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愛與恨
縱然是有了心理準備,但當美第奇公主看到房間里的一切時,她還是立刻緊緊捂住了嘴,以免自己發出尖叫。
塞拉弗的臉已經浮腫變形了,他正斜靠在床背,呼吸急促。
他的身上已經絲毫不掛,流著膿的腫包一塊塊的,看起來就像用他的*孵養的吃人蟲一般。
他的眼神仍是那麼凌厲,他試圖緩慢地,用清晰的聲音說話,可是最終出來的卻是一句含混不清的句子,「索尼婭,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聽到這話,索尼婭反而鎮定了下來。
她的*不再哆嗦,腳也不再發軟。
她甚至忽然覺得精神一振,有種居高臨下審視自己臣民的錯覺。
她輕輕帶上門,徑自伸手,穿上幾名女僕遞來的白色消毒裝,並戴上消毒好的帽子、手套和口罩,「您說是,那就是,我尊敬的公爵閣下。」
她走過來,看著這個既讓她心痛,又讓她煩惱的可惡傢伙,惡意地低下了頭,解開口罩,向他哈了口氣,隨即又輕笑著戴好,「昨晚我喝得太多了,親愛的,真抱歉我沒有早一點來,看到您這副可悲的模樣!」
塞拉弗直勾勾地盯著她,像在揣測她的內心。
「我想您一定恨透了我。」索尼婭不緊不慢地說道,並坐在了床沿,「薩爾騎士是我的人,他要殺你,好象也代表了我的心意。知道嗎,我的確很想讓您死掉,但絕對不是這種死法。」
塞拉弗扭過頭,含糊不清地吐出了一句,「算了,索尼婭,別玩這種遊戲了!」
索尼婭根本似若未聞一般。她伸出手去,撫摸著對方已經變形的臉頰,「我希望能在你徹底拋棄我的那天,悄悄地摸到您的床上,在激情過後,用繩子把你勒死。或者,我會把你赤身*地帶走,帶到一處懸崖邊上,我會讓你嚎叫、掙扎,我會讓你痛哭流涕,我會讓你懺悔祈禱,但最終,我會無視這一切,把你從懸崖上摔下去!」
「你這麼恨我?」塞拉弗沒有多少意外的表情,但他福靈心至,問出了最關鍵的一個問題,「那麼,把我扔下去之後呢?」
索尼婭全身不能抑制地發起抖來,臉上強裝的笑容再也看不見一絲一毫,「我、我會跟著你一起跳下去。」她低聲禱告,「向上帝作證,我說的皆為真實,沒有分毫謊言。」
「索尼婭!」塞拉弗伸過一隻手,眼中充滿憐憫,「你有本事殺我就儘管來吧,只要你還愛我,我的生死又有什麼關係?」
索尼婭嚎啕大哭。
她的雙手在床沿拚命捶打,還用指甲使勁掐住對方的肌肉,「你騙人,你騙人!你這該死的騙子,騙子!你從來都在騙我,從來都是!為什麼,為什麼我還那麼愛你?為什麼我不能離開你……」
塞拉弗無言以對。
他當然知道,索尼婭絕對不會指示薩爾干出如此悖逆的事情,這位公主殿下以向來以面慈心軟而著稱。不過,心痛到極處,索尼婭彷彿也突然間變了個人似的,往常從來不會說,也不敢說的話都一起傾倒了出來。
甚至她會承認自己內心深處的可怕念頭。
這在塞拉弗看來,不但沒有憂慮,反而使得他開心起來。至少,在這樣深度的發泄過後,他用不著擔心在某天晚上真的被捆起來丟到懸崖下去了!
