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青陽 第五十五章 願為小師弟開道
面對這麼多清風觀強者，安寧沒有任何言語，拉著安靜，繼續前行。
「再往前一步，死！」
安寧停下腳步，問道：「為什麼？」
一片寂靜，沒有人回答。
安寧冷笑一聲，「魔道？因為兵亂，我們兄妹五歲便分離，天各一方，輾轉十餘年，才得以重聚。這麼多年，我是怎麼過的，她是怎麼過的，可有人知曉？」
安寧搖了搖頭，繼續道：「沒有！你們既然說她是魔族妖人，既然要除魔衛道，我且問問，她可做過任何錯事，可曾傷害過一人？」
清風觀老道義正言辭的道：「魔族妖人，人人得而誅之！」
安寧點了點頭，「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魔族也好，妖族也罷，我只知道她是我妹妹，只知道有人若想傷害她，就顯得問問我手中的劍，我倒想看看，誰敢攔我，誰又能攔我？」
說罷，安寧拉著安靜繼續前行。
一步。
兩步……
沒人出手。
清風觀老道冷喝道：「安寧，你乃正道子弟，勸你及時回頭，莫要執迷不悟！」
安寧冷笑一聲，抬眼盯著這老道，沉聲道：「你算什麼東西？」
這老道面色難看，卻依舊說道：「你雖是青陽宗弟子，但青陽宗絕不會因為你而枉顧正道宗旨，你若再執迷不悟，就唯有死路一條！」
安寧懶得搭理，拉著安靜繼續前行。
清風觀老道嘆息一聲，如同審判一般朗盛道：「殺！」
飛劍漫天，筆直落下。
無數金色箭羽憑空浮現，逆流而上。
長劍與金羽對撞，綻放出絢爛火花，一柄柄長劍不斷折損，一位位清風觀修士不斷隕落！
沒有華麗的對招，只有漫天劍雨不斷落下，只有兄妹兩人頂著漫天劍雨，一步步前行。
安寧左手拉著安靜，右手握著桃木劍，不斷將那些飛來的長劍撥開。
金色箭羽不斷減少，安寧的身上也開始有了傷痕，但他腳步依舊不停，他身後的安靜也未被長劍傷到分毫。
只要他還站著，安靜就不會受到傷害。
安寧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圍觀者也越來越多。
人們看著場中的這對兄妹，指指點點，議論紛紜。
任何人，只要跟魔族牽扯，便會受千夫所指，被天地遺棄，沒有人會同情，也沒有人會可憐。
終於，一柄長劍洞穿了安寧的膝蓋，強行阻止他前進的步伐！然後是第二柄，第三柄……
瞬息之間，安寧的身上就插上了七八柄長劍！
鮮血泊泊流淌！
雙拳難敵四手，猛虎也無法招架群狼。任你擁有通天手段，也有精疲力竭的時候，這就是與整個天下正道為敵的下場。
劍雨已經停下。
安寧身後的長街上，擺滿了清風觀修士的屍體，鮮血染紅了整條長街！
兄妹兩不過前行了兩丈。
安寧只覺得身體的氣機正不斷隨著鮮血流失，他抬頭看著前方那些似乎怎麼也殺不完的清風觀修士，沒有悲憤，沒有畏懼，只有微微的不甘。
真的就只能止步於此了嗎？
竟連一個小小的清風觀都無法逾越？
他看向那些圍觀的百姓，只從這些人的眼中看到了鄙夷與嘲諷，只看到了無盡的冷漠與不屑。
曾幾何時，他也想過要守護這些人，以手中之劍。
他將身上的長劍一把一把的拔出，強忍著不讓自己倒下。他轉身看著安靜，她的臉上也沒有任何恐懼，甚至沒有痛苦，她的眼中布滿淚光，臉上卻掛著笑容。
安寧有些自責，有些愧疚，柔聲道：「哥哥還是沒能保護你，但這一次，哥哥絕對不會丟下你！」
安靜點了點頭，「我不怕！」
他們確實不怕，他們本來早就該死了的，能夠活到現在，能夠再見面，就已經算是上天的恩賜，這就已經很知足了。
安寧看著手中的桃木劍，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影。
她按刀而立，白衣如雪。
安寧覺得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她。
他對著桃木劍扯出一個笑容，幽幽道：「對不起，沒能成為你期待的劍仙。」
安寧鬆開安靜的手，雙手握著桃木劍，顫抖著將之舉起。
一切都從縱橫劍開始，那就以縱橫劍結束，希望她能看到，自己雖然沒有成為劍仙，也曾使出過劍仙一劍，希望人們能夠相信，她沒有看錯人。
天際之上，清風觀強者嘆息一聲，開口道：「放棄吧，沒有人會來救你，你又何必苦苦掙扎？」
安寧沒有回答，手中桃木劍越舉越高。
確實沒有人會幫他，即使桃木劍還能再用一次，但已經沒有意義了，今天就算過了清風觀，只要他還帶著安靜，明天一樣會有清水觀清火觀。
