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種了一棵桃樹
安寧很不喜歡這些所謂的上等侍女,所以說完之後,便轉身走了回去,但也談不上多討厭,正如他所說,上等下等,都是侍女,正如整個人類,不論身份尊貴,境界高低,都是人類。
但侍女分上等下等,人類亦分三六九等,所以有些人死了便死了,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影響,甚至對周圍的人也沒有任何影響,古往今來,都是常態,誰也不能改變什麼,但安寧就是不喜歡這種感覺,他覺得整個天下,應該是人人平等的,沒有高低貴賤的……
如果真是那樣,就沒有人非死不可,同樣的,也沒有人不能死,那或許才是縱橫劍之真意。
看似矛盾,其實不然。
或許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做到那種「無人不可殺」的意境。
「無人不可殺,無地不可去,無事不可為」是安寧理解的縱橫劍,「無處不可去」不難理解,特別是從無涯書院回來之後,又在風小雲的聖地中有了那種掌控天地的感覺后,安寧便完全理解了這層含義。
只要手中有劍,自然無處不可去。當然,理解是理解,要做到還是很難,最起碼安寧如今的實力根本就不允許。
「無人不可殺」的意境就比較難理解,若是惡人也就罷了,可若是善人,又如何不可殺?
但此刻,安寧似乎有些理解了。
「殺」,並不是見人就殺,而是殺該死之人,沒有善惡之分,因為即便是善人,也會做錯事,只要該死,就改殺,只論是非,不論善惡,而自己手中的劍,便是用來衡量的尺子。
因為沒有人非死不可,自然也就沒人一定不該死,只要錯了,就該殺,自是無人不可殺。
縱橫劍就在那裡,無人不可殺!
而這種意境,安寧雖然已經理解,但並不全面,同樣以他如今的境界,一樣無法做到。
至於最後一種「無事不可為」,安寧至今為止,都沒有任何頭緒。
楊端雨聽著安寧的言語,同樣滿心震撼,她實在想不明白安寧究竟是怎麼從朝陽湖活著出來的,難道這個安寧的實力已經強到讓整個朝陽湖都忌憚的地步?
這當然不了能,因為這世上,絕沒有如此年輕的歸玄鏡強者,再說就算是歸玄鏡,就算真能從朝陽湖走出來,也絕不可能讓朝陽湖如此尊崇,除非是歸玄鏡之上的神門鏡,只是那種境界的人物,幾乎只存在於傳說。
當然,她畢竟只是一個下等侍女,有很多東西,自然不是她能夠接觸和理解的。
拋開所有的想法,她開始去幫安寧準備明天拍賣會的事宜,反正不管怎麼說,安寧既然參加拍賣會,那自己就能拿到分紅,那自己的弟弟,也就能進入仙門修行,就算不能進入青陽宗那樣的千門,進入一些三流宗門總沒有問題。
讓他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拍賣會上,安寧一口氣買了很多東西,幾乎只要是品階不低的藥材,都被他全部收入囊中,而且除了拍賣大會上的藥材,仙渡上的藥材幾乎都沒他全部買走,總價達到了數百萬靈石,這一天下來,到她手裡的靈石就有數萬之多。于是之后的日子,她更是盡心儘力,處處小心謹慎,生怕出一點差池。
終於在第六天的時候,安寧說要提前離開仙渡,需要楊端雨開啟傳送陣法,之後給了她一份書信,笑著道:「讓你弟弟拿著這封信去青陽宗,進入青陽宗沒有問題,至於能有多大的成就,只能看他自己的努力和天賦。」
楊端雨接過,感激涕零,幾乎泣不成聲,問道:「公子,我們還會見面嗎?」
安寧笑著道:「若是我不死的話,你到青陽宗,應該是可以找到我的。」
楊端雨點了點頭,為安寧開啟陣法。
安寧進入陣法之前,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就這樣被陣法傳送到地面。
安寧落在地上,仰頭看著雲海上的仙渡,輕輕呼出一口氣,然後取出楊端雨給他準備的地圖,確定了大致位置和大致方位,直接御劍而起, 向著北方而去。
有些相識,是好事,有些則不然,就比綠冰紅雪。
……
傍晚,採信門。
一個老道人正在給門中弟子講授道法,突然一名弟子氣喘吁吁的跑了上來,開口道:「師尊,山下來了個男子,說是您的朋友,要在宗門借宿一宿。」
老道人皺眉道:「本座的朋友?張什麼樣子,叫什麼?」
這名弟子思索了一下,回道:「一個偏瘦的男人,背著桃木劍,不像道人,三十歲不到,好像叫安寧。」
老道人點了點頭,突然驚呼道:「叫什麼?」
這名弟子嚇了一跳,開口道:「安寧。」
老道人腳步一個踉蹌,幾乎摔倒在地,之後急得在原地不停打轉,一個勁的道:「完了完了完了……」
一名道人走了過來,不解道:「師父,怎麼了?」
老道人慘然道:「那個安寧來了。」
這名弟子也皺起眉頭,微微思索后說道:「咱們採信門如今也沒什麼家底,他就算來了也拿不走什麼,依弟子看,師父不妨做足禮數,他到時候也不好意思出手。」
老人點了點頭,凄然道:「只能如此了。」
說完向著山下走去,腳步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哪有往日的神仙風範。
山下,安寧等了一會,就看到採信門老掌門走了下來,便笑著道:「老真人許久未見,身體可還硬朗。」
採信門掌門李東羊笑著賠笑道:「還好還好,有勞安公子記掛,實在讓貧道受寵若驚。」
安寧笑著道:「北上去見個朋友,剛好路過,當初沒經過老真人允許,冒用採信門兩次名聲,自是要表示一下晚輩的歉意,正好天色已晚,想在採信門吃個便飯,老真人應該不會吝嗇得一頓飯都不給吧?」
老掌門心中苦澀,一頓飯?若真只是來吃飯的,別說一頓,吃個一年半載都沒問題,可關鍵是你真的只吃飯?
