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蘇丹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隨即看向另一個人,「穆薩,我們渡河時小心翼翼,但沒有遇到任何阻礙,現在**軍卻背靠布達城紮營,這到底打得什麼心思?」


  穆薩帕夏是著名的東線將軍,長年與波斯戰鬥,指揮造詣很高。由於蘇萊曼發動的政治清洗,西線缺兵少將,原本可以組織20萬以上部隊,結果東拼西湊才10多萬;大批將領要重新更換,蘇丹不得不臨時把穆薩調了過來。後者已經是六十五歲了,頭髮花白,牙齒脫落,騎馬需要人的攙扶,然而卻沒人敢輕視他的威嚴。


  他行了禮,有點氣促地說道:「偉大的哈里發,到這個時候,我已經不能不諱言了,終究不可避免迎來失敗,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力保留元氣。」


  「我們的人數是敵軍的一倍多!」蘇萊曼的眼中閃過怒火。


  穆薩垂下眼瞼,低著頭,但他的聲音仍輕輕地響起,「但我們的糧食已經沒有了。」


  「我正在派人轉運!」蘇萊曼提高了聲音。


  穆薩不為所動,他咳嗽了兩聲,不緊不慢,「遠水解不了近渴,偉大的哈里發。再說,這一系列針對我們後勤的行動竟然能夠起到如此驚人的效果,這不能不讓我產生深深的憂慮。敵人已經洞悉了我們所有的戰術意圖,並做出了精確的回應。我甚至有了種錯覺,彷彿是有支指揮棒在故意引導我們進入一個個圈套,而我們卻無法脫離那種控制……」


  「別說了,別說了!」蘇丹罕見地在戰場上爆發出脾氣,他揮舞著手,一腳踢破了那張巨大的地圖,背負著手在原地來回走動。


  周圍的近臣僕從全部跪倒。


  穆薩苦笑起來,「即使蘇丹您降罪下來,臣還是要說的。我們的對手看起來並非是奧地利公爵,或者是某些徒有虛名的雇傭兵領袖,他將我們都玩弄於股掌之上,魏茨被攻下的假消息迷惑了我們,然而隱藏其後的,卻是阿卜杜勒?費塔哈、哈里西兩位帕夏的背叛!魏茨沒有被控制住,糧食也就無從說起;諸多帕夏、貝依、卡哈齊巴西和西帕希們的公開附敵,更使得匈牙利前線變得一團混亂!我們原本對此次遠征就不抱什麼希望,畢竟,倉促之間很多物資、裝備都不全,甚至騾馬等馱獸都需要臨時徵集。亞德里亞海變成特立尼達家族以及威尼斯的後院,我們的糧食開始供應不上,這本就是行軍作戰最大的忌諱。可是現在,我們只想退回布達佩斯,那裡還有幾周的口糧,但在這個時候,我們還有多少戰鬥力?」


  蘇萊曼一世鐵青著臉,抿著嘴不說話,他背負的手裡拿著的馬鞭卻在微微顫抖,也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害怕。


  穆薩帕夏一直極力反對他虛張聲勢地進攻維也納,尤其指出渡河直擊普羅斯堡是極大的敗筆。在維也納附近不可能像在布達佩斯一樣,有希南大人親自指揮架設的橋樑,而在春水暴漲的時節,渡過多瑙河更不是件容易的事。十萬大軍光是準備各種材料就耗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等到大軍終於過河已經是幾日後了,由於沒有受到意料中的狙擊,營中士氣漸漸恢復,可是在看到普羅斯堡竟無一兵一卒駐守時,不光是穆薩帕夏,就是蘇萊曼自己也感覺不對了!


  蘇丹固執地要攻下維也納,「就食於敵」,但出乎意料的,敵軍的抵抗異常頑強,而此時傳來莫雄馬爾扎堡失守的消息,聯軍大部隊向東疾進,兵鋒所向正是蘇丹不得不救之處布達佩斯。


  雖然有匈牙利王約翰?扎波利亞在彼,甚至還有阿卡杜拉帕夏的一支精銳沃伊尼克部隊協助,但蘇萊曼卻沒有絲毫放心的感覺。如果糧草還有富裕,那麼即使向北走捷克,繞一大圈也不是不可行的方案。只不過現在,擁有屯糧的布達城卻成為土軍最致命的誘惑,明知是個圈套,他們也不得不一頭鑽進去!


  蘇丹的軍隊在來回奔走期間損失了最命的東西時間。超過10天的轉戰,大部隊只能分散至各處征糧、割草,甚至像他們曾經不恥的歐洲雇傭兵們一樣搶東西。


  即使手段用盡,也不可能在行軍途中搶到10萬人的口糧。大部分的士兵開始挨餓,營地里怨聲載道,幾乎要產生逃兵了,而現在**教聯軍5萬人正堵在他們回布達的山谷要道上,到底是戰,還是談和?


  蘇萊曼意識到穆薩帕夏說的是對的,他的戰略上出現了錯誤。為了洛克塞拉娜,為了徹底清洗掉易卜拉欣的所有黨羽,為了證明自己的神聖無敵,他必須徹底攻陷維也納,將這裡變成穆斯林的另一個聖地。


  隨著蘇萊曼十幾年東征西討積威漸重,奧斯曼土耳其人不斷擴張,實力和影響力不斷增強,到了30年代,無論是「哈里發」或「蘇丹」這樣的名號已經無法再令蘇萊曼興奮了,他現在的目標,就是像愷撒一樣,成為羅馬皇帝。他瘋狂地向西攻略,實際上也帶有這種功利性的因素。


  他認為自己才是真正有資格繼承神聖羅馬帝國皇位的人選,而非查理一世,或斐迪南一世。哈布斯堡家族比起奧斯曼土耳其的蘇丹,則勢寡力弱,根本不可相提並論。想想自己隨便就能組織10-20萬有戰鬥力的軍隊,而哈布斯堡家族拼盡全歐洲贊助的力量,也不過只能湊出4、5萬人,實在是不在一個檔次上的。


  可惜,可惜啊……


  蘇萊曼的心中暗自嘆息,這場戰爭由於他自己急功近利的緣故,反倒打成了現在這種難堪的局面。若不是他執意搞清洗和株連,同時又在沒有完全肅清內部矛盾的情況下貿然進行了對外戰爭,結果造成許多易卜拉欣一系的官員臨陣投敵。越是和已故大維齊有過緊密聯繫的,就越會覺得惶恐不安,再加上有塞拉弗這根導火索,後路被掘斷的他們便只能做出唯一有利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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