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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1 沒用的阿吉

  船離岸慢慢的駛入淒涼的夜色中,靜靜的湖水間。


  燕十三已喝了三杯,忽然問道:“你知道我會回來?”


  謝掌櫃笑了笑,說道:“否則我為何等你!”


  燕十三抬起頭,盯著他,說道:“你還知道什麽?”


  謝掌櫃舉杯,說道:“我還知道這酒很不錯,不妨多喝一點。”


  燕十三也笑了,說道:“有理。”


  輕舟已在湖心。


  謝掌櫃仿佛已有了酒意,忽然問道:“你看見了那柄劍?”


  燕十三點點頭。


  謝掌櫃說道:“隻要那柄劍仍在,神劍山莊就永遠存在。”他輕輕歎了口氣,慢慢的接著道:“就算人已不在了,劍卻是永遠存在的。”


  燕十三掌中也有劍。他正在凝視自己掌中的劍,忽然走了出去,走出船艙,走上船頭。


  湖上一片黑暗。他忽然拔出了他的劍,在船上刻了個“十”字,然後他就將這柄已跟隨他二十年,已殺人無算的劍投入了湖心。


  一陣水花濺過,湖水又歸於平靜。劍卻已消沉。


  謝掌櫃吃驚的看著他,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麽不要這柄劍?”


  燕十三說道:“也許我還會要的,那時我當再來。”


  謝掌櫃說道:“所以你在船頭刻了個“十”字,留做標誌?”


  燕十三說道:“這就叫刻舟求劍。”


  謝掌櫃說道:“你知道這是件多麽愚蠢的事?”


  燕十三說道:“我知道!”


  謝掌櫃說道:“既然知道,為什麽要做?”


  燕十三笑了笑,說道:“因為我忽然發覺,一個人的一生中,多多少少總應該做幾件愚蠢的事,何況……”他的笑容中帶著深意:“有些事做得究竟是愚蠢?還是明智?常常是誰都沒法子判斷的。”


  靜靜的湖水,靜靜的夜色,人仍在,名劍卻已消沉。


  人仍在,可是人在何處?


  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曉風殘月。


  秋殘,冬至,酷寒。


  冷風如刀,大地荒漠,蒼天無情。


  浪子已無淚。


  一個叫阿吉的男人迎著撲麵的冷風,拉緊單薄的衣襟,從韓家巷走出來。他根本無處可去。


  他身上已隻剩下二十三個銅錢。可是他一定要離開這地方,離開那些總算以善意對待過他的人。


  他沒有流淚。


  浪子已無淚,隻有血,現在連血都幾乎冷透。


  韓家巷最有名的人是韓大奶奶,韓大奶奶在韓家樓。


  韓家樓是個妓院。他第一次看見韓大奶奶,是在一張寒冷而潮濕的床鋪上。


  冷硬的木板床上到處是他嘔吐過的痕跡,又髒又臭。


  他自己的情況也不比這張床好多少。他已大醉了五天,醒來時隻覺得喉幹舌燥,頭痛如裂。


  韓大奶奶正用手叉著腰,站在床前看著他。


  她身高七尺以上,腰圍粗如水缸,粗短的手指上戴滿了黃金和翡翠戒指,圓臉上的皮膚很緊,使得她看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些,心情好的時候,眼睛裏偶爾會露出孩子般的調皮笑意。現在她的眼睛裏連一點笑意都沒有。


  阿吉用力揉了揉眼,再睜開,好像想看清站在他床前的究竟是個男人,還是個女人。


  像這樣的女人確實不是時常都能見得到的。


  阿吉掙紮著想坐起來,宿醉立刻尖針般刺入了他的骨髓。他歎了口氣,喃喃道:“這兩天我一定喝得像是條醉貓。”


  韓大奶奶說道:“不像醉貓,像死狗。”她冷冷的看著他說道:“你已經整整醉了五天。”


  阿吉用力按住自己的頭,拚命想從記憶中找出這五天幹了些什麽事,可是他立刻就放棄了。


  韓大奶奶問道:“你是從外地來的?”


  阿吉點點頭。


  不錯,他是從外地來的,遙遠的外地,遠得已令他完全不複記憶。


  韓大奶奶問道:“你有錢?”


  阿吉搖搖頭。這一點他還記得,他最後的一小錠銀子也已用來買酒。可是那一次他酒醉何處?


  他也忘了。


  韓大奶奶說道:“我也知道你沒有,我們已將你全身上下都搜過,你簡直比條死狗還窮!”


  阿吉閉上了眼。他還想睡。他骨髓中的酒意已使他的精力完全消失,他說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麽話要問我?”


  韓大奶奶說道:“隻有一句。”


  阿吉說道:“我在聽。”


  韓大奶奶說道:“沒有錢的人,用什麽來付賬?”


  阿吉說道:“付賬?”


