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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章別笑了,你臉龐都濕了

  洛陽城的青石板,踩在上麵的感覺與踩在渭城的泥地上,龍門秘境的林地裏總歸是不一樣的。


  驟然乍富的冬落走在洛陽城的街道上,突然生出一種發自內心的羞怯感,就像是粗茶淡飯吃習慣了,突然間有一天發現飯桌上放著的不再是已經吃習慣了的粗茶淡飯,而是大魚大肉,他首先想到的不是驚喜,而是茫然。


  走在有著千年萬年底蘊的洛陽城,穿過高低錯落的亭台樓閣,每一步落下都像是在對洛陽城滄桑厚重曆史的褻瀆。


  看著身旁走過的一張張或圓滑、或世故、或古樸、或滄桑的臉龐,聽著響徹耳畔的一聲聲或憤怒、或灑脫、或低吟、或淺唱的叫喊,在羞怯感之後,冬落又生出了一種強烈不真實感。


  什麽叫恍如隔世?


  這就叫恍如隔世。


  來的時候春意融融,走的時候冬雪紛紛,再來的時候又是一場秋葉靜美。


  四季輪轉往複,又是如此的生生不息。


  冬落站在坤區十五巷的巷口之外,看著那個離他不過數步之遙的巷口,也不知道是為什麽,遲遲沒有邁步。


  在來的路上他就已經從顧簡之那兒知道,自他走後,雪念慈,大黑、二黑、三黑他們在修行之餘總會來到巷口,或靜坐在屋簷下,或匍匐在房梁上,一呆就是一整天,目光溫和的看著小巷口。


  如此循環往複,朝朝暮暮,暮暮朝朝,等到了春花開,等到了夏雨降,等到了秋月升,卻遲遲沒有等到冬落來。


  冬落站在坤區十五巷的小巷口,整了整自龍泉上便沒有脫下來的本就潔淨如新的弑神鎧,眼裏心中藏著的是怎麽也掩飾不住的雀喜。


  這個世間有很多奇跡,而活著就是最大的奇跡,因為所有的奇跡都沿於它。


  顧簡之站在冬落的身後,不發一言,反正飯點已經過了,酒錢也已經扣沒了,早一點回去晚一點回去又有什麽關係呢!


  不重要的。


  可有些事想明白了卻很重要。


  每一次緣起都是一場修行,更何況是一場生死。


  死路的起點又成為了生路的起點。任誰都會有點恍惚吧!


  修行,既是修力,更是修心。心到了,力自然也就到了。力到了,心卻不一定到。


  力之所殆,心猶可及。心之所殆,力不能及。


  顧簡之的目光順著一片枯黃的梧桐葉從天而降,看著它緩緩飄落在地。又抬頭看向另一片梧桐葉,看著它打著轉的跌落在地。


  好一場春榮秋枯,好一陣春華秋實,好一輪春花秋月。


  屍蛟與洛樂也都沉默的站在冬落的身後,有時候沉默要比喧囂有意義的多,比如現在。


  良久之後,冬落衝著坤區十五巷的巷口咧嘴一笑,一步跨出。


  是來路也好,是去路


  也罷!


  是生路也好,是死路也罷!

  隻要路在腳下,埋頭趕路就是。


  來去隨意,生死由他。


  當冬落一步落下的時候,秋風漸起,這一天,他從感息一層直入感息十層。這一天,他明悟了得失,明悟了來去,也窺見了一絲生死。


  得失是龍門秘境內外的得失,來去是洛陽城的來自去,而生死,則是他自個兒的生死。


  顧簡之撫須而笑,笑雖無聲,卻快意至極。


  每一次頓悟都來自於漸悟,頓悟之後便是頓迷,若是不能從頓迷中快速清醒過來,那便會陷入漸迷之中。


  那麽他會陷入漸迷之中嗎?顧簡之突然間有些期待了起來。


  顧簡之伸手接住那一片從天而降的梧桐葉,翻手便收了起來,頓悟也好,漸悟也罷,隻要開悟,便是明心見性,便是光耀千裏。


  屍蛟仿佛一臉見了鬼一樣的看著的冬落,就算是真的見了鬼,屍蛟也沒有這麽震驚。


  呆立了好半響之後,屍蛟才低聲道:“我他娘的知道你是一個天才,一個能將凡人之路走到極致的天才,可你他娘的,再天才,你也用不著天才到一天的時間都不要,就將一個大境界修行到圓滿吧!就算是你真有那麽天才,你也躲著我一點啊!可你還好死不死的讓我看見了,這不是打我臉嗎?”


  屍蛟有些欲哭無淚的仰天長歎道:“我太難了啊!我三天感息圓滿,就被稱之為天才中的天才了,害我驕傲了好一陣,可是跟你比起來,我好酸啊!”


  走了沒幾步的洛樂突然停了下來,回頭對著叫苦不迭的屍蛟說道:“沒什麽好酸的,你隻看到他一天感息圓滿,你卻沒有看到他為了這一天默默的承受了十八年的苦難。他有今天,是他用命換來的,是他應得的。”


  ……


  ……


  秋風秋葉秋草黃,一場秋雨一場涼。


  天上突然下起了細雨來,迷迷蒙蒙,如夢似幻,打在房簷屋角上,打不濕薄衫,卻打得濕衷腸。


  身穿火紅弑神鎧的少年剛出現在坤區十五巷的巷口時,坐在屋簷下避雨昏昏欲睡的小男孩小女孩突然睜開了眼晴,眼淚瞬間就溢滿了眼眶。


  淚眼婆娑的小男孩一躍而起,一腳踩在小巷邊厚厚的牆上,變幻成一隻黑色小毛球,直撲冬落而去。


  小女孩也不例外,也顧不上連天的秋雨,一腳踩在微濕的青石板上,膝蓋微曲,直接躍入了冬落的懷中。


  冬落眼含笑意的張開雙手,什麽話也沒說,隻是頭顱輕觸,便已淚流滿麵。


  這世間有很多感情是無法言說的,無論是多一個字或一句話,便會使那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情黯然失色。


  如是而已!


