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7 五萬大洋
魏大勇看著樂丹說道:“隊長,團長找您。”
樂丹正在訓練尖刀小隊,聞言點了點頭,說道:“知道是什麽事嗎?”
魏大勇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團長沒說,俺也沒問。”
樂丹點了點頭,看著魏大勇說道:“你帶著他們繼續訓練。”
“是。”魏大勇敬了個禮,目送著樂丹離開。
樂丹來到李雲龍的辦公室,其實就是一間小土屋,喊道:“團長,你找我。”
李雲龍笑著說道:“你來了,找你有事,我要去一趟縣城,你陪我一起去。”
“是。”樂丹點頭說道。
十月的一天,處於晉北的河源縣城中心大街的“祥和茶館”二樓雅座裏坐著兩個客人,背靠窗戶,麵對樓梯的那位茶客正以很優雅的姿態用碗蓋撥著蓋碗裏的茶沫兒,另一個年輕些的茶客眼睛似乎正漫不經心地看著街景。
樓下大街上列隊走過的小鬼子憲兵們不會想到,茶樓上坐著的是國民黨軍第二戰區晉綏部隊358團上校團長楚雲飛和他的警衛連長孫銘上尉。
楚雲飛上校畢業於黃埔軍校五期,是二戰區司令長官閻錫山將軍手下少數幾個出身黃埔的晉軍軍官,深得閻長官的器重。此人膽略過人,槍法精道,是個典型的職業軍人。
楚雲飛的部隊在恒山地區占著一塊不小的地盤,和李雲龍的遊擊區相鄰。時間一長,楚、李二人在晉西北都混出些名氣來。中國的老百姓自古來崇尚英雄俠客,於是一些民間口頭文學便把他們倆說成是會飛簷走壁、雙手使槍百步穿楊的俠客,使小鬼子人懸賞這二人腦袋的價碼漲到五萬大洋。
楚雲飛和李雲龍從前曾打過交道,忻口戰役時,兩人曾配合作戰,但相交不深。關於李雲龍的傳說,他聽過不少,總覺得有杜撰的色彩,一個沒進過軍校的泥腿子,就算身經百戰,也不過是一介武夫耳,他不相信李雲龍在戰術上有什麽過人之處。
前些日子,楚雲飛給李雲龍帶信,說要見麵聊聊。約會地點選擇得極有挑戰性,河源縣離大同隻有幾十公裏,是小鬼子重兵防守的縣城,在中心大街的茶館裏見麵,這對雙方的勇氣都是極大的考驗。
聽得樓梯腳步響,李雲龍和樂丹上樓了。兩人穿得很講究,一色的杭紡綢長衫,頭戴禮帽,腳下是千層底、禮服呢麵布鞋,雪白的線襪子,腰間鼓鼓囊囊,一點也不加掩飾,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20響駁殼槍了。
楚雲飛暗想,此人確實膽識過人,敢打扮成日偽便衣隊的模樣,腰裏明目張膽插著槍大搖大擺地闖進小鬼子人的老窩裏來赴約,膽小點的人想想都打哆嗦。
楚雲飛雙手抱拳說道:“雲龍兄,別來無恙乎?”
李雲龍抱拳還禮說道:“楚老板,恭喜發財呀!”
楚雲飛說道:“以茶代酒,雲龍兄先幹了這杯。”
李雲龍微微一笑,說道:“承蒙楚老板厚愛,兄弟我卻不敢從命,這剛沏上的茶能把兄弟的喉嚨燙熟了。”
楚雲飛話裏有話,說道:“忻口一戰,鄙人與雲龍兄合作得不錯,但不知何故,戰後雲龍兄便銷聲匿跡,鄙人孤陋寡聞,雲龍兄是否已調離第二戰區的戰鬥序列?以雲龍兄之膽識,總不會擅自脫離戰場吧?”
李雲龍打著哈哈,說道:“楚老板別拿兄弟開心啦,俗話說,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楚老板是委員長的學生,閻長官的高足,哪邊的光都沾著。一個團5000多號人,損失多少補充多少,槍彈糧餉足足的。楚老板是大媽小媽都寵著,兄弟我可比不了,起初後媽還給口飯吃,槍彈糧餉雖說少點兒,好歹還有,後媽雖說不親,也算有媽的名分,後來連後媽都不認咱了,咱成了沒娘的孩子,也隻好出門要飯啦。楚老板有麵子,抽空跟咱媽說說,別管親的後的,都是媽的孩子,你們吃肉咱不眼饞,可兄弟我喝口湯行不行?”
