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章再臨通吃島
茅十八和楊溢之奉了樂丹之命,要護韋小寶周全,自然是帶著他和那幾個女的一起跑。
不知不覺間,便和天地會還有沐王府的失散了,躲在了一處草叢裏,韋小寶突然間想到一個所在,喜道:“有了。咱們去通吃島,那裏既沒惡鬼,小皇帝又找我不到。”
蘇荃問道:“通吃島在那裏?”
韋小寶向西一指,笑道:“神龍島附近有一個小島,我叫它通吃島。”
蘇荃點頭說道:“你既喜歡去,那就去罷。”不知如何,對他竟是千依百順。
韋小寶大樂,叫道:“去,去,大家一起都去!大夥兒弄條船罷!”
一行人尋得船來,舟子張帆向西。韋小寶左顧右盼,甚是得意,可惜少了一個雙兒。
韋小寶笑道:“今後我也叫你荃姊姊,好不好?”
蘇荃喜道:“好啊。咱們排一排年紀,瞧是誰大誰小。”各人報了生日年月,自然是蘇荃最大,其次是方怡,更其次是曾柔,沐劍屏和韋小寶三人同年,曾柔大了他三個月,沐劍屏小了他幾天。
蘇荃,方怡等四女姊姊妹妹的叫得甚是親熱。
閑著無聊,韋小寶笑道:“好啦,好啦。咱們來賭,我來做莊。”
蘇荃笑道:“咱們用木頭來雕兩粒骰子罷。”
韋小寶道:“木頭太輕,擲下去沒味道的。”
曾柔伸手入懷,再伸手出來時握成了拳頭,笑道:“你猜這是什麽?”
韋小寶道:“猜銅錢嗎?那也好。總勝過了沒得賭。”
曾柔笑道:“你猜幾枚?”
韋小寶笑道:“三枚。”
曾柔攤開手掌,一隻又紅又白的手掌中,赫然是兩粒骰子。
韋小寶“啊”的一聲大叫,跳起身來,連問:“那裏來的?那裏來的?”
曾柔輕笑一聲,把骰子放在桌上。韋小寶一把搶過,擲了一把又一把,興味無窮,隻覺得這兩枚骰子兩邊輕重時時不一,顯是灌了水銀的假骰子,心想曾柔向來斯文靦腆,怎會去玩這假骰子騙人錢財?一凝思間,這才想起,心下一陣喜歡,反過左手去摟住了她腰,在她臉上一吻,笑道:多謝你啦,柔姊姊,多虧你把我這兩顆骰子一直帶在身邊。”
曾柔滿臉通紅,逃到外艙。原來那日韋小寶和王屋派眾弟子擲骰賭命,放了眾人,曾柔臨出營帳時向他要了這兩顆骰子去。韋小寶早就忘了,曾柔卻一直貼身而藏。
骰子雖然有了,可是那幾個女子卻沒一個有賭性,雖然湊趣陪他玩耍,但賭注既小,輸贏又是滿不在乎,玩不到一頓飯功夫,大家就毫不起勁,比之在揚州的妓院,賭場,宮中,軍中等的濫賭狠賭,局麵實有天壤之別。韋小寶意興索然,嚷道:“不玩了,不玩了,你們都不會的。“想起今後在通吃島避難,雖有五個美人兒相陪,可是沒錢賭,沒戲聽,這日子可也悶得很。再說,在島上便有千萬兩金子,銀子,又有何用?金銀既同泥沙石礫一般,贏錢也就如同泥沙石礫了。而雙兒生死如何,阿珂又在何處,時時掛在心頭,豈能就此撇下她兩個不理?他越想越沒趣,說道:“咱們還是別去通吃島罷。”
蘇荃道:“那你說去那裏?”
韋小寶想了想,道:“咱們都去遼東,去把那個大寶藏挖了出來。”
蘇荃道:“大家安安穩穩的在荒島上過太平日子,不很好嗎?就算掘到了大寶藏,也沒什麽用。”
韋小寶道:“金銀珠寶,成千上萬,怎會沒用?”
方怡道:“韃子皇帝一定派了兵馬到處捉你,咱們還是躲起來避避風頭,過得一兩年,事情淡了下來,你愛去遼東,那時大夥兒再去,也還不遲。”
韋小寶問曾柔和沐劍屏:“你兩個怎麽說?”
沐劍屏道:“我想師姊的話很是。”
曾柔道:“你如嫌氣悶,咱們在島上就隻躲幾個月罷。”見韋小寶臉有不豫之色,又道:“我們天天陪你擲骰子玩兒,輸了的罰打手心,好不好?”
韋小寶心想:“他媽的,打手心有什麽好玩?”但見她臉帶嬌羞,神態可愛,不禁心中一蕩,說道:“好,好,就聽你們的。”
方怡站起身來,微笑道:“過去我對你不住,我去做幾個菜,請你喝酒,算是向你陪罪,好不好呢?”
