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分寸
原本江祺以為，讓F1101帶著汪杏花和江茶一起去舉報黑工廠肯定萬無一失，一定不會出意外。
然後不出意外的，這件事情就出意外了。
正月十六，江祺坐在辦公室里，面對回來向他彙報舉報工作的三員悍將，看著F1101通過光腦展現給自己的第一手視頻資料，在心裡真誠的為黑工廠老闆點了個蠟。
雖然這個黑工廠的老闆罪該當誅，但也只是單純的該死，不是凌遲處死。
慘啊！
江祺最後看了一眼視頻里鼻青臉腫，蓬頭垢面，形容憔悴，兩眼無神，但是叫聲分外凄厲，即使手腳各斷了一隻，但也掙扎著不停地向前爬，從第一視角來看是奔向自己，抱著自己大腿不停哭喊，求自己救救他的黑工廠老闆，江祺讓F1101關閉了視頻。
這段視頻是F1101截取的他看到的第一視角，所以江祺在看到視頻的時候非常有身臨其境的感覺，彷彿下一秒黑工廠老闆就要抱住自己的大腿，聲嘶力竭的高喊大俠救救自己了。
等等，這個劇情怎麼好像有點熟悉？
好像上一次讓汪杏花和麗麗在遊樂園裡裝鬼嚇6賊的時候，也是這個劇情。
江祺看向F1101：「你們裝神弄鬼嚇他了？」
「嚇成這樣，這是把整個18層地獄的鬼差都請出來了？」
此話一出，汪杏花連連喊冤：「老闆冤枉啊，天地良心，我和江茶什麼都沒幹啊，我們倆一過去就是這個樣子了。去的路上我和江茶還計劃著給他下油鍋炸幾道呢，結果還沒等我們動手人就這樣了，也不好炸，要不是順便搜颳了點現金，這次出差就虧大了。」
江祺：？
江祺只能繼續盯著F1101：「你們彷生人現在也有裝鬼嚇人的業務了？」
F1101罕見的沉默了很久，好像是在組織語言，良久才道：「江祺先生，事情有些複雜，請允許我給您調取一段畫面，您一邊看畫面我一邊給您解釋。」
江祺點頭同意。
F1101很快通過光腦調出視頻畫面，畫面上的內容很平常，就是一群彷生人在採石場里辛苦的工作。
這個工作是純體力活，還是重體力活，正常人干一天得累去半條命，但對於苦力型彷生人而言也就洒洒水。這些彷生人幹活效率高不說，江祺甚至通過視頻看出了一絲悠哉悠哉的度假之感。
很快，視頻上有了變化。
一個微胖的像是管理員的人，領著先前視頻里哭爹喊娘，抱著F1101的大腿求他救救自己的老闆來採石場巡視。
此時此刻的老闆還是個正常人，穿著頗為不俗，手上那塊價值三十幾萬的表閃閃發光。
「老闆，就是這批人。都是偷渡的，沒身份證沒護照，也不知道是從哪個犄角旮旯的島上過來的，您瞧瞧，各個身強體壯的。」管理員殷勤地向老闆介紹彷生人，就像是給來屠宰場參觀的客人介紹待宰的豬一樣。
面對管理員和老闆的到來，彷生人們全都視若無睹，繼續干自己的活。
老闆打量了一下離他最近的幾個彷生人，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好貨。」
老闆領著管理員離開採石場，進入辦公室，鏡頭逐漸拉遠，又突然拉近，從遠景變成在窗戶外面偷拍老闆和管理員的特寫。
可能是因為隔得太遠的緣故，收不到音，但是F1101貼心地通過讀唇語配上的字幕。
「確定都是外國人？」老闆問。
管理員答：「確定，無親無故，一個個都傻得很。就是有一點麻煩，人太多了，900多個全都是一個地方的，不太好弄走。」
老闆輕蔑一笑，從兜里掏出根煙，管理員非常識趣地連忙掏出打火機替老闆把煙點上。
只見老闆深吸一口，在吞雲吐霧之中眼睛微眯，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那還不簡單，聯繫那邊的，就說我們這邊有好貨，讓他們多派點人過來。晚上吃飯的時候下點葯，捆了裝車，這個不用我教你吧？」
「不用不用。」管理員連忙道，「就是有一個問題，帶他們來的那個黑中介過段時間可能要過來拿錢，到時候人都不在該怎麼解釋？」
老闆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管理員，掐滅手中的煙：「隨便找個理由，就說調去別的採石場不就行了？錢照付，告訴那個黑中介，下次還有這種好貨都送過來，加錢。」
視頻戛然而止。
停在這裡也夠了，都不用F1101解釋，江祺大概能猜到後面發生了什麼。
F1101道：「根據F6066拿到的第一手情報，這家採石場除了非法採石，非法雇傭外，還存在人口販賣和器官販賣等業務。」
「這段視頻是正月十二，也就是我把其它彷生人安置到菜市場當天錄下的，第2天晚飯的時間採石場的人就在飯菜里動了手腳。」
江祺微微抬手打斷了F1101的話：「當天入職當天就準備賣人？他們就這麼急？」