楚雲飛一時語塞,心想這倒是事實,“雲龍兄,國難當頭,你我都是軍人,理當為國家效命疆場,楚某不願介入黨派之爭,隻要雲龍兄打鬼子,便是楚某的朋友。上麵的事我管不了,但雲龍兄如有困難,隻管開口,槍彈糧餉由我解決。”楚雲飛真誠地說。
李雲龍也不打哈哈了,他雙手抱拳說道:“楚兄美意,兄弟心領了,八路軍不靠接濟也能生存,求天求地不如求自己,沒有槍彈糧餉我從鬼子手裏搶,鬼子有什麽我就有什麽。”
楚雲飛豎起大拇指,說道:“大丈夫頂天立地,楚某佩服。雲龍兄,聽說‘聚仙樓’廚子手藝不錯,楚某略備水酒,老兄務必賞光。”
李雲龍笑道:“楚兄是借花獻佛了,我聽說今天是小鬼子憲兵隊長平田一郎過生日,把‘聚仙樓’包了,莫非楚兄請客舍不得掏錢?”
“小鬼子人的飯不吃白不吃,雲龍兄的情報很準嘛。”楚雲飛笑著說道。
“彼此,彼此,恭敬不如從命,到嘴邊的肉能不吃嗎?”李雲龍站了起來。
小鬼子憲兵隊長平田一郎是個比較好客的人,為了今天的生日,他提前兩天包下了“聚仙樓”,城裏有頭有臉的名流、小鬼子軍官、皇協軍軍官都收到了請帖。
飯館的大門口放著一張桌子,賓客既然來祝壽就沒有空手來的,禮品已堆滿了一桌子,一個管事的把送禮人的姓名用毛筆寫在一張紅紙上。
楚雲飛和孫銘也買了些禮品,按規矩留下姓名,兩人不顯山不露水地找了個靠牆角的桌子坐下,同桌的偽軍軍官們之間也有不認識的,見他們坐下便都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李雲龍本來也想買些禮品糊弄一下,可他突然發現自己除了幾張“邊區票”外一分錢也沒有。他和樂丹一商量,兩人都說,去他娘的,老子吃他的飯是給他狗日的臉呢,帶什麽禮物?
兩人進了大門,管事的迎過來準備接禮品,見兩人空著手就有些不高興,心說這兩個人怎麽這麽不要臉,白吃白喝來了,見他倆長衫禮帽,腰裏揣著盒子炮,便認定他們是便衣隊的,準備一會兒向平田一郎告狀。
桌子上擺滿了冷葷類的下酒菜,熱菜還沒上來。
平田一郎站起來要寒暄幾句,他一點兒中文也不會說,隻能通過翻譯官譯成中文,大致的意思是歡迎光臨,中日親善之類的客套話,大家都伸長脖子聽著,等著他說完再吃飯。但平田一郎很快就不說話了,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坐在牆角那張桌子上的那個人,這個人怎麽已經狼吞虎咽地吃上了?而且吃相極難看。嘴巴還發出咂咂的聲音。一點兒教養也沒有。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李雲龍了,樂丹就要文靜多了,自斟自飲著,絲毫不理會旁人的目光,優雅的像個紳士,不過旁人都覺得他們兩個不知死活,竟然敢不給皇軍麵子,皇軍能放過你們才怪。
李雲龍平時就喜歡吃油炸花生米,他正用筷子夾起花生米飛快地一粒一粒送到嘴裏,最後幹脆把盤子挪到自己跟前,以便吃得方便些。
樂丹看著李雲龍的吃相,不由得搖了搖頭,說道:“你看看你這吃相,這是宴會,大家都是體麵人,你也不怕丟人?”
楚雲飛有些好奇的看著樂丹,樂丹給他的感覺很特別,就像是正規軍校出來的一樣,卻又不像軍人,他是和李雲龍一起來的,顯然是李雲龍的手下,卻又敢教訓李雲龍,實在奇怪。
李雲龍心裏不服氣,還嘴說道:“你那吃相比我也強不到哪兒去。”說著又掰下一隻燒雞的大腿啃起來。
這時,屋子裏變得靜悄悄的,所有的小鬼子軍官和偽軍軍官都感到莫名其妙,這麽嘴饞和缺教養的人還真挺少見的。一個年輕的小鬼子少尉有些火了,他怒視著和尚,從牙縫裏惡狠狠地擠出一句話:“八嘎!”
李雲龍雖然不懂日語,可再不懂也知道這是句罵人的話,他本是個農村孩子,沒受過什麽禮貌教育,從小好勇鬥狠,打架隻能占便宜不能吃虧,平時無風還想興起三尺浪來,何況有人罵他,於是張嘴就回罵道:“操你媽,你狗日的罵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