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十八章 莆田少林寺
錢麻子看著楚留香問道:“還有一個呢?”
楚留香頓了頓,說道:“還有一個便是……便是……”他忽然仰首長歎一聲,慘笑道:“但願我猜錯,但願那神秘的凶手,並不是他。”
錢麻於又是一驚,說道:“凶手?”
楚留香歎道:“據我所知,他已殺死了九個無辜的人,他下一個……”說到這裏,楚留香突然站了起來,失聲說道:“他下一個對像,莫非就是天峰大師?”
錢麻子笑道:“這個倒請公子寬心,無論這人是誰,他若想加害天峰大師,怕便是他的死期到了,天峰大師雖已久不問世事,武功卻始終未曾擱下。”
楚留香長歎一聲,苦笑道:“你若知道他是誰,便不會說這話了他……。”
錢麻子忍不住又問道:“他究竟是誰?”
楚留香竟似不願說出他的名姓沉吟半晌,忽又笑道:“我恰巧有事要麵見天峰大師,正好替你將茶葉送去,不知你可放心麽?”
錢麻子立刻將那黃包袱送到楚留香麵前,笑道:“莫說是這區區一包茶葉,公子就是要我錢麻子將性命交給公子,我錢麻子也是放心的。”
楚留香笑了笑,還未說完,突見那茶博士匆匆走了過來,向楚留香躬身行了個劄,陪笑道:“那邊角落裏的桌子上,有位客官想和公了說句話,不知公子可願移駕過去麽?”
隻見那邊角落裏一張桌上,一個灰衣人麵對牆角,坐在那裏已有半個多時辰了,連動都沒有動過。他頭戴一頂銅盆般的大草帽,此刻將帽角掛在脖子上,整個頭顱都被擋住,隻露出一束花白的頭發。
楚留香走進茶館,就覺得這人有些奇怪,茶館裏無論有什麽動靜,這人竟始終麵對牆角,未曾回過頭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對楚留香瞧過一眼,楚留香也始終沒有瞧見他的麵目,他此刻又怎會突然要找楚留香說話?楚留香心裏一覺得奇怪,更是非過去瞧個究竟不可。他剛走過去,那人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這人雖然還是沒有回過頭,但背後卻好像長眼睛。
楚留香心念一動,忽然笑道:“閣下莫非是神鷹吳老捕頭?”
那人身子似乎微微一震,楚留香已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大笑道:“普天之下,除了吳老捕頭外,還有誰如此驚人耳力。”
那人苦笑道:“普天之下,果然沒能瞞得過楚留香的事。”隻見他高顴深腮,目光炯炯,一對灰白色的耳朵,竟似合銀所鑄,若非他用草帽擋著,別人一眼便可認出他來。
楚留香微笑道:“京城一別,倏忽月餘,不想吳老捕頭連楚某的聲音都末忘記……奇怪的是在下那天好像並未在吳老捕頭麵前說什麽話,卻不知吳老捕頭又怎會聽出在下的聲音?”
神鷹笑道:“天下人不但說話聲各不相同,就連走路的聲音,也是不同的楚香帥輕功天下第一,那足音更是和別人大不相同,小老兒若再聽不出香帥的足音這雙耳朵當真要喂狗了。”
楚留香大笑道:“白衣神耳,果然名下無虛。”他忽然放低語聲緩緩道:“吳老捕頭萬裏追蹤到這裏來,莫非為的是那白玉美人?”
神鷹陪笑道:“老朽縱有天大的膽子,也是萬萬不敢在楚香帥手裏討東西的。”
楚留香目光閃動,微笑道:“那麽閣下又是為何而來的呢?”
神鷹壓低語聲,道:“老朽本是追蹤滿天星錢麻子而來……”
楚留香皺眉道:“莫非還是為了本年前,鐵獅子的舊事?”
神鷹苦笑道:“老朽本不知此事也和香帥有關,否則也不敢多事的,香帥自然也知道,一個人隻要吃過一口公門飯,這輩子就休想再走得出六扇門了,有些事自己就算不想管,但卻被逼得非管不可。”
焚留香沉聲道:“七年前那件事,錢麻子雖有不該,但梅花劍和雙掌翻天仗勢欺人卻更可恨,何況,錢麻子為了這件事,早巳洗手江湖,遠避到這裏來,吳老捕頭又何苦定要趕盡殺絕,逼人太甚?”
神鷹陪笑道:“老朽活了這大把年紀,又怎會還不知道眉眼高低,既已知道楚香帥與此事有關,又怎會再來多事。”他長長歎了口氣,又道:“老朽請公子到這邊來,是為另件事。”
楚留香皺眉道:“還有什麽事?”
神鷹沉吟半晌,一個字一個字緩緩說道:“丐幫的南宮幫主,十多天前已死於濟南城的大明湖上,這件事,不知香帥你可知道麽?”
楚留香微笑道:“吳老捕頭總不會認為是我殺死南宮靈的吧?”
