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 老婦人
宋慈望著女班主手中的絹花和戲衣眉頭猝然一跳。
女班主將那幾件東西裝進一塊布包中欲拿走,被宋慈用手蓋住不讓她拿去,說道:“這些你不能帶走。”
“這種東西也就戲子們用得著何必……”女班主一看宋慈那嚴峻的麵色不再吱聲了。
宋慈將捕頭王拉到一邊低語幾聲。
捕頭王點了點頭快步往外走。
宋慈又對女班主說道:“走,再去小桃紅住處看看。”
小桃紅住處裏十分零亂,宋慈在房內細細查找,他趴到床底下察看見牆腳有一塊磚略有異狀,便取出磚頭從中取出一個小布包,解開一看包裏是紙扇、香袋、玉墜之類的物品還有幾封書信。
女班主驚詫地說道:“哎呀,小桃紅可真聰明,把那些當官的有錢人送給她的東西都藏在這兒啊!大人小桃紅可招人喜歡呢,聽說好幾個當官的想收她為妾……”
宋慈問道:“哦,是哪些當官的?”
女班主害怕起來,怕禍從口出,說道:“不說了,大人我可不敢多說了,我怕再多說兩句會招來殺身之禍呢。”
宋慈看著女班主問道:“是嗎?莫非有人說過這樣的話?”
女班主側過身去不吱聲。
宋慈察看書信,說道:“這些是竹如海寫給小桃紅的還附有詩詞……”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默然無語。
離城門不遠處的護城河邊簇擁著一群人,一個個麵呈異色有人小聲嘀咕著。
兩三個身體強壯的腳夫用竹竿或船槳在護城河裏用力撥拉。
水裏半沉半浮地漂著一個人顯然已死去。
離死者落水處不遠的岸上停著一輛毛驢車,那頭拉車的毛驢還一動不動地老實站著呢。
河岸邊一個瘦小的腳夫嘖嘖歎息說道:“大力兄弟真是晦氣,喝了一點酒就醉了,一腳踏空跌進護城河裏白送了一條性命。”
另一人問道:“他家裏還有別的人嗎?”
瘦小腳夫說道:“唉,還有一個病在床上多年的老娘呢,可怎麽辦呢?”
一旁有人喊道:“官府來人了!快讓開讓官府人過來……”
幾個衙役急急朝出事岸邊奔過來。
年過半百的米行老板對官家人來訪有所警覺,他把不速之客請進客廳敬上茶水,宋慈簡短說過來意,朱老板有問便答並無慌亂之色。
宋慈神情猝然一變說道:“你是說小桃紅當日便已離開你家?”
朱老板說道:“是啊,那女戲子原是我花五十兩銀子請來為老母做壽唱兩天戲的,誰知一張帖子一頂官轎就把那小女子抬走了,我那天心裏也很不開心呢。”
宋慈說道:“按說朱老板是生意人,精於算計工於心機,你為何也沒問來人要把小桃紅抬到哪裏去?”
朱老板說道:“宋大人,那遞帖的一身裝束是宮裏打扮,說話橫著呢,那頂轎子也是宮裏的,認不得人,我還認不得宮中之物?說是宮裏要小桃紅去唱戲誰敢多問半句?我想小桃紅這樣的戲子能進宮唱戲也是她的造化,或許還能討得更多賞錢呢。”
宋慈問道:“既然人已離開朱宅,為何不對錦玉班告知一下?”
朱老板說道:“唉,那兩天為老母做壽,忙的團團轉,哪顧得上一個戲子……慚愧慚愧。”
宋慈沉吟片刻緩言說道:“小桃紅一案京城幾乎婦孺皆知,聖上也動了怒,責令我數日之內必須破案,凡涉案人一經查實嚴懲不貸,朱老板該掂得出這裏的分量吧?”
朱老板麵色惶然起來說道:“宋大人不會懷疑到小的頭上吧?”說著偷眼瞥一下對方。
宋慈盯著朱老板說道:“你說呢?”
朱老板驚叫起來說道:“宋大人,我可是什麽也不知道啊!你是老少皆知的青天大老爺,總不會無端把罪名硬栽到我頭上吧?”
宋慈哼了一聲說道:“此案未了你也脫不開幹係的。”
朱老板低頭苦思,忽然似有什麽事想起,說道:“對了,我記得那天的轎子是朝西街抬去了,當時我還在想呢去宮裏該往南街怎麽去西街呢?西街方向還有宮裏人嗎?那會不會是……”
宋慈說道:“嗯?你是說……駙馬府在西街?”
朱老板連忙擺手說道:“這是你宋大人說的,我可沒說駙馬府啊。”
“哼,刁滑取巧的奸商。”宋慈輕罵一句起身往外走去,突然回身說道:“朱老板,你再好好想一想,若有記起之事即到提刑司找我。”
朱老板尾隨著恭敬地行禮說道:“一定一定,宋大人慢走。”
清河坊是京城最為熱鬧的街坊,有各種店鋪自然也少不了有轎行。
宋慈在門外看看這家門楣不那麽起眼的轎行,稍頓即走了進去。
轎行內有個不小的院子,院內擺置著不少轎子,有大有小有,四人轎也有雙人轎還有八人抬大轎,轎衣也各有不同或青色或紫紅或是描彩塗金的。
宋慈才進院子,即有一個胖胖的男子殷勤地笑著上前來搭話,說道:“請問這位……看你打扮雖是尋常人,卻又像是官衙裏做事的?”
