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章先給自己定一個小目標
廣陵郡的大雪一下就下了三天。
三天前,廣陵城內南陽街上發生的那場戰鬥,在廣陵城最終並沒有引起什麽轟動,就像是大雪下的泥土一般,被藏得嚴嚴實實的。
沒有人提,也沒有人問,踩在泥土上是過日子,踩在雪地上同樣也是過日子。隻要有立身之所,誰會去在意腳下踩的究竟是泥土還是雪地。
在廣陵城外荒蕪的雪原之中,有一個少年正踏雪而行,每走一步腳下便傳來膨鬆的雪花被壓實的哢嚓聲。
少年來到一座被大雪緊緊覆蓋的“小山包”麵前,尋了一個出口,走了進去。
在“小山包”裏有一個麵容枯槁的少年,還有兩個身穿大紅棉襖的孩童,正圍著一團烈火,讀著聖賢書。
按理說,以他們現在的修為與體魄強度,這點雪是感覺不到什麽冷的,壓根就不用燒火,可是剛進門的那個少年覺得在這樣的大雪天沒有火太冷清了,沒有火也就沒有了人氣。
少年搬了一個小馬紮坐在火邊,聽著朗朗書聲,安靜的烤火。
麵容枯槁的少年溫聲讀道:“雪粉華,舞梨花,再不見煙村四五家。”
兩個孩童也跟著讀道:“雪粉華,舞梨花,再不見煙村四五家。”
……
書聲琅琅,天寒白屋。
坐在火邊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坐直了身體,左手握拳橫放於腹前,儼然已經打起了盹來。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雪念慈悄然放低了聲音,他對雪有一種天生的親切之感,在這樣的大雪天,情不自禁的與冬向晚二人說起了雪來。
從雪的別稱“玉龍”“六出”等說到曆代文人雅士的誦雪佳句。
說那“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的豪邁鐵血,聽得三黑直咋呼,就差拿出自個兒的小木劍對著外麵的大雪一通亂砍了。
說那“地白風色寒,雪花大如手”聽得三黑哇哇直叫,連連驚呼那得多大的雪花啊!他在極北大草原上都沒有見過那麽大的雪花。
雪念慈笑而不語。
冬落頭一歪,驚醒了過來,“你們上完早課了?”
雪念慈點了點頭。
二黑與三黑起身去外麵廣闊的天地中練劍了。
雪念慈將手伸在火上翻來覆去的烤了烤,“這次有些太冒失了。”
冬落點了點頭,“是有些冒失了,可隻要不死,那就算不得虧。就算是虧,也是姚家比我們要虧得大些。”
雪念慈揉了揉枯槁的臉,“那晚出手相救之人,有消息了嗎?”
冬落搖了搖頭。
在這三天裏,他也去打廣陵城外打探過消息,可是南陽街那晚的事就像是繡春江裏濺起的一粒小水花,落下了,也就落下了,往後再也沒有人聽說過。
當晚,那一個救
他們之人或許還在廣陵城,所以姚家的人不敢亂動,隻能任由他們離去,可三天時間過去了,誰也不知道姚家有沒有在廣陵城布下天羅地網等著他去自投羅網,所以,他也不敢太靠近廣陵城,畢競不是每一次運氣都很好,每一次都有人救。
雪念慈思索了片刻,沉聲道:“沒有消息就沒有吧!等以後有機會再來廣陵城,我讓姚家家主親口告訴我就好了。不過如今的廣陵城是去不得了,姚家家大業大,也許我們現在都還活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呢!”
冬落挑了挑火盆裏的木炭,火勢又變得洶湧了一些。隻是一寸寸白灰飛在空中怎麽看都不是一個滋味。
冬落輕笑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有些話有機會了讓姚家親口說,俗話說有些便宜可以白占,可有些虧不能白吃。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得先養好傷,畢競接下來的目標是繡春江水神宮,也不是什麽好相與的。”
雪念慈手指輕敲著輪椅扶手,“易天機親自下令撤銷魏來的山君神位,用心之險惡,昭然若揭。我現在就擔心繡春江水神明哲保身,不肯與你我相見。或者是幹脆與我們兵戎相見,那麽我們沿著繡春江一路北上的計劃可能就要擱淺了。”
冬落將手放在火上翻來覆去的烤,火光與雪光映射在他的臉上明滅不定。
周天子讓他自行走到他這顆棋子該到的位置上去,他的位置他很清楚,那就是漢王之位。
可從洛陽到極北之地的陳國,從哪走?怎麽走?路上又會有那些艱辛?都是他自己的選擇。走得到,他由一顆死棋變成活棋。走不到,死就死了。到時他連棋盤都沒有上,就更別說影響棋局走勢了。
易天機的用心,其實也可以說是周天子的用心,他還是能猜到一二的。那就是在棋局之外規矩內盡可能的阻撓他,不讓他那麽輕鬆的就走到棋局之上。
若是這麽輕鬆的就走到了,哪怕是他已經成為了一顆活棋,也是一顆氣短的活棋,活是活了,可同樣沒有資格讓下棋者為他在棋局上再開一個新局麵。
易天機撤銷魏來的山君神位,這就是一個信號,讓更多搖擺不定的人堅信漢王與周天子不和,來找他的麻煩,挑釁他。周天子的意思簡單明了,那就是他連這些麻煩與挑釁都處理不好,那他死了也就死了。
一盤棋局,每顆棋都重要,一子錯,滿盤輸。可是每顆棋都不重要,隻要贏,什麽棋都可以舍去。
冬落扭了扭脖子,就著手上的熱氣搓了一把臉道:“山有山道,水有水道。若是繡春江水神避而不見,或者是故意刁難,那我們繞一條路就是。這一條不通,我們就繞一條,總有一條路走得通。”
雪念慈揉了揉太陽穴,笑道:“
那要是都走不通呢!”