神鷹趙緊又陪笑道:“老朽怎敢這樣想,隻不過……”
楚留香說道:“隻不過怎樣?”
神鷹歎道:“隻不過南宮幫主死得實在太慘,據說死後還被人亂刀分屍,所以丐幫門下,懼都誓死要找出這凶手來。”
楚留香又皺了皺眉頭,他自然知道將南宮靈殺死的人必定就是那一心為父複仇的黑珍珠,他自然也想到丐幫門下,至今還不知南宮靈的陰謀,但這些事他並不願意對別人說出來。
隻聽神鷹歎息又道:“此等江湖高手的仇殺之事,本非老朽所能過問所敢過問的,隻不過老朽偏偏和丐幫門下的幾位長老是朋友,這次在路上又恰巧遇他們。”
楚留香說道:“難道丐幫門下弟子,競疑心南宮靈是我下助的手不成?”
神鷹賠笑道:“他們也絕不敢疑心到香帥你的,隻不過,他們卻說香帥你必定知道殺死南宮幫主的凶手是誰,所以他們便要老朽遇香帥時,代他們問一聲無論香帥你是否知道,隻要香帥說一句話,丐幫門下都絕無異言。”
楚留香目光灼灼,看著神鷹認真的說道:“這件事,我的確是知道的。”
神鷹動容道:“香帥既然知道,不知是否賜知?”
楚留香沉聲道:“我縱然說出那凶手是誰,你也無法可施,隻不過……”他霍然長身而起道,“三天後,你可在莆田城裏的林家花園等我到時我自然會將殺死南宮靈的凶手交給你。”楚留香人不離鞍,馬不停蹄,直奔莆田。
一點紅並不急著和楚留香一起離開,一路上他見識了樂丹的神仙手段,心裏震驚的難以附加,上千裏的路程,樂丹帶著一點紅彈指間便從天上飛了過來,原來騰雲駕霧的感覺也並不好,一點紅眩暈的差點吐了,不過心裏對樂丹更加的敬畏了,老老實實的在樂丹身邊做的道童。
樂丹看著一點紅說道:“走吧,我們也去莆田。”
“是。”一點紅連忙站了起來。
又是黃昏。
楚留香寄托了馬,競趁著暮色,掠上少林寺。他隻覺時候已甚是急促,已來不及等候通報了。
莆田少林寺雖不如嵩山少林之氣派宏偉,但這沉浴在茫茫暮色中的古刹,亦自有一種神秘的美。
微風中,隱隱有鍾聲梵唱傳出,本時的清香中,又隱隱有檀香的氣息,充滿了莊肅的沉寂,哪裏聞得到絲毫殺機。
秋風掃盡了石階上的落葉,石階盡頭的大門是開的,從門外可以望見古木森森的的幽靜庭院。
再過去便是那香煙繚繞莊嚴宏偉的大殿。
這裏是人人都可以進去的地方,但也是人人都不敢輕易進去的,少林之名,威重天下,無論誰到了這裏,都不免要生出敬仰警惕之心,這裏的門雖是開的,但可有誰敢妄越雷池一步。
楚留香也沒有從大門走進去,他競越牆而入─他心裏隻覺有種不樣的警兆,隻覺縱是片刻之差,也等不得了。
滿天夕陽如血,一重重高大的屋脊,在夕陽下望去,就像是一座座山峰,被血梁紅了的山峰。
天峰大師又是在哪座山峰下?楚留香燕子般飛掠的身形,不禁遲疑了下來。
他身形隻不過停了停,突然一聲佛號宣起。
“阿彌陀佛。”這短短的一聲佛號還未結束,屋脊四角的飛簷下,已同時閃出了四條人影。
這四人都是灰袍白視,四十多歲的年紀,四張慶嚴威重的臉上,各有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
此刻這四雙發亮的眼睛全都刀一般瞪著楚留香。
楚留香暗中也不免吃了一驚,少林僧人,果然不可輕視。麵上卻不動聲色,微笑道:“大師們用過飯了麽?”本是句最普通的問話,兩人見麵,無論是多中好友,抑或是點頭之交,大多會這麽樣問一名的。
但這句話在此時此刻問出來,四個少林憎人卻都不禁愣了楞,左麵年紀較長的人沉聲道:“三十年來,已從無江湖中人踏上少林寺的屋脊,施主今日既然破了例,想必絕非無故而來,但請特此來意見示。”
楚留香一笑,說道:“在下的來意縱然說了,大師們也不會相信。”
那灰袍僧人厲聲道:“施主若不肯將來意相告,就莫怪貧俗等要無禮了。”
楚留香苦笑道:“在下生平最不願和少林門下交手,大師介又何苦要逼我破例。”
那灰袍僧人怒喝道:“施主若不願動手,就隨貧僧下去吧。”喝聲中,他長袖突然撰出,飄忽如流雲,輕急如閃電,筆直向楚留香麵目咽喉之間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