒道:“做柳哨必須要挑老嫩適中、粗細恰好的柳枝。柳枝老了不成,皮硬剝不下來,嫩了也不成,皮一剝就破裂,做不成哨。”
少女哦了一聲,一個大跳,便從柳樹上扯下一根柳條來。
落地的少女伸手扶了扶因為起跳而弄歪的柳帽,也到鎮山嶽前學著冬落的操作炮製了一個柳哨。
少女鼓著雙腮,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從柳哨鵝黃色的那一頭使勁一吹,然後並沒有什麽幽揚的聲音響起來。
隻有一兩聲短而急促的噗噗聲,時不時的在宣告,它確實是一支柳哨。
冬落強忍著笑意,對著柳哨鵝黃的那一截點指道:“這裏要削薄一點,才會成為一個類似於簧片的結構,簧片震動才能發出聲音。”
洛樂又將柳哨削了削,強忍著柳皮那一股青澀之味,輕輕的吹響了口中的柳哨。
聲音與冬落口中的那一支柳哨並不相同,他的聲音有些尖銳嘹亮,像是柳葉下的一隻隻黃鸝,聲聲喚春歸。
冬落收起了鎮山嶽,與少女並肩走在湖畔,湖水輕柔,草木青軟,柳哨聲此起彼伏,像是夏夜裏池塘邊的一處處蛙鳴。
冬落偏頭看了一眼吹得正興起的少女,咧嘴一笑。
嘴裏雖然苦澀,但心中卻甜了起來。
少年雙手枕於腦後,頭顱微微後仰,看著遠山,看著近水,腳步時大時小的踩在青軟的草地上。
來人間一趟,就要曬曬太陽。
冬落從腳邊撿起一粒石子,翻轉了一下之後,對身邊的少女問道:“你知道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況下,如何使一塊石頭飄浮在水麵上嗎?”
少女從咬著口哨的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以氣禦物。”
冬落訝然失笑,忘了這是一個修者縱橫的世界了。
無論是修武之人,亦或是修道之人,隻要內氣真氣外放,包裹著那塊石頭,別說是飄浮在水中了,就是飄浮在天上也不是很難。
冬落將手中的小石塊遞給少女,“如果是一個凡俗之人,無法以氣禦物,那他該怎麽做。比如我。”
少女嘴角咬著柳哨,白了少年一眼,從少年手中接過小石塊,蹲在了湖邊,輕輕的放在了水麵上,可是石塊一放上去就沉了下去。
少女又從水底將石塊撈了起來,甩了甩上麵的水,偏頭認真的想了想後說道:“不知道。”
冬落從腳邊撿起一塊石頭,拇指中指一夾,食指輕輕用力,腰微微彎曲,一個側步,便將手中的石子,往水麵上砸去。
石子在擊打了一下水麵之後,又跳了起來,再次落下擊打了起來,一連彈跳了八九次,才一頭砸進了深深的湖水之中。
少年拍了拍手上的灰道:“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隻要速度足夠快,便可以不借助任何工具,不用以氣禦物,就能讓石頭漂在水麵上了。”
少女站起了身,也打了一個水漂,原來讓石頭漂在水麵上競是如此的簡單?
少女眉頭微皺,有些疑惑的說道:“你說那麽多?不會是想教我打水漂吧!”
少年欲言又止。
有些到嘴邊的話又被他收了回去,少年低頭看向湖水中他的倒影,對著湖水中的倒影微微一笑,湖水中的倒影也對著他微微一笑。
少年長出了一口氣,言不由心的說道:“當然隻是想教你打打水漂啊!你想想這麽美麗的湖水,這麽好看的山色,如果不用來打水漂,那該有多可惜啊!”
少女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確實是這個道理。
於是她從腳邊撿起幾塊石頭,便朝湖水中擲起,對於那些打了一兩漂的石頭她便唉聲歎氣,對於那些打了十多漂的石頭她便沾沾自喜。
冬落微微抬頭,看了眼天空,喉嚨微動,他連忙用左手捂住口鼻,一道帶著冰渣的鮮血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他不動聲色的蹲在湖邊,將手中的那一絲鮮血放在了湖中,湖麵上頓時泛起了一層肉眼不可見的薄冰。
而在一旁玩的不亦樂乎的少女,好似什麽也沒有發現一樣,依舊在不停的擲著石塊。
冬落站起身抬起右腳,輕輕的放在湖麵上,這便是他身體現在的狀態。
如履薄冰。
現在的他就像是那一塊塊石頭一樣,如果速度不夠快,他便無法踩在薄冰上前進,無法飄忽在水麵上,便會一頭紮進深水之中,永不見天日。
水火之爭越來越近了。
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
至於最後是他的體魄強過那粒天道種子,還是那粒天道種子碾壓他。
天知道。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加快速度,再加快速度,好讓自己這塊如履薄冰的石頭漂浮在水麵上。
冬落微微一笑,“走吧!繼續往前,湖那麽大,我們可以邊吹柳哨,邊打水漂。”
少女哦了一聲,便亦步亦趨的跟在少年的身後。
當少女起身之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湖麵。
陽光下的水麵與冰麵總歸是不一樣的。
但她什麽也沒有說,而是快步跟上前方的少年。
與他一同賣力的吹起了柳哨來。
春去夏又至,春天已經過去了,今天是夏至。
夏至,至者,極也。
……
柳哨聲聲吹,聲聲喚春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