冬落也笑了,“生死看淡,不服就幹。走不通就打通。我們隻要往前多走一步,我們離目標就更進了一步。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路上。”
冬落站起身拍了拍雪念慈的肩膀,“好好休養,等你傷好了,我們就去會一會這繡春江的水神娘娘,找他借一條道。”
雪念慈點了點頭,他的傷是神魂心念上的,除了慢慢修養,別無他法。雖說如今他們的家底已經算得上是很厚實了,可能治愈神魂心念的靈丹妙藥,他們還真沒有,所以隻能養。
雪原之上,二黑與三黑各自練劍,就像是兩團小火花一樣,一跳一跳的。
兩人練得比往日裏更勤了一些,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冬落蹲在雪地裏默默的看了一會兒之後,也開始修練了起來。
在他伐髄境圓滿肉身強大的治愈能力之下,他身上的外傷已經完全好了。如今他的丹田海也不再是封閉的狀態。
他可以通過《道經》源源不斷的將經絡江河中的靈氣搬運到丹田海中佇藏起來,與此同時《易筋經》衍生而來的內氣也在它們獨自開辟出來的經絡江河之中自行運轉,最後如猶入百川歸海一般湧入他的丹田。
如今他的丹田海內飄浮著一片片好似白雲一般的內氣,五彩的靈氣。
隨著他不停的修練,他丹田內的靈氣與內氣越集越多,不一會兒便充滿了他那小的可憐的丹田海。
轟隆一聲巨響,他的丹田一陣動蕩,繼而一瞬間便拓寬了無數。
七寶妙樹綠色的枝椏一陣搖晃,無數點綠光像熒光一樣灑落,不一會兒,新拓寬出來的丹田便又是一片新綠。
冬落的魂體才剛一出現在丹田海內,一個宮裝女子便出現在他的麵前,嘖嘖歎道:“曆害的曆害的,這才三天時間就突破到了開靈一層。”
冬落皮笑肉不笑的與少女夏嗬嗬了一下,便開始如同帝王巡視自家的國土一般巡視起了自個兒的丹田來。
少女夏一直跟在他的身旁,像一個話嘮一樣,冷不丁的說上幾句話。雖然現在的冬落是在他自己那一半丹田海內,可是他愣是不敢開口驅趕一下少女,不然他又要嚐試一下被單手鎮壓的滋味。
少女拍了拍冬落肩膀,啪啪響,“小老弟可以啊!魂體也凝實了不少。看來我留在龍門秘境內的魂力你沒少吸收啊!”
冬落咧了咧嘴,表示不想說話。一想到在龍門秘境內吃了不少龍血晶靈石,喝了不少的龍髓石乳,而且還是眼前這個少女的前身,他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少女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想什麽呢!”
冬落連忙不想不念,擺了擺手道:“啥也沒想。”
隨著他修為提升到開靈一層,
原本隻有百丈大小的丹田海如今又增加了百丈。
對此,冬落很是滿意,三天前還在為了一點地盤與女暴龍鬥智鬥勇,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硬是沒討到一點好處,現在好了,才過去三天,地盤就翻了一番。
冬落頓時覺得腰杆子硬了不少,大袖一甩,就連走起路來都帶起風來。少年心裏美滋滋的想道:“先給自己定個小目標,比如將這丹田海修練到無限大。”
少女一腳將正沉浸在美滋滋的幻想中的冬落踹的一個踉蹌,冬落再也忍不住回頭怒吼道:“女暴龍,你幹啥?”
少女夏十指交錯拍打了幾下,頭一偏,背著手道:“不幹啥!就是突然覺得風有點大,把我腿吹起來了。”
冬落冷哼一聲,爬起來拍拍屁股接著往前走。
可能因為夏的本體是一條龍的緣故,喜歡水多一些,所以她自然而然的便占據了陰陽魚內水多的那一部分,冬落也就占據了土多的那一部分。
冬落來到陽魚陰眼處的那一方小水塘邊坐下來,四處張望了一下之後心念一動,一把紫金色長劍便出現在了他的魂體手中。
冬落在池塘邊挖了一個坑,將紫金長劍種了下去。
紫金長劍剛一沾土便變成了一節竹鞭,不一會兒,便長成了一根紫竹,迎風招展。
紫竹一出現,原本飄蕩在他丹田海上空的靈氣內氣突然一股腦的湧入了紫竹中,消失不見。
少女夏突然出現在冬落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小老弟,不錯不錯,這才幾天又弄到一件先天靈物,還是一根紫竹,把我的失樂園又點綴得好看了一點。來,大爺我有賞,這半座失樂園就再多借你一天好了。”
一件先天靈物才一天?
一天就一天吧!總比沒有好。
冬落坐在地上,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參天大樹,還有近處的紫竹,吃吃的笑道:“先給自己定個小目標,比如把我的丹田海種滿先天靈物。”
少女夏聲音冰冷的說道:“不是你的丹田海,是我的失樂園。”
好漢不吃眼前虧,冬落打著哈哈道:“好好好,你的失樂園,你的失樂園行了吧!”
少女滿意的笑了笑,這還差不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