宋慈微微一笑說道:“老板真是好眼力,本人是在官衙做過事,可現在卻是商人做著不大不小的生意,你想必知道官家人吃官家飯,出外辦事還是官家人能抖威風,我是想……”
胖胖的老板詭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想租一頂四人大轎,罩上官家專用轎衣,在大街上擺擺威風嚇嚇老百姓?是不?”
宋慈嘿嘿笑了幾聲不說話。
胖老板說道:“沒關係,我這裏什麽樣的轎衣都給客人備著呢,你說呢是要幾品大員坐的官轎?”
宋慈壓低了聲音說道:“老板,宮裏的……有沒有?”
胖老板愣了一下,環顧左右也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事可不能開玩笑,宮裏的轎衣我可不敢做,被人識破了我這轎行被查封了不說,還要拉到衙門去挨板子、坐牢房呢!”
宋慈一把拉住老板的手,盯著他逼問道:“可我聽說幾天前你把轎子租給人家,轎上罩的就是宮裏的轎衣!厚此薄彼不像話吧?”
胖老板急了說道:“這位兄弟,那是人家自己帶的轎衣我隻租給人家光板子轎,誰願罩什麽轎衣那是他的事,我能管得了嗎?”
宋慈問道:“哦?是他自己帶來的宮裏轎衣?誰這麽大膽?”
“嘿嘿,如今膽大的人多著呢,借用一下宮裏的招牌抖抖威風那算得了什麽……”胖老板忽然發覺說漏了嘴忙刹住。
宋慈問道:“是嗎?莫非你知曉那人是誰?”
胖老板愕然趕緊否認道:“不不,我不知道,我什麽也不知道……”
宋慈才走出轎行的門英姑及兩個衙役即迎上來。
英姑說道:“大人,他們都說有緊急公務要找大人,我隻能把他們帶這兒來了,兩位快向宋大人說吧。”
一衙役說道:“大人派在下去傳明泉寺住持覺心來提刑司問話,在下到那邊卻說此人已外出雲遊,據寺內和尚說他們的師傅這回要雲遊八方,沒有半年一年回不來。”
宋慈驚愕地說道:“早不出門晚不出門,單單出了這麽大一樁案子這位住持就雲遊八方去了,哼,顯然是出門避禍消災,不敢見人了,佛門清淨之地也有這等貨色,恐怕也是一個隱藏禍心的孽種。”
另一衙役報說:“大人,西城門外拉毛驢車的張大力清晨被人發覺淹死在護城河裏,屍體已撈上來,請仵作驗過,說是酒後失足落水溺水而亡。”
宋慈更為驚異,說道:“死了?張大力不就是那上公堂作證說竹如海拉人去西郊的腳夫嗎?這倒好一個逃了,一個死了,手腳做得真利索真快啊!我去看看。”
城西門外一個草草搭起的棚子,毛驢車擺放在棚子內上麵攤放著腳夫張大力的屍體,有兩三個腳夫陪在旁邊,掛了一條白布燒了點香燭。
宋慈、英姑及兩三個衙役匆匆至此。
幾個腳夫見來了官趕緊想避開,英姑好言勸慰他們不要離開。
宋慈走進棚裏英姑隨之而入。
幾個腳夫低聲議論。
“宋提刑來驗屍,能驗出什麽名堂嗎?”
“難道還有誰要劫張大力的財謀他的命?”
“是啊,他一個窮腳夫老母親病在床上都沒錢治,誰會動他的腦子?”
宋慈悄然走出來拍拍其中一個腳夫的肩頭,客氣地問道:“你們與張大力同在一起,該知道他的脾性喜好吧?”
腳夫忙說道:“知道,知道一些。”
宋慈問道:“他平日喝酒多不多?”
腳夫說道:“他呀,能喝一點,可是口袋裏沒錢從來不敢多喝,昨日不知怎麽高興了,喝過量就闖下大禍了。”
宋慈問道:“他家還有什麽人?”
腳夫說道:“就一個老母親,七十多歲了,整天躺在床上,兒子死了這事還不敢告訴她,我們幾個也在犯愁怎麽辦呢。”
宋慈與英姑便衣簡裝走在一條狹巷中,他們看見前麵一個小破院,探頭往裏看了看,隻見院裏有個拴驢的木樁,便走了進去,這是一個窮家,隻幾件破桌破椅,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屋裏光線很差,角落裏的一張床上躺著一個人。
宋慈走至床前看清躺在床上的是一個老婦人。
英姑在一旁觀察,見桌上還擺著一個藥罐,有一包藥未煎,即拿起來看了看,把藥罐放在火上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