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 還請樂先生施以援手
陳玉樓正要招呼兩個手下,架上蜈蚣掛山梯去城上再探查一番,可忽然聽到開棺的動靜,猛地一怔,立即叫道:“停手!這棺槨動不得!”可為時已晚,那邊一眾工兵,也已發現了漆棺石槨不對勁,棺槨墓床竟然都是虛的,也不知是觸碰到了什麽機關,猛聽入口處“轟隆”一聲巨響,藏在城牆中的千斤閘就已落了下來,把群盜的退路封了個嚴嚴實實。
羅老歪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忙問陳玉樓這是發生了什麽情況。陳玉樓聽見斷龍千斤閘落下,肚腸子都快悔青了,咬牙切齒道:“此處根本不是古墓地宮,而是墓道裏的甕城陷阱,吾輩中計矣!”說話聲中,就聽那敵樓中流水般的機括作響,四周城牆上弓弦弩機大張之聲密集無比。
陳玉樓以前率眾倒鬥,從不曾失手一次,對自己“望、聞、問、切”的手段向來非常自信,可有道是善泳者溺,淹死的從來都是會水的,他以“聞”字訣聽出地下有幾處城郭般大的空間,滿以為挖開了墓道、墓門,擋掉地宮入口的毒液,就可以直搗黃龍了,豈料卻托大了,這回真是進了一條有來無回的“絕路”。
此時也無暇判斷,是否是工兵們砸撬棺槨引來的城中機關,那斷絕來路的千斤閘轟然砸落,隻聽甕城敵樓上流水價的機關響成一片,四周黑漆漆的城牆上弦聲驟緊,這突如其來的動靜攪得群盜神經迅速繃緊。
陳玉樓知道這是墓中的伏弩發動之兆,瞬息間便會萬箭齊射。他能統領天下盜賊,自是有過人之處,臨此險境反倒鎮定了下來,自知眾人若是亂逃亂竄,都是有死無生,隻有固守待便,尋個破綻,或許還有生機。陳玉樓顧不得再同羅老歪仔細分說,急忙打聲呼哨,招呼群盜穩住陣勢,豎起藤牌草盾防禦。
群盜齊發聲喊,在方陣四周豎起藤牌,陣內的則將藤牌草盾舉在頭頂遮攔。古墓中伏火毒煙十分常見,卸嶺器械無論是梯是盾,都用藥水浸過,能防水火,當下將陣勢收緊,護了個密不透風。
羅老歪帶著幾名工兵離了方陣,他們看到群盜豎起藤牌,將那陣勢護得猶如鐵桶一般,又聽城頭機簧之聲層層密密,也知道大事不好,飛也似的往陣中逃去。陳玉樓也指揮群盜向他們靠攏,幾乎就在同時,四麵城牆上的亂箭就已攢射下來。
箭雨飛蝗,有幾名工兵腳底下稍慢了些,當場就被射翻在了地上。羅老歪是在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物,見得勢頭不妙,便專往人縫裏頭鑽,把手下幾個弟兄當做活盾牌,總算掙紮著逃回了卸嶺群盜的四門兜底盾牌陣,竟沒傷到半根毫毛。
陳玉樓被群盜護在中間,聽得四下裏箭出如雨,射在藤牌上紛紛掉落。箭鏃弩矢雖然年代久遠,可那勁力仍是驚人。他暗自叫苦,轉念又想,這陣箭雨雖是厲害,但將盾牌護住了四周,便是水潑也不得進,隻消拖得片刻,城上機括總有耗盡之時,若不是卸嶺群盜人多勢眾、器械精良,恐怕也難脫此厄。
不料剛有這些許僥幸的念頭,就覺得火氣灼人,原來有些箭矢中藏著火磷,迎風即燃,城中累累白骨中又藏了許多火油魚膏,頓時被引得火勢大作,如同烈焰焚城。群盜陷身火海,不由得陣腳一陣大亂,陳瞎子急忙讓外邊的弟兄隻管擋住亂箭,裏麵的把蜈蚣掛山梯探將出去,推開眾人身邊的白骨,將火牆推遠。就這麽稍微一亂,盾陣露出間隙,立刻有幾名盜夥中箭帶傷,箭鏃都是倒刺,入肉便無法拔出,疼得殺豬般叫個不停。
卸嶺群盜雖然將附近的骨骸推遠,可腳下仍是著起火來,原來地下埋著易燃的油磚,但這種油磚中的火油已經揮發了許多,燃燒的勢頭並不強烈,饒是如此,也足能燒黑了腳底板。陳玉樓大罵:“元人恁般惡毒,真想趕盡殺絕啊!”眼看火頭愈烈,灼得眾人連喘息都覺艱難,好像嗓子裏麵快冒出火灰來了,隻要群夥中有人膽子稍怯亂了心神,陣勢就會散開,進入甕城的群盜有一個算一個,誰也跑不脫,就算不被燒死,也得被活生生射成刺蝟。
石門外的墓道,花瑪拐將許多炸藥敗在石門之下,想要炸開墓門,救甕城裏的陳玉樓和羅老歪。
楊副官卻一把推開了花瑪拐,惱怒的說道:“再這麽炸下去,門還沒炸開,墓道就塌了!”
