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諸神黃昏,天地同悲
冬落的速度不算快,他已經將每一級台階都當成是打磨肉身的場所了。
那怕是有能力一連跨過數階,他也沒有傻乎乎的那樣去做,他依舊是先將每一階的莫名氣息練化吸收為實實在在的好處之後,才開始跨上下一階,所以他的速度很慢很慢。
一些在他身後的人也慢慢的趕了上來,並且超越了他。
至於本就在他前麵的人,早就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原本就已經十分靠後的他,如今更靠後了。
青山上的機緣從始至終也沒有看上他的,無論是他在龍梯上表現得如何出采,這青山內的機緣就是對他不理不睬,無動於衷。
對此,冬落也早已看開了。
還是那句話,吃得自己的苦,享得自己的福,也見得別人的好。
當然,敵人的好也就不用見了,能搶就搶,不能搶也要嗝應死他。
他的身後來了一個人,速度不算太快,但比起他來要快得多了。
冬落睜開了眼晴,默默的看著他登高。
那個人在跟他處在同一台階時也停了下來。
而在他停下來的時候,腳下的青山瞬間暴動,刀,劍,盾……各式靈器飛舞,無名古經似在低聲呢喃,響徹台階。
冬落撇了撇嘴,內心膩味了一下,然後開始動手了,因為跟他站在同一級台階的那個人叫賈青時。
一個在龍泉之上便消失不見,再見之時卻帶給冬落一股極其危險的感覺的人,而且,還是他的敵人。
所以,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敵人在他的麵前奪取機緣造化,然後一騎絕塵,揚塵而去。
因為,他見不得敵人的好。
當然,他的敵人也見不得他的好。
所以,他們同時出手了。
掌掌相對,將一頁飛舞的無名古經擊散。
賈青時知道這頁無名古經肯定是好東西,但他並不心疼,因為這樣同層次的東西,他在之前的台階上取得太多了,他相信在之後的台階上,比這層次還要高的東西,肯定也有,而且還會更多。
賈青時偏頭躲過冬落的一掌,向著冬落的麵門一拳轟去,“沒想到你才走到這兒,還真是讓人失望啊!”
同樣是走以凡逆仙的那條路的人,都是在致力於將凡軀走到極致的人,雖然一個是主動走的,一個是不得不走的。
但誰走得快,誰走得慢,誰走得遠,誰走得近。這些無謂的比較,從踏上相同的路的時候,就開始了。
不止是大道修行如此,世間萬事都是如此。
隻要有兩個人走在一條相同的路上,不管自己願不願意比,總會有人將兩人放在一起做上一番比較。
然後對走得快的人是不吝詞藻的誇讚,當然對那走得慢的人的嘲諷也一樣的不吝詞藻。
對賈青時的話,冬落半點無感,雖然他很想說一句,你走得快,你咋不早點去死呢!
但他依舊一言不發,隻是沉默著出拳出腿。
賈青時一個肘擊將冬落抬起的腿壓下,冷哼一聲道:“一想到你才走到這就要走不下去了,就要被我一拳轟殺或要轟出龍門秘境了,就更讓人失望了。”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在龍泉山脈礦道中的他了,所以他在麵對著同齡人,麵對著同樣是以凡逆仙的冬落之時,他絲毫不懼。
當然,冬落也不懼。
在礦道中的他,重病纏身,有一道庚金之氣不停的遊曳在他的肺部,阻礙著他的修道之路,但卻也讓他在強健體魄中順風順水。
所以,他有資格,也有這個能力站在冬落的麵前。
冬落雙手落在白玉台階上,雙腳一個回旋踢踢在賈青時的腰部,賈青時後側一步雙手環抱住冬落的右腳,在空中旋轉一圈之後,再將他狠狠的甩了出去。
冬落在空中以一個詭異的角度翻了一個身,平平穩穩的落在了台階之上,至於之前漫天飛舞的機緣早已被二人打散,化做了雲霧重歸於青山之中。
冬落右腳腳尖點地,再次與賈青時戰至一處。
二人的戰鬥方式都簡單粗暴,即沒有玄妙的道法,也沒有高超的武技,有的隻是拳拳到肉,手段之下流,套路之肮髒,與市井之上的地痞流氓打架鬥毆一般無二。
但是二人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妥,好似在他們的眼中,這樣打架,才算是真正的……藝術。
可在雲端坐雲垂釣的某個人就不這麽認為了,哪怕是他早已忘記了疼痛是什麽感覺,一時間臉色也是精彩無比,感覺有些涼颼颼的。
冬落站在台階一旁,夾緊雙腿,麵色漲紅,一字一句的說道:“賈青時,怎麽說你也是金陵四大家族賈家的子弟,高門大戶,書香世家,怎麽打個架跟市井流氓一般盡下黑手,陰手呢!要不要點臉。”
賈青時臉色同樣也是漲得通紅,一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稍稍緩過勁來,想必他在之前的戰鬥之中也吃了不小的虧。
賈青時臉龐止不住顫抖的狠聲說道:“我從小也是在市井巷弄長大的,也會一些克敵製勝的手段,你還要不要再試試?”
冬落一時間無言以對,隻得朝他豎了一個大拇指之後,便準備抬腳跨入下一級台階,不想再跟這種手段陰損的人打下去了。
不是丟不起那個人,反正也沒誰看到,也不是怕他陰損的手段,再陰損的手段他也不怕,反正他也使得出來。
以流氓的手段對付流氓,以無賴的手段對付無賴,才是真正的明智之舉。
可是這流氓的手段,打在身上實在是太疼了。
可是冬落剛抬
起腳來,臉色瞬間一變,又收回了腳,原地站定,不由的倒吸了幾口涼氣。
賈青時冷笑一聲嘲諷道:“怎麽了?不會是想讓我先行一步吧!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啊!”