安寧似乎知道這位老掌門的心思,笑著道:「只吃一頓便飯,休息一晚就離開,再說了,我安寧雖然窮,但還沒到飢不擇食的地步,採信門什麼時候躋身千門了,晚輩或許真會將主意打到採信門頭上。」
老掌門愕然,同時也算是放鬆下來。
這話聽著確實讓人不舒服,但此刻這位老掌門聽到這樣的話,卻心情舒暢。
安寧果真只是在採信門借宿一宿,老掌門顯然不放心,不僅讓兩個弟子盯著,自己也盯著,好在這安寧吃了晚飯之後,便將自己關房中鼓搗丹藥,最多就是調侃自己那位女弟子幾句,第二天一早,果真就這樣下山而去。
不僅如此,還指點了自己那兩位不成器的弟子一些,最後留下了一卷品階不俗的符法,說是為當初借用採信門的名聲道歉。老掌門原本是不像拿的,但那位弟子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老掌門便悻然接下。
安寧此舉,是想跟採信門徹底了斷,今後毫無瓜葛,看起來是境界高了,瞧不起採信門這樣的小宗門,不希望這樣的小宗門借著自己的名聲四處招搖撞騙,但對採信門來說,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碼,從今以後,安寧都不會再出現在採信門了。
安寧這段時間走得並不快,也並非一直都是御劍,天黑了就會找地方歇腳,然後鼓搗一些丹藥。
蔣師給他的時間只有三個月,在這三個月之內,他不僅要將想做的事情做完,還得將所可能用到的一些丹藥準備好,畢竟一旦開始歷練,根本沒有這個時間,而很多時候,丹藥便是活命的保障。
在仙渡之上,安寧幾乎將所有的家底都變成了藥材,有點孤注一擲的嫌疑。
放在以前,安寧絕不會一次新將所有錢財都花完,最起碼要留著一些應急,但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弄不好真可能身死道消,那麼錢財留著,也就沒了任何意義。
除此之外,安寧有些害怕見到綠冰紅雪,雖然他如今已經把公孫琴殺了,但對綠冰紅雪來說,已經沒了任何意義,就像安寧心中的愧疚,並不是殺了一個公孫琴,就能消失的。
山谷中,安寧緩步走入,提著一壇酒,是南陽帝國有名的寒潭香,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紙錢香燭和瓜果。
數年沒人來,山谷已經長滿了樹木荊棘,根本沒有路可走,安寧便直接御空而行,然後落在一座山丘之上。
兩座墳還在,雖然長滿了雜草,但因為當初施了符籙的緣故,並沒有遭到太嚴重的破壞。
安寧落在墳前,看著已經長了青苔的墓碑,緩緩坐下,燃了香燭紙錢,將供奉之物擺好,這才將酒拿出來,全部灑在墳前,柔聲道:「近來一直東奔西走,四處逃亡,也沒時間來看你們,今天我來,就是想跟你們說一聲,公孫琴已經死了,雖然我知道如今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但還是覺得應該告訴你們一聲。」
「這段時間,我急著撇清一些關係,但發現有很多事情,不是說撇清就撇清的,就像有些事情,不是說放下就能夠放下,以前我覺得這會影響道心,劍心,現在才知道,原來這才是入世劍,所以只要我不死,就會一直讓你們活在我的心裡。」
他舉起酒杯,笑著道:「來,讓我們再喝一杯,這次之後,如果我能活著回來,一定再陪你們姐妹喝酒。」
說完一飲而盡,低頭的時候發現不遠處長著一棵桃樹,還很小,安寧便站了起來,走到這棵桃樹的旁邊,取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將桃樹挖出,然後種在墳前。
做好這一切之後,安寧笑著道:「我去了桃源山,雖然沒見到莫青青,但看到了很多桃樹,開了漫山遍野的桃花,美極了……去過了龍鱗海域,在海底歷練了三年,幾乎每天都會死……去了無涯書院,跟李小白偷了好多竹筍……去了極北之地,安靜如今身體的情況雖然還沒有解決,但最起碼還活著,而且已經是一位聖人了……」
安寧將這些年去過的地方,做過的事,見過的人,一一述說,不在乎有沒有人聽。
就這樣待了差不多半天時間,安寧才起身離去,在安寧離開的時候,有微風浮動,小小的桃樹輕輕搖曳,似有人溫柔撫摸,低聲呢喃……
桃源山有桃木,驅魔,鎮邪,安魂。
離開山谷之後,安寧便直接南下,因為所剩時間已經不多,所以要去天道山,就必須得乘坐仙渡,而整個南陽帝國唯一可以通往神龍帝國的仙渡只有溪山渡口,所以必須得去一趟漠北。
而去漠北,最快的依舊是仙渡,所以要先去一趟北台州,剛好顧家就有通往西山渡口的仙渡,正好可以順道去一趟顧家。