  洛陽城中秋風起,洛陽城內秋雨降。


  坤區十五巷,有些舊,有些窄,牆角的青石板上爬滿了四季常綠的青苔,一個少年抱著一隻黑貓,一個黑色小毛球無言的佇立在蕭瑟的秋風中,微涼的秋雨裏。


  久別重逢,一切盡在不言中。


  雪念慈也臉帶笑意,隻是順著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淚水卻是做不得絲毫假。


  巷口老樹下磕著瓜子閑嘮的幾個婦人在秋雨降的時候,便已經帶著她們的故事匆匆忙忙的歸家,雖說秋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下的是不痛不癢,但它也留住了幾分柔情,幾分衷腸,還有幾分劫後餘生的固執。


  冬落緊緊的抱著二黑、三黑,遲遲不肯鬆手,生怕他一鬆手,它們就會成為夢幻泡影,轉瞬即逝。


  冬落將頭抵在二獸的頭上低聲道:“我還活著。”


  我還活著四個字一說完,冬落突然感覺天地通明,神清氣爽,就像是時刻蒙塵的心境突然間就通透了起來。


  是啊!這世間還有什麽比我還活著更美好的事嗎?


  活著隻會是一件好或更好的事,隻要還活著,一切都好。


  顧簡之鬆了一口氣,頓悟之後的頓迷不可怕,那隻不過是靈台刹那蒙塵,刹那之後又會恢複之前明亮的光景。真正可怕的是頓迷之後的漸迷,漸迷就是溫水煮青蛙,鈍刀子割肉,看似無甚變化,可一切都在悄然的改變著。


  以顧簡之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出來,在坤區十五巷的巷口冬落突然間頓悟了,也隻有一朝頓悟,才抵得上十年苦參。而且他頓悟到的東西還很不一般,否則想靠一場頓悟在一天內圓滿一個大境界,連破九重小關卡,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哪怕是為此籌備了十八年也不可能。


  頓悟便是一個人在福至心靈的情況下突然起的一個念頭,頓迷則是要花很長的時間來對那個念頭自我否定,最後才能真正的大徹大悟,對那個念頭進行肯定,明心見性。


  對那個念頭進行自我否定的過程便是漸迷,顧簡之本以為冬落會在漸迷之中呆很久,可是沒想到這才走了幾步冬落便從漸迷中清醒了過來。


  顧簡之突然有些好奇冬落悟到了什麽,可他也知道這種問題不是你吃了嗎?可以隨便問的。


  大道修行,注重的還是一個藏字。


  將天地靈氣化為自身元氣藏於己身是藏,藏拙是藏,藏底牌藏後手通通是藏……


  隻有藏得住嘍!才能露得出,才能出奇不意,克敵製勝。


  所以,顧簡之隻能從他漸迷清醒之際吐露出來的四個字上窺點端倪。


  我還活著。


  顧簡之微微一笑,看來是想明白了活著是好還是更好了。


  隻有近距離的接觸過死亡,才能真正的明白活著的意義。


  得失也好!來去也罷!終不如活著,終不如好好


  活著,隻有活著才可以見到這個世界的美好,見到想見的人或事。


  隻要活著就有意義。


  冬落在這連天的秋雨衝刷下突然感覺神清氣爽,整個人都輕盈了不少,像是一重重禁錮在他身上的枷鎖被他一拳打破,從此之後天地無拘,大道無束,無拘無束。


  既然活著,那就好好活著吧!至於接下來會怎樣呢!走著瞧吧!若是實在是走不下去了,那就……躺著瞧吧!

  隻要到時候有人敬酒就好。


  冬落抬起頭對著雪念慈笑著說道:“好久不見。”


  雪念慈也微笑著說道:“是有好久了!不過總比再也見不到要好。”


  二黑三黑很乖巧的爬上冬落的雙肩,三黑本想習慣性的抓著冬落的頭發晃悠的時候,卻發現抓空了。


  這是它才發現,原來它一直苦等不來的那個少年,禿了。


  然後,它突然笑出了聲來。


  冬落走到雪念慈的麵前打趣道:“老大不小的一個人了,笑就是笑,哭就是哭,能不能嚴肅點,看看你現在這樣子,哭笑不得像什麽樣子,能不能尊重一下你的臉。”


  雪念慈依舊笑意盈盈,淚流滿麵。


  冬落轉過雪念慈的輪椅朝著張府推去,冬落再次說道:“別笑了,看看你的臉龐都濕了。”


  雪念慈輕聲說道:“秋雨太大,臉皮太薄,一不小心就被打濕了。”


  冬落哦了一聲,感受著同樣濕潤的臉龐,抬頭看了眼比春雨還要細的這一場秋雨,小聲嘀咕道:“這雨是大了些。”


  屍蛟與洛樂麵麵相覷,然後不約而同的抬頭望天,心中同時冒出一個疑問。


  這雨那裏大了?


  屍蛟看著當先走在雨巷中的兩個少年,仰天長歎道:“我太難了啊!為什麽要讓我看這個?這雨下得不但大還好酸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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