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火山停止爆發了
就像電視劇中常見的那樣,女主在打電話聽到男主掛了的消息后,手機就會從手中滑落,女主卻始終保持著打電話的姿勢,很久都不動一下。
宋楚詞現在就那樣子,臉色木然,眼神獃滯,彷彿地球都停止了運轉。
勞拉卻飛快的揀起她手機,走到一邊低聲詢問了起來。
接下來勞拉問了些什麼,又問了多久,宋楚詞都不知道。
甚至,直等她眼眸終於動了一下時,才發現她已經又坐回到了石桌前,看著那棵石榴樹。
石榴樹的葉子,依舊那樣鮮翠欲滴,花兒像火那樣紅艷艷,一切都沒改變,卻又彷彿失去了宋楚詞打電話之前的勃勃生機,就像一盆塑料花。
在聽到那個男人說陸寧掛了后,宋楚詞的潛意識內,沒有哪怕是一點點的懷疑,懷疑對方是在撒謊騙她。
因為在此之前,她就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定,煩躁的要命。
那擺明了就是一種不好的預感。
預感應驗了,被她刻意屏蔽、卻跟她在冥冥之中有著息息相關的陸寧死了。
勞拉走了過來,把手機放在了石桌上,低聲說道:「宋總,事情都打探清楚了。」
「他是在騙我!」
呆望著石榴花的宋楚詞,忽然猛地抬頭看著勞拉,滿臉都是迫切、甚至哀求的樣子,急促的問道:「對不對!?」
勞拉嘴角緊緊抿了下,沒有說話,只是低下了頭。
宋楚詞臉上重新慢慢恢復了木然神色,又看向了那棵石榴花。
「宋總,你要節哀順變——」
看她眼神獃滯的望著石榴花,動也不動,*口卻在劇烈起伏后,勞拉剛低聲勸了一句,宋楚詞就騰地站起來,啞聲說:「我要去東北,現在就去!」
「好,我馬上安排。」
勞拉也沒絲毫猶豫,立即用力點了點頭。
剛才還明晃晃的太陽,忽然間就變得黯淡了起來,有大片大片的烏雲,從西北方向飛快飄了過來,更伴隨著隱隱的悶雷聲。
黯淡的陽光灑在那棵石榴樹上,讓那紅花也變得模糊起來,慢慢從宋楚詞視線中消失,看不到一點點紅的顏色,卻能清晰聽到她自己的哭泣聲。
人在徹底絕望時,哭泣只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儘管哭泣只會延緩奔跑的速度,讓軍人們竭力維繫的撤退隊伍再次變亂,可人們還是無法忍住哭泣,包括正在『現場直播』的宗小燕。
她雙腳上的高跟鞋,早就不知道被甩到哪兒去了,混亂南逃的隊伍,就像洶湧且又混濁的江水那樣,讓她無法停下來,檢查一下崴了的右腳腳腕,只能被動的被擠著向南跑。
「小燕,小燕,抓住我,抓住我!」
扛著攝影機的武廣海,聲音早就吼的發啞,那件他為了追求宗小燕、才特意買的名牌襯衣,現在也被混亂中的人們本能的亂抓時,撕了個稀巴爛,好像披了個麻袋片子那樣。
但就算這樣,他依舊死死把攝影機抱在懷裡,像一頭受傷的野獸那樣,拚命接近他追求了兩年、都沒給他一個『安慰獎』的宗小燕。
「武廣海,快過來,快——啊!」
就像一片被濁流沖浮的樹葉那樣,宗小燕竭力向靠近她的武廣海伸出了右手,但就在兩隻手即將抓住時,她卻不小心邁進田地的一個小坑內,早就崴了的右腳腳腕,攸地刺痛,疼的她大叫一聲蹲在了地上。
腳疼蹲下,很正常。
可在當前環境下,卻相當不正常——上萬名混亂的市民,正像湍急的江水那樣向南噴涌,任何人蹲下、或者摔倒,都將是致命性的災難。
眼看至少有七八隻腳,就要踩在宗小燕身上,把她無情的踩到地里,變成一張--武廣海猛地推開擋在前面的人,撲過去跪在地上,張開雙手把宗小燕護在懷裡,嘶聲大吼道:「保護婦女兒童,保護婦女兒童!」
咔嚓!
不知道