他當然愛著索尼婭。
如果不愛的話,他沒有必要與她維持著前段時間那種若即若離的關係,早就撕破臉皮了;如果不愛,也就根本不會在索尼婭到來之時,就用那種酸溜溜的口吻說話了。他不在乎自己被摧殘得有多深,他在乎索尼婭的心,如果薩爾真的得到了公主全心全意的愛,結果很可能會讓塞拉弗吐血暴崩。
「公主殿下,公爵閣下馬上要進行手術,請您暫時離開這裡好嗎?」有一位醫生十分客氣地詢問道。
索尼婭抬起頭,「不,我要呆在這裡,我要陪著他。」
塞拉弗又口齒不清地嘟噥了一句,「你會噁心的,寶貝,出去吧。」
「不,我要陪你!」索尼婭再次大聲地叫了一遍,表情充滿了堅定。
塞拉弗沖著御醫點了點頭。窗帘被拉開了,明媚的陽光**進來,同時,十幾盞上等的鯨魚油燈也被點亮了,擺在床沿逆光的一側。塞拉弗虛弱地在一個大臉盆里用濃鹽水洗了手,隨即抓起了刀子。
索尼婭淚光盈盈,有點不敢相信地看著那個無所畏懼的男人,用鋒利的刀子劃過自己的傷口。血和膿水噴了出來,他面不改色地用紗布拭去,摔在一邊。他抓刀的手是那麼穩定,似乎割的不是自己的**,只那麼斜斜的一切,就讓索尼婭如西子捧心般疼痛起來。
公爵閣下並不是不覺得痛,而是他真正意識到喊痛並不能解決問題,他需要高效率的手術動作,來盡量減緩自己的痛苦。同時,因為*御醫中並沒有擅長外科手術的人,只好由他自己這個半瓶水親自上陣了。
沒有麻藥的時代……自己割自己的肉……誰說不痛的站出來!站出來!
塞拉弗忍著眼淚,甚至不敢擦拭自己頭上汩汩流出的冷汗,他大睜著眼睛,放棄了刀子。然後左手抓住傷口外側,右手執一把鉗子,夾住*出傷口來的黑色彈片,穩定而有力地一提!
「嗚」男人的喉嚨中擠出難以忍耐的**,他緊緊咬著牙關,因為浮腫而變形的臉孔一時間顯得那麼醜陋和猙獰。
索尼婭下意識地捂住嘴巴,雖然此時她還戴著口罩。
看著污血湧出,那些御醫跳了過來,毫不遲疑地將蒸餾后的烈酒傾倒在公爵閣下的傷口上。
塞拉弗面孔扭曲得幾乎要裂開,臉漲成紫色,死死咬著下唇。只不過那把挾著彈片的鉗子再也無力拿起,鐺啷一聲掉在地上。
索尼婭哭了,「你叫呀,叫出聲來呀!」她看著對方慘然的笑容,淚珠大滴大滴地灑下。
隨著她的喊聲,門被迅速地打開了。一臉不敢置信表情的埃蓮娜和老伯爵出現在那裡。
列奧納多咳嗽了一聲,阻止了將要進來的菲洛米娜女爵士。「在外面呆著,別讓任何人進來。」
菲洛米娜聽話地點點頭,眼光不經意地瞟了一眼室內赤身*的公爵,帶著一絲奇怪的表情離開了。
埃蓮娜幾乎要昏倒在現場,列奧納多抓著她的手,使勁捏著虎口。
「別緊張,伯爵,別害怕,埃蓮娜。」塞拉弗含糊而艱難地說道,一字一頓,「一切都在掌握、掌握之中,相信我!」
他好不容易完成了身前四塊彈片的取出。隨後他在噴淋消毒並上了止血藥之後,順從地趴下了*他的背後更是傷痕纍纍,別人如果像他這樣受傷,恐怕早就死很多回了。
已經看懂他操作步驟的御醫們戰戰兢兢地圍了過來。從初期的慌亂,到之後的鎮靜、從容,僅僅用了不到一沙漏的時間。
在公爵的腿上取走最後一根殘留在體內的箭矢簇頭之後,醫生用刀子清理了膿包,消毒后灑上好些白色粉末。
塞拉弗還用酒為媒介內服了不少同樣的粉末,他以巨大的毅力忍受著常人難以想像的疼痛,還不斷地安慰著為此而流淚的索尼婭、埃蓮娜。
「好了,最多3天,你們會看到我活蹦亂跳的樣子。」塞拉弗說道,「現在,給我點休息的時間。伯爵,來。」
列奧納多慢慢坐在床沿。索尼婭親自擰乾毛巾,為公爵閣下擦拭著額頭和臉上密布的汗珠。
「派人去找路易,儘快通告新墨西哥,告訴彼得,防止內亂……」
他的話還沒說完,床上已經響起了精神和**雙重疲憊者輕微而不太正常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