韋小寶更是高興,忙道:“那可不敢當。”方怡走到後梢去做菜。
方怡烹飪手段著實了得,這番精心調味,雖然舟中作料不齊,仍教人人吃得讚聲不絕。
韋小寶叫道:“咱們來猜拳。”沐劍屏和曾柔不會猜拳,韋小寶教了她們,“哥倆好”,“五經魁首”,“四季平安”的猜了起來。
幾日後,到了通吃島。隻見當日清軍紮營的遺跡猶在,當日權作中軍帳的茅屋兀自無恙,但韋小寶大將軍指揮若定的風光,自然蕩然無存了。
韋小寶也不在意下,當即吩咐船夫,將船裏一應糧食用具,盡數搬上島來,又吩咐將船上的帆篷,篙槳,繩索,船尾木舵都拆卸下來,搬到島上,放入懸崖的一個山洞之中。
韋小寶讚道:“荃姊姊真細心,咱們隻須看住這些東西,這艘船便開不走,不用擔心他們會逃走。”
話猶未了,忽聽得海上遠遠砰的一響,似是大炮之聲,幾人都吃了一驚,向大海望去。隻見海麵上白霧彌漫,霧中隱隱有兩艘船駛來,跟著又是砰砰兩響,果然是船上開炮。
韋小寶叫道:“不好了!小皇帝派人來捉我了。”
曾柔道:“咱們快上船逃罷。”
蘇荃道:“帆舵都在岸上,來不及裝了,隻好躲了起來,見機行事。”眾人都是多曆艱險,倒也並不如何驚慌。
蘇荃又道:“不管躲得怎麽隱秘,終究會給官兵搜出來。怎麽躲到那邊崖上的山洞裏,官兵隻能一個個上崖進攻,來一個殺一個,免得給他們一擁而上。”
韋小寶道:“對,這叫做一夫當關,甕中捉鱉。”
蘇荃微笑道:“對了!”
幾人進了山洞。蘇荃揮刀割些樹枝,堆在山洞前遮住身形,從樹枝孔隙間向外望去。隻見兩艘船一前一後,筆直向通吃島駛來。後麵那艘船還在不住發炮,炮彈落在前船四周,水柱衝起。
韋小寶說道:“後麵這船在開炮打前麵那艘。”
蘇荃說道:“但願如此。隻不過他們來到島上,見到船夫,一問就知,非來搜尋不可。就算我們搶先殺了船夫,也來不及掩埋屍首了。”
韋小寶說道:“前麵的船怎地不還炮?真是沒用。最好你打我一炮,我打你一炮,大家都打中了,兩艘船一起沉入海底。”
前麵那船較小,帆上吃滿了風,駛得甚快。突然一炮打來,桅杆斷折,帆布燒了起來。韋小寶等忍不住驚呼。前船登時傾側,船身打橫,跟著船上放下小艇,十餘人跳入艇中,舉槳劃動。其時離島已近,後船漸漸追近,水淺不能靠岸,船上也放下小艇,卻有五艘。
前麵一艘逃,後麵五艘追。不多時,前麵艇中十餘人跳上了沙灘,察看周遭情勢。有人縱聲呼道:“那邊懸崖可以把守,大家到那邊去。”
韋小寶聽這呼聲似是師父陳近南,待見這十餘人順著山坡奔上崖來。奔到近處,一人手執廠劍,站在崖邊指揮,卻不是陳近南是誰?
韋小寶大喜,從山洞中躍出,叫道:“師父,師父!”
陳近南一轉身,見是韋小寶,也是驚喜交集,叫道:“小寶,怎麽你在這裏?”
韋小寶飛步奔近,突然一呆,隻見過來的十餘人中一個姑娘明眸雪膚,竟是阿珂。他大叫一聲:“阿珂!”搶上前去。卻見她身後站著一人,赫然是鄭克爽。
既見阿珂,再見鄭克爽,原是順理成章之事,但韋小寶大喜若狂之下,再見到這討厭家夥,登時一顆心沉了下來,呆呆站定。
旁邊一人叫道:“相公!”另一人叫道:“韋香主!”他順口答應一聲,眼角也不向二人斜上一眼,隻是癡癡的望向阿珂。忽覺一雙柔軟的小手伸過來握住了他左掌,韋小寶身子一顫,轉頭去看,隻見一張秀麗的麵龐上滿是笑容,眼中卻淚水不住流將下來,卻是雙兒。
韋小寶大喜,一把將她抱住,叫道:“好雙兒,這可想死我了。”
一顆心歡喜得猶似要炸開來一般,刹時之間,連阿珂也忘在腦後了。
陳近南叫道:“馮大哥,風兄弟,咱們守住這裏通道。”兩人齊聲答應,各挺兵刃,並肩守住通上懸崖的一條窄道,原來一個是馮錫範,一個是風際中。
韋小寶突然遇到這許多熟人,隻問:“你們怎麽會到這裏?”
雙兒說道:“風大爺帶著我到處找你,遇上了陳總舵主,打聽到你們上了船出海,於是……於是……”說到這裏,喜歡過度,喉頭哽著說不下去了。
這時五艘小艇中的追兵都已上了沙灘,從崖上俯視下去,都是清兵,共有七八十人。當先一人手執長刀,身形魁梧,相隔遠了,麵目看不清楚,那人指揮清兵布成了隊伍。一隊人遠遠站定,那將軍一聲令下,眾兵從背上取下長弓,從箭壺裏取出羽箭,搭在弓上,箭頭對準了懸崖。
陳近南叫道:“大家伏下!”遇上了這等情景,韋小寶自不用師父吩咐,一見清兵取弓在手,早就穩穩妥妥地縮在一塊岩石之後。
隻聽那將軍叫道:“放箭!”登時箭聲颼颼不絕。懸崖甚高,自下而上的仰射,箭枝射到時勁力已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