雖說自己跟顧家只有仇沒有恩,但這些年,確實是北台州顧家的幫扶,讓青陽宗少了很多麻煩,雖說是交易,兩家都從中獲得了好處,但面子上的功夫,還是得做做,若是沒機會也就算了,既然剛好路過,去看一眼,總沒壞處。
不是因為顧傾城,而是因為顧青鳴。
雖說如今顧傾城是顧家家主,但青陽宗這些能一直得到顧家的資助,顧青鳴肯定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見過了綠冰紅雪之後,安寧幾乎沒有任何停留,大多時候都是御劍而行,有時候甚至連夜趕路,到了顧家的時候,原本的三個月時間,已經用掉了一個月。
顧家大廳,顧傾城正整理手中事物,顧青鳴走了進來,笑著道:「我聽說安寧回了青陽宗之後,去了一趟朝陽湖,據說把公孫琴給殺了。」
顧傾城放下手中的事情,皺眉道:「公孫琴不是聖人?」
顧青鳴點頭道:「去年就已經躋身聖鏡了。」
他笑著道:「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安寧竟已變得如此可怕,顧家當初跟青陽宗結盟,是顧家這麼多年,做的最正確的選擇,看來你當這個家主,對顧家來說,確實是一件幸事。」
顧傾城冷哼一聲,「你不必嘲諷我,我知道我跟安寧的差距,但我爹的仇,我還是會報。」
顧青鳴微微一笑,問道:「怎麼報?如今青陽宗的實力可不比顧家差,顧家能有現在的局面,很大程度是藉助青陽宗的名望,或者說是藉助安寧的名聲。而你如今不過才踏月鏡而已,撇開安寧的境界不說,他如今既然已經能夠斬殺聖鏡,甚至能從聖地之一的朝陽湖離開,你有機會?」
顧傾城陰沉著臉,恨聲道:「總有機會的,修行境界終究有盡頭。」
顧青鳴一愣,笑著道:「家主還真是毅力可嘉,看來家主最近痴迷修行,也是受了安寧的影響,倒也不是壞事。」
他看了顧傾城一眼,笑著道:「其實家主要想報仇,也不用等到大道盡頭,不然得多少年後,千年?還是萬年,亦或是更久,我倒是有一計。」
顧傾城沒有說話,而是看著顧青鳴。
顧青鳴笑著道:「你何不嫁給他算了。」
顧傾城臉色冰冷。
顧青鳴急忙道:「你想啊,你要是嫁給他,夜夜睡在他的身側,他就得夜夜防著你,就算沒有機會,也能讓他備受煎熬,萬一你們要是再有了孩子,他還得防著這孩子長大了會不會找他報仇,可他還得全心全意的教導這個孩子,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他還只能捏著鼻子忍受,我覺得這可比殺了他好多了。」
顧傾城冷聲道:「滾!」
這時候一名顧家強者走了進來,行禮道:「家主,長老,青陽宗安公子來了。」
顧傾城和顧青鳴都是一愣。
顧青鳴起身道:「這傢伙還真是不禁念叨,我看他真是想咱們家主大人了。」
說著,雙眼不由得看向顧傾城胸前,嘖嘖道:「但凡是個正常的男人,都受不了啊,怪不得讀書人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就算是聖人,也難逃吶。」
他看著顧傾城問道:「是一起去還是我自己去?」
顧傾城起身道:「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強到何種程度了。」
說完直接向著外面走去,將顧青鳴甩在了身後。
顧青鳴笑著道:「看來咱們這位家主也不是真的只有仇恨嘛。情仇愛恨,相互糾纏,才是樂趣。只可惜……可惜,可惜啊!傾城?傾國也比不上那一朵桃花。」
顧家大院,安寧剛剛走入院子,就看到顧傾城和顧青鳴走了過來,便笑著道:「幾年不見,顧家主還是那般『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個不同』。」
顧傾城冷聲道:「你來做什麼?」
安寧笑著道:「剛好路過,有些想念當初枕著山峰而眠的感覺,就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再嘗試一下。」
顧傾城眯眼道:「你找死?」
安寧嘖嘖道:「怎麼,當了家主,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信不信老子一巴掌把你打回原形?」
顧傾城冷哼一聲,但明顯氣勢已經弱了下去。
安寧向著顧青鳴走去,對著顧傾城冷聲道:「看來是我想多了,你這種人就是不能給好臉色。」
顧傾城一愣,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