安靜看著安寧的背影，心情依舊平靜。
他死，自己也會跟著死，然後身體中的那頭魔物就會徹底擺脫束縛，獲得自由，到時就讓他們去斬妖除魔好了。
所有人都很清楚，那個叫安寧的，不過是在垂死掙扎。
遠處，一支商隊緩緩停下。
一個青年看著被清風觀堵著的兄妹，眉頭深鎖。
李松青在猶豫，在掙扎。
他如今已經不是青陽宗弟子，已經娶了嬌妻，明年就會生第一個孩子，然後第二個，第三個……
只要這單生意走完，他就能繼承家族產業，就會有一輩子也花不完的錢財，過著很多人都羨慕的閑適生活……
可他一旦站出去，不僅幫不到安寧什麼，自己眼看著就能擁有的一切也會化為泡影，甚至可能連累整個家族。
任何人面對這樣的選擇，都不會做出選擇。
然而他是李松青。
李松青走向那個身材苗條的女子，低聲道：「媳婦，對不起！那個人真的是我兄弟，我不能不管。」
說完他很快轉身。
他怕自家媳婦會阻攔，怕自己會猶豫。
「青陽宗前內門弟子李松青在此，要殺我兄弟，先問問我李松青手裡的刀！」
一個聲音驟然響起，一個青年擠出人群，腰挎長刀，一步步走向那對已經被整個天地遺棄的兄妹。
人群中，那個身材苗條的女子嬌軀顫抖，淚眼朦朧。
她幽幽道：「能嫁給這樣的你，是我蘇婉兒最大的不幸，也是我蘇婉兒最大的幸運！」
李松青走到安寧身前，拔出那把長刀，轉頭笑道：「別怕，要死我先死。」
那一瞬間，安寧只覺得有什麼東西要奪眶而出。
李青松穿的不是青陽宗道袍，而且他之前說了他是青陽宗前弟子，所以他代表的，僅是他個人，不是整個青陽宗。
清風觀眾人並沒有因為李松青的出現而有任何神情上的變化，牽涉魔族，哪怕青陽宗是南方正道大宗，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跟整個天下正道為敵。所以這青年的出現，不過是讓今天再多死一個人而已。
「殺！」
同樣是如同審判一般冰冷的語氣。
劍陣再次發動，劍雨再次灑下。
有笛音傳來，渺渺蒼蒼。
一個長裙女子從天而降，漫天劍雨就像是受到了某種牽引，不停在他身邊盤旋，形成一個巨大的長劍漩渦！
她身形落下，漫天長劍便也跟著落下，叮叮噹噹。
這一次，清風觀眾人都皺起了眉頭。
封靈剛好落在李松青左邊，轉頭看著滿身傷痕的安寧，又看了看安寧身後的安靜，像是看出了什麼，笑著道：「你沒來找我，反倒是我先來找你了。」
安寧苦澀道：「見過四師姐。」
封靈說的，如果再見，記得喊她一聲四師姐。
封靈點了點頭，柔聲道：「我不能保證能救你們，但可以保證跟你們死在一起。」
她看著天際那些清風觀修士，朗聲道：「前落雲峰執事弟子封靈，願為小師弟開道！」
依舊是「前」，依舊是跟青陽宗無關。
清風觀眾人都有些凝重，這女子的出現，無疑讓事情變得有些複雜，但也更加表明了青陽宗對這件事的態度。
所以無論是先前叫李松青的青年還是現在這個叫封靈的女子，所代表的僅是他們個人的意願，跟青陽宗無關。
所有清風觀弟子都看向那位清風觀老道，因為來人畢竟是青陽宗執事弟子。
清風觀老道臉色陰沉，漠然道：「殺！」
老道一個「殺」字出口，面色陡然大變，隨即雙手快速掐訣。
有一劍自天而降，帶起一道銀色匹練，如同一條長長的瀑布般劃破長空，砸向這位清風觀老道。
境界已經達到龍鳴鏡中期的清風觀老道竟是被這一劍逼得一退再退，愣是退出了七八丈距離才將劍勢化解！
有一人緊跟長劍之後，落在長街之上，剛好站在李松青右邊。
這人就像是人間謫仙，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他一出現，就能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人群也隨著這人的出現而開始騷動。
長劍在空中盤旋一圈，飛到這男子身前，被他握在手中。
「前落雲峰執事弟子玄都，願為小師弟開道！不涉宗門，只為同門情誼，雖死無悔！」
不斷有身影陸續落下，以李松青為中心，向兩邊分別站開，排成一線。
「前落雲峰執事弟子王洞明，願為小師弟開道！」
「前落雲峰執事弟子余堂，願為小師弟開道！」
「前落雲峰執事弟子俞洪熙，願為小師弟開道！」
「前落雲峰執事弟子蘇茹，願為小師弟開道！」
「不涉宗門，雖死無悔！」
眾人齊聲，響遍四野，震徹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