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蚯蚓

  風吹過沙丘,好熱,跟炒過的沙子一起,迅速揮發著水暗影*里的水分。


  甚至,她的發梢都已經開始打卷,黑色緊身皮衣都發出了皮革的味道。


  她卻感覺不到那樣,只是緊閉著眼睛,大口大口的的喘著氣。


  從沒有過的累,讓她一點都不願意動彈,哪怕是氣息早就恢復了正常。


  為什麼會這麼累?

  當初在親手砍掉十一個人的腦袋時,她不但沒有感到絲毫的疲倦,還跟屬下談笑風生,絲毫不顧老李等人看著她的眼神里,帶著濃濃的恐懼。


  只是殺了一個不懂風情、嘴賤的賤人罷了!


  他有什麼好的?

  真以為他自個兒是盜聖了,可以肆無忌憚的羞辱她!

  如果他沒有羞辱義父,水暗影或許還不會刺他那麼多刀——如果他能適時的求饒,說不定還會放他一條狗命。


  他為什麼自己找死,非得逼著她動手?

  他肯定不知道,水暗影現在想找一個順眼的男人,有多難。


  或許,這個賤人死後,她這輩子就再也碰不到順眼的男人了。


  要不然的話,她明明緊閉著眼睛,他賊兮兮的賤模樣,卻總在她眼前晃悠。


  水暗影聽到了哭聲。


  她自己的哭聲,很輕,就像從地底傳來,響自靈魂中。


  她討厭這種哭聲,抬手狠狠擦了下淚水,翻身坐了起來,向沙丘下看去。


  遠遠的看下去,就能看到被她連刺七刀的陸寧,就躺在沙丘下的,一動不動。


  估計他還沒有滾下沙丘,就已經變成死人了。


  「唉,好好的活著多好,你為什麼非得自己找死呢?」


  望著陸寧的屍體,水暗影呆愣了很久后,才輕輕的嘆了口氣,抓起地上的背包,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她沒有打算去掩埋陸寧,一具屍體而已,不管是被野狼吃了,還是風乾了,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才不會去在乎一具屍體,就像她也不在乎能不能找到宋楚詞了。


  她要做的,就是走出沙漠,回家。


  她面對的天際,又出現了一條黑線。


  這證明要起沙塵暴了,信風已經吹來,卷著細細的沙子,從水暗影眼前掠過。


  很好,沙塵是從西往東的,恰好是吹向水暗影回去的方向。


  隨著信風的加強,天上的太陽也受了干擾,不再那樣亮了。


  是該走了。


  「有風也好,這樣就省下埋葬你了。走了!」


  水暗影自言自語的說著站起身,像跟朋友告別那樣揮了揮手,轉身看向來時的方向。


  她剛轉身,瞳孔就像貓兒從老鼠洞中鑽出來看到太陽那樣,縮成一個針尖時,全身的血液也驀然變冷。


  就在她背後十幾米處,站著十幾個灰濛濛的影子,呈扇面形勢的站在那兒。


  這些灰色的影子,臉上也蒙著灰布,渾身上下只露出眼睛部位,就像陽光下的幽靈那樣,靜靜的站在那兒,好像已經站了千百年,還要繼續站下去。


  咚的一聲,水暗影終於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繃緊的神經攸地鬆了下來,腳下開始移動,是在緩緩的後退,眼睛卻死死盯著那些人。


  她退,那些人也動了。


  水暗影的右手,緩緩伸向了后腰處,啞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沒有誰回答她,那些人像虛幻出來的幽靈那樣,慢慢地逼近她。


  水暗影右手猛地抬起時,已經多了一把黑黝黝的手槍,接著扣下了扳機。


  砰!

  槍聲在空曠的沙漠中,顯得格外清脆。


  子彈呼嘯著,飛向了半空中。


  水暗影身為風聲的老大,暫且不管近身格鬥的本事怎麼樣,可她的槍法卻是相當出色的,在十幾米的距離內,絕對是指哪打哪兒。


  她明明是對著正中的一個灰衣人心口部位開槍,子彈卻飛上了半空,那是因為在她緩步後退著扣下扳機時,忽然有雙手,就像科幻電影中的喪屍那樣,從腳下沙子里冒出來,一把抱住了她右腳腕,猛地向後一拖。


  「啊!」


  毫無防備的水暗影,身子踉蹌著尖叫出聲,還沒有等她做出第二個反應,就覺得左腿小腿一麻--好像過電拿那樣的酸痛,瞬間傳遍了全身,重重摔倒了地上。


  她想彈身跳起,可卻沒有一點點的力氣,只能傻獃獃的望著天空,彷彿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個灰色的影子,從她旁邊的沙地里鑽了出來。


  好像是故意讓水暗影看到他是誰,灰色影子摘下了裹著腦袋的東西,跪在她身邊,俯身看著她。


  光光的腦袋上,有一張人的臉。


  嗯,確切的來說,這張臉上有正常人的眼睛、鼻子,嘴巴等,不過鼻子卻像貼上的一個紙片那樣扁平,顯得鼻孔超級大,還長滿了灰濛濛的毛。


  嘴巴很大,笑起來時,估計能咧到後腦勺。


  最讓水暗影不敢多看一眼的,還是他的眼睛:這個人,絕對已經在努力睜大眼睛了,可無論他怎麼努力,那雙眼睛都只比一根火柴棍粗不了多少,眼瞳更是灰濛濛的,就像蒙了一層薄膜。