  韓大奶奶說道:“這五天來,你已欠下這裏七十九兩銀子的酒帳。”


  阿吉深深吸了口氣,說道:“那不多。”


  韓大奶奶說道:“可惜你連一兩都沒有。”她冷冷的接著說道:“沒錢付賬的人,我們這裏通常隻有兩種法子對付。”


  阿吉在聽。


  韓大奶奶惡狠狠的說道:“你是想被人打斷一條腿,還是三根肋骨?”


  阿吉說道:“隨便。”


  韓大奶奶說道:“你不在乎?”


  阿吉說道:“我隻想請你們快點動手,打完了好讓我走。”


  韓大奶奶看著他,眼睛裏已有了好奇之意。這個年輕人究竟是什麽人?


  為什麽會變得如此消沉落魄?他心裏是不是有什麽解不開的結?忘不了的傷心往事?

  韓大奶奶忍不住問道:“你急著要走,想到哪裏去?”


  阿吉茫然的說道:“不知道。”


  韓大奶奶說道:“連你自己都不知?”


  阿吉淡淡的說道:“走到哪裏,就算哪裏。”


  韓大奶奶又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說道:“你還年輕,還有力氣,為什麽不做工來還債?”她的眼色漸漸柔和:“我這裏剛好有個差事給你做,五分銀子一天,你肯不肯做?”


  阿吉還是平淡的說道:“隨便。”


  韓大奶奶說道:“你也不問這裏是什麽地方?要你幹的是什麽事?”


  阿吉說道:“隨便什麽事我都幹。”


  韓大奶奶笑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說道:“先到後麵廚房去倒盆熱水洗洗你自己,現在你看起來像條死狗,嗅起來卻像條死魚。”


  她眼睛裏也露出笑意。


  阿吉說道:“在我這裏做事的,就算不是人,看起來都得像個人樣子。”


  廚房裏充滿了白飯和肉湯的香氣,任何人從小院的寒風中走進來,都會覺得溫暖舒服。


  在廚房裏做事的是對夫婦,男的高大粗壯,卻啞得像是塊木頭,女的又瘦又小,卻凶得像是把錐子。除了他們夫婦外,廚房裏還有五個人。


  五個衣衫不整,頭發淩亂的女人,臉上還殘留著昨夜的脂粉,和一種說不出的厭惡、疲倦。她們的年齡大約是從二十到三十五,年紀最大的一個乳房隆起如瓜,一雙腫眼中充滿了墮落罪惡的肉欲。


  後來阿吉才知道她就是這些姑娘們的大姐,客人們都喜歡叫她做“大象”。


  年紀最輕的一個看來還是個孩子,腰肢纖細,胸部平坦,但卻是生意最好的一個。


  這是不是因為男人們都有種野獸般殘忍的欲望?


  看見阿吉走進來,她們都顯得好奇而驚訝,幸好韓大奶奶也跟著來了。姑娘們立刻都垂下頭。


  韓大奶奶說道:“有很多事隻有男人才能做,我們這裏的男人不是木頭,就是龜公,現在我總算找到個比較像人的。”她又在用力拍阿吉的肩說道:“告訴這些母狗,你叫什麽?”


  阿吉平淡的說道:“我叫阿吉。”


  韓大奶奶問道:“你沒有姓?”


  阿吉依舊是平淡的說道:“我叫阿吉。”


  韓大奶奶用力敲了敲他的頭,大笑道:“這小子雖然沒有姓,卻有樣好處。”她笑得很愉快的說道:“他不多嘴。”


  嘴是用來吃飯喝酒的,不是用來多話的。阿吉從不多嘴。他默默的倒了盆熱水,蹲下來洗臉,忽然間一隻腳伸過來,踢翻了他的盆。


  一隻很肥的腳,穿著紅緞子的繡花鞋。


  阿吉站起來,看著那張皮膚繃緊的圓臉。他聽得見女人們都在吃吃的笑,可是聲音卻仿佛很遙遠。


  他也聽見大象在大聲說話:“你把我的腳打濕了,快擦幹。”


  阿吉什麽話都沒有說。他默默的蹲下來,用啞巴給他的洗腳布,擦幹了她的肥腳。


  大象笑了,說道:“你是個乖孩子,晚上我房裏若是沒有客人,你可以偷偷溜進去,我免費。”


  阿吉說道:“我不敢。”


  大象說道:“你連這點膽子都沒有?”


  阿吉說道:“我是個沒用的男人,我需要這份差事來賺錢還債。”


  於是他從此就多了個外號,叫“沒用的阿吉”,可是他自己一點都不在乎。


  華燈初上時,女人們就換上了發亮的花格子衣服,臉上也抹了濃濃的脂粉。


  “沒用的阿吉,快替客人倒茶。”


  “沒用的阿吉,到街上去打幾斤酒來。”


  一直要等到深夜,他才能躲到廚房的角落裏去休息片刻。


  這時啞巴總會滿滿的裝了一大碗蓋紅燒肉的白飯,看著他吃,眼睛裏總是帶著同情之色。


  阿吉卻從來不去看他。有些人好像從來都不願對別人表示感激,阿吉就是這種人。


  因為他既沒膽子,也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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