花瑪拐怒視著楊副官說道:“怕死你就先出去!”說完有蹲下擺弄炸藥。
楊副官當然怕死,可是在這麽多兄弟麵前,他不能承認,他吼道:“我不怕死,但你覺得墓道塌了,陳總把頭和羅帥能活著出來嗎?”
花瑪拐依舊在擺弄炸藥,頭也不回的說道:“那也比死在裏麵強!”
這時候,樂丹從外麵走了進來,看著花瑪拐說道:“誰死在裏麵了?”
“樂先生!”花瑪拐連忙回頭,站起來看著樂丹激動的說道:“樂先生,總把頭和羅帥被困在裏麵了,還請樂先生施以援手!”
樂丹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啊,我說怎麽陳總把頭和羅帥都不見了人影,原來是來了這甕城。”樂丹走到石門前伸出手掌覆蓋在石門上,隻見他輕輕一用力,“轟”的一聲,那石門便碎成了無數塊。
花瑪拐和楊副官還有一眾士兵、卸嶺兄弟,都被這一幕驚呆了,這還是人嗎?一掌就劈碎了石門!
石門碎了,裏麵火海得到了充足的氧氣,更是猛漲了幾分。
甕城裏有幾具石頭做的棺槨,陳玉樓等人正躲避火海,站在石棺之上,此刻見石門塌了,紛紛驚喜的望了過來。
樂丹看著甕城裏還在飛射的羽箭,陳玉樓他們雖然站在石棺上,卻也岌岌可危,不再猶豫,當下飛身踏著火海飛上了甕城城樓,隻見城頭上架滿了機弩,後邊站著無數木人,那些木人都和常人一般高大,構造十分簡單,身上罩的盔甲袍服都已朽爛了,木樁般的腦袋上,用油彩繪著麵目,瞪目閉口,神情肅然,分做兩隊,不斷重複著運箭裝弩、掛弦擊射的動作。敵樓中有水銀井灌輸為機,那些水銀一旦開始流傳,就會循環住複不休,直到弓盡矢絕,或是機括崩壞為止。
陳玉樓等人站在石棺上愣愣的看著樂丹飛上了城樓,這手段,當真駭人。不過此刻他們的所有希望也就放在樂丹身上了,雖然石門已塌,但下方已經是一片火海,他們想要出去,還要費一番挫折。此刻火焰烤的他們皮膚炙熱,卻也全然不顧,隻能看著城樓上的樂丹行事。
樂丹的耳朵一動,便已經聽到機括所在之地,閃身進去破壞了機括的物件,整個甕城就像按下了暫停鍵,那些飛來的火箭和狼牙箭都停下了,那些,木人也一動不動。
羅老歪和陳玉樓知道,他們得救了。
接下來就是楊副官和花瑪拐帶著人,用泥土撲滅一條道路,救出了陳玉樓和羅老歪等人。
話說剛才混亂之中,羅老歪中了一箭,那一箭正好射中了他的眼睛,下了一隻眼睛的羅老歪,以後不知道會不會改名羅獨眼。
陳玉樓帶入甕城城內的盜眾,雖還剩下十幾個活人,也幾乎是人人帶傷,個個掛彩,陳玉樓受驚不小,加上連番在鬼門關前走了幾趟,心神格外恍惚,知道留在此地,也難有作為,趕緊囑咐手下,連夜裏撤回老熊嶺義莊。群盜和工兵營在楊副官和花瑪拐的指揮下,收攏部隊,一時間人心渙散,偃旗息鼓地從山裏退了回去,暫時駐紮在老熊嶺上。
到得那座被當成臨時指揮所的“死人旅館”裏,陳玉樓才緩過神來。看看羅老歪的傷勢,左眼算是沒了,肩上傷可及骨,但羅老歪身經百戰,負傷無數,這回受傷雖重,卻在隨軍的醫官處理一番之後,竟自還陽過來,口中髒話連出,不絕口地大罵瓶山古墓的墓主,要不把那墓主人從他的屌坑裏拖出來亂刀剁了,羅帥就他媽不姓羅改姓屌了,當即還要再派人回去調兵,調他娘整個師來,不信挖不開瓶山。
陳玉樓知道羅老歪說的都是氣話,漫說一萬人馬,就算有十萬大軍,想要挖開這麽一座大石山裏的古墓,怕也不是十天半個月之內能做到的。他親自帶著手下,分別從山巔和山腳兩入瓶山,不僅均是無功而返,而且加起來數數,已是枉自折了一百多個弟兄,其中大多數都是卸嶺群盜的精銳之士。
陳玉樓心中暗想,這回要是無功而返,別說他舵把子的頭把金交椅坐不穩了,就連常勝山的山頭怕是也要土崩瓦解。陳玉樓野心勃勃,常思量要成就一方大業,這些年苦心經營,實是費了許多心血,而且他心高氣傲,不肯認輸,不僅身手見識過人,又兼有容人之量,慣會用義氣二字收買人心,天生就是做魁首的人物,可他唯獨看不開勝負成敗,在此一節上,略嫌器量不足。要不然這次早早請了樂丹一起去甕城,也不至於損失如此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