  不知道為什麼,水暗影聯想到了蚯蚓。


  蚯蚓般的人,對水暗影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殘缺不全的牙齒。


  牙齒是黃黑色的,看上去非常噁心。


  但相比起蚯蚓接下來的動作,還有所不如:笑了笑后,蚯蚓搖擺著站了起來,解開了纏著灰色衣服的腰帶。


  沙塵暴越來越近后,信風越強,吹起了蚯蚓的衣服。


  水暗影就看到了一具*:灰色衣服下的*,什麼都沒有穿,細長的還挑起來的那個東西,證明蚯蚓的確是個雄性,更證明他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水暗影曾經告訴陸寧,她曾經跟六十四個男人上過炕,說起來也算是個『久經沙場、葷腥不忌』的老手了,可她現在寧願被野狼給吃掉,也不想被蚯蚓碰一下。


  只是當前情況貌似她說了不算。


  渾身沒有一絲絲的力氣,意識卻偏偏很清醒,眼睜睜看著蚯蚓慢慢騎在了她身上,有著骯髒的長指甲的手,開始拉她的拉鏈。


  從沒有過的後悔,讓水暗影意識到,她真不該殺掉陸寧。


  如果陸寧在的話,就算不能救她出去,最起碼也能用槍把她打死。


  可陸寧已經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就像不管她有多麼後悔,都得接受命運的懲罰那樣。


  水暗影張開嘴,向外吐舌頭。


  她希望,自己能搶在某些醜陋的事情發生之前,能積攢起把舌頭齊根咬斷的力氣。


  很可惜,她連吐舌頭的力氣也沒有。


  下輩子,我絕不會再做人了。


  腦海中浮上這個念頭時,水暗影看到一個灰影走過來,抬手就抽在了那個拉開她衣服的蚯蚓腦袋上,一下就把他打出老遠。


  接著,她就聽到灰影怒斥蚯蚓的聲音。


  水暗影精通七八種語言,三十多種方言,卻聽不懂灰影在說什麼。


  或許,他說的本來就不是人話吧?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制止了蚯蚓。


  沙塵暴來到了,僅僅是從呼嘯的聲音上,就能聽出要比清晨時那場要大。


  「謝謝。」


  當沙塵暴鋪天蓋地的刮來時,水暗影艱難的吐出了這兩個字,隨即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重新有了意識時,覺得渾身都疼的要命,就像被八百個男人挨個上了一遍那樣。


  還是沒能逃脫該死的厄運。


  水暗影笑了笑,睜開了眼。


  她在昏迷之前,太陽已經偏西了。


  她再次睜開眼時,卻看到太陽紅彤彤的,就像一張大餅,

  早上的太陽。


  眼眸微微活動了下,就看到了一頭駱駝。


  駱駝距離她差不多十米遠,一個灰影坐在駱駝上,後面還有七八頭駱駝。


  這些駱駝看起來都很高大,那是因為水暗影是仰面躺在地上的,被拖著行走。


  她抬頭盡量的向前看去,然後就看到自己雙手被一根繩子捆著,拴在了前面一頭駱駝的鞍子上,被拖著前行。


  原來,那種好像被八百個男人挨個上了一遍的疼痛,不是男人給她的,而是因為她在地上,被駱駝一直拖著走。


  仔細品味一下,她就發現外在的疼痛,跟內在的受傷不一樣。


  很好,最可怕的事兒並沒有發生--水暗影長長的鬆了口氣。


  她身上依舊穿著黑色緊身皮衣,除了抬起的雙臂,其它部位都被一張毯子包了起來:沒想到,這些蚯蚓還懂得惜香憐玉。


  其實在沙漠中被人拖著走的感覺,還是很舒服的,就像是坐滑犁——要是能把捆著的雙手再鬆開,就更好了。


  水暗影想到這兒后,開心的笑了,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一點都不幹涸,看來在她昏迷時,人家沒給她斷水,而且她的力氣又恢復了,就是被捆成一個大粽子模樣,無法掙開。


  力氣恢復了,卻不能做點什麼的感覺很不好。


  幸虧,那些人沒有把她的嘴巴堵上。


  這樣她就能吹口哨了。


  口哨聲很響,也很悅耳,給這片死寂到只有駱駝偶爾打個響鼻的沙漠,平添了一絲歡快的氣氛,是達坂城的姑娘真漂亮的曲調。


  她在陸寧家住了那兩天,總是聽他跟林武翻來覆去的吹這個調子,不知不覺間受到了影響,在最絕望時吹了出來。


  這也讓她想到了陸寧,繼而浮上一股子憤憤不平的念頭:你特么的倒是死了,卻閃下我活著受罪。


  口哨聲響了沒多久,跟在她後面的那頭駱駝,就被灰影給驅趕著跑了過來,細長的眼睛閃著灰濛濛的寒光,蒙面布下響起她聽不懂的聲音。


  看來,是在警告她閉嘴。


  水暗影這麼驕傲的女人,怎麼可能會聽一個蚯蚓的話?

  口哨聲只是稍稍停頓了下--那是她在笑,接著又響起。


  灰影沒有再廢話,抬手從駱駝上拿起一根棍子,俯身狠狠砸在了她腦袋上。


  一下子,就把她給砸昏了過去。


  只是,她的腦袋在被砸的偏向一旁時,無意中跟後面某頭駱駝上的灰影目光一碰。


  好熟悉的目光,就像陸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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