冬落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有些揶揄道:“請,你盡管請,跟我你客氣啥!我做為一個大德之人,謙讓是我的習慣。”
賈青時冷哼一聲,但卻並沒有邁步,而是默默的調息了起來。
一道台階上,兩個人盡皆沉默不語,都在找機會,都想置對方於死地。
金陵郡四大家族除賈青時一人外,其餘人等盡皆死在了冬落一人的手中,所以在賈青時的眼中,冬落必須要死,就算不是死在這龍門秘境,死在他的手中,出了這龍門秘境,也要死在他四大家族的老祖手中。
在冬落眼中也是一樣,他與賈青時已經是那不死不休的局麵了。
隻不過現在的他,沒有能力殺死他。
在調息了一段時間後,賈青時開始動了,但他並不是衝著冬落來的,而是直衝台階之上而去,直接以蠻力一口氣衝上了數十級台階衝勢才一止。
賈青時翻手將飛舞在他身側的各類機緣收了起來,嘴唇微動。
雖然冬落沒有聽清賈青時說了些什麽,但他從賈青時嘴唇微動間看清了賈青時說了些什麽。
冬落冷哼一聲,小聲嘀咕道:“好大的口氣,讓我別那麽快死了,還在龍門等我,哼,真當龍門是你家開的啊!你他娘的,又是一個滿嘴噴糞的家夥。”
怎麽能說又是一個?
冬落偏頭想了想,好像鄭南風是一個,楚終極是一個,就連那屍蛟也是一個。
冬落輕呸了一聲,似乎覺得將他們三人相提並論,很對不起屍蛟,但也隻是一想,然後開始登山。
而在離他極遠處的台階上有一個小胖子還有一個少女一同登高。
少女的神色看不出來悲喜,一臉的沉默。
少女走得很慢很慢,自然而然的連帶著小胖子的速度也就慢了下來。
在二人的身側飛舞著的是鋪天蓋地的機緣,有靈器法寶,靈丹妙藥……也不知道是誰登台階的異象引起來的。
少女似乎對此無動於衷,隻是在沉默著登高。
在他身旁的小胖子數次欲言又止,最後輕歎了一聲,什麽也沒有說,隻是翻手將二人身側的機緣收了起來。
有些話,外人說了不管用,還是得自己想明白的好。
再說了,連他這個局外人都不曾想明白,當局者可能就更迷了。
小胖子突然打了好幾噴嚏,他抬起頭來疑惑的看了看高處,輕聲道:“難不成有人想我了?”
洛樂愣了一下之後,開始發足狂奔。
隨著少女狂奔,一時間,青山震動,一條金色的大河自山尖狂奔
而下向著少女洶湧而來,仿若摧枯拉朽一般將沿途的山石林木盡皆摧毀。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金色的大河速度極快,才剛出現在山尖,刹那間便越過了重巒疊嶂的群山,出現在了少女的麵前。
離著少女有十數階遠的小胖子屍蛟麵色大變,他不知道金色的河流是什麽東西,但這是在龍門之中,可能是危險,也有可能是機遇。
但他不敢再賭了,他可能已經失去了一個朋友了,就決不會再讓第二個有半點危險。
屍蛟大喝一聲,“食牛之氣,四海之心。”
隨著他一聲大喝,他臃腫的身軀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下去。
從他瘦弱的身軀之中突然有一道土黃色的光柱衝天而起,衝破雲層,佇立在天地之中,然後又有一道淺藍色的光波以他的心髒為圓心,像水紋一樣瞬間蕩漾開去,穿過青山,穿過雲海,越過龍泉,引得山風大起,風雲激蕩。
龍梯一陣搖晃,數十級台階一躍而過,屍蛟消瘦的身影站在了洛樂前一級台階上,站在了她與金色河流之間。
屍蛟雙手畫了一圓,一麵一半由土黃色一半由深藍色的圓盾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但是金色河流撞在了屍蛟的身上之後,依舊來勢不減,直接穿過圓盾,穿過屍蛟,湧入了洛樂的身軀內。
屍蛟低頭看了一眼,有些難以置信的喃喃了一句,“怎麽會?”
然後屍蛟兩眼一黑,噗通一聲,便摔倒在了台階之上。
在金色的河流之後,諸神葬土之內又有無數條河流仿如青山上的瀑布一般飛流而下,又經過激蕩的山風吹拂,散在了龍梯之上。
金色河流一入體,洛樂也在巨大的衝擊力下還沒來得及看一眼他身前那一級台階上瘦得快沒個人形的屍蛟如何了,也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洛樂倒下的時候,龍泉之上忽然陰風怒號,濁浪排空,天地之間一片血紅,血雨紛紛。整座龍門秘境都籠罩在一片悲哀之中。
無論是龍梯之上的登高之人,還是龍門秘境內的妖獸都從修行之中驚醒了過來,眼眸之中驚疑不定,盡是淚水,好似失去了什麽極其重要的人一般,內心一片悲戚。
傳言在上古之時,諸神橫空,眾神之主下轄十二主神,十二主神下轄千萬山水神邸,吸收人間香火,穩固天地氣運。
十二主神出,普天同賀,又被稱之為諸神黎明。
十二主神亡,天地同悲,又被稱之為諸神黃昏。
而這片天空,一片金黃,璀璨至極,像極了黃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