「是挺急的。」江茶點頭，進行補充說明，「我在他們老闆辦公室里發現了大量欠條和幾張法院傳票，這家採石場的老闆在賭博欠下了不少賭債，其中欠債最多的是一家境外的賭場，他從事人口販賣和器官販賣業務也是在欠下那家賭場的賭債后開始的。」
「所以…他其實也是被賭場逼著從事這個行業的嘍？」江祺試圖理解這其中的邏輯關係。
「勉強算是吧。」江茶麵無表情地道。
汪杏花非常嫌棄地翻了個白眼，開口道：「算什麼算，他當初去賭場賭的時候沒有人拿槍逼著他。我爹說了，爛賭鬼和抽大煙的最不值得同情，就算是被人亂刀砍死、五馬分屍、凌遲處死都不值得同情。」
「我們去的時候，那個老闆把自己撇的可乾淨了，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什麼都是被逼的、被迫的、被害的，說的好像他販賣人口的時候沒從中間抽錢一樣。」
見汪杏花和江茶都說完了，F1101接著說。
「一般情況下，為了不節外生枝，我們F型彷生人並不會主動攻擊他人。但現在是彷生人受到了傷害，為了自保，大家不得不進行的反擊。」
「在F6066的帶領下，大家把老闆、管理員和參與此次事件的67人全都抓獲。同時也是為了不節外生枝，F6066做主把他們都關在了只有管理員和老闆才有鑰匙的倉庫里。」
「為了不節外生枝，F6066讓大家把這些人的嘴都給堵上了。」
「為了不節外生枝，F6066決定學習電視劇里的情節殺雞儆猴，隨機挑選一名幸運老闆和19名幸運打手打斷手腳，讓他們老老實實地在倉庫里關著不要妄圖逃出去。」
江祺：「為什麼F6606不直接聯繫你呢？」
F1101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為光腦不聯網，為了方便聯繫您，公司只給我的光腦進行了改造可以打電話，他們的光腦都是不能正常通信的。」
「為了不節外生枝，大家就想著先把人關著，等我回去了在看該怎麼辦。」
江祺：……
他還能說什麼呢？
乾的漂亮，F6066！
江祺又欣賞了一遍採石場老闆哭爹喊娘的珍貴影像，突然從這段影像中看出了一絲不對勁。
人是正月十三綁的，F1101等人是正月十五到的，前後不過三天時間，就算被打斷了腿腳綁著關起來堵住嘴，也不應該憔悴成這個樣子。
看採石場老闆怎麼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被關了好幾個月，或者好多天沒吃飯。
等等……
「F6066綁他們的時候給他們飯吃了嗎？」江祺問。
「為了不節外生枝，F6066一刻也不敢把堵住他們嘴的破抹布拿出來。」F1101一本正經地道。
江祺在心裡默默為F6066又點了一個贊，然後再告訴自己濫用私刑是不對的。
算了，管他的，又不是自己濫用私刑。人家彷生人不懂法，可以理解，很正常。
「所以後來你們是怎麼處理的？」
「打匿名電話，報警，走人。」汪杏花道，「江茶說那個老闆犯的是死罪，就算我們折磨他，進了局子，他也不可能全都招供，不如從他家弄點直接證據出來。」
「所以我們就稍微審了一下他，套出了他家的住址，從他房間的保險箱里拿到了部分關鍵性的證據直接扔他辦公室里，順便拿了點辛苦費。」
「順便？」江祺看著汪杏花。
汪杏花鄭重點頭：「很辛苦的好吧，老闆你是不知道那個環境有多惡劣。這個倉庫里啊，臭氣熏天，到處都是蒼蠅，我保證你邁進去第1步就會吐出來。」
「F6066把那群人關在倉庫里好幾天，那個什麼排泄物啊……唉呀，我都不想跟你說，反正就是很噁心。」
「那個老闆斷手又斷腳，還餓了好幾天，除了會喊救救他什麼都不會。為了套地址，我差點把上個星期吃的飯都吐出來了，收一點辛苦費也是很合理的呀！」
江祺：？
「這個老闆也是，都違法亂紀到死刑了，保險箱里居然才幾萬外幣。我看他房間里那麼大一個保險箱，還以為有好多錢呢，害得我空歡喜一場。」汪杏花氣呼呼地道，「要不是江茶去撈了筆外快，這次我們就血本無歸了。」
「外快？」江祺一下就抓住了重點。
「也沒什麼。」江茶澹澹地道，「最近大家都挺窮的，正好有這個機會，離得也近，我就連夜去把那個境外的賭場掃了。」
江祺：？？？
「不過我好像去的不是時候，賭場里沒多少現錢，就幾百萬美金。」江茶有些憂傷，「這錢還不能現在就花，得花點時間洗乾淨。」
看著江茶憂傷的表情，江祺突然想到他之前讓F1101把江茶也帶上，是因為江茶有分寸。
江祺問：「死了幾個？」
江茶澹澹地道：「該死的都死了。」
可以，這很有分寸。
瞧瞧，境內不動手，境外才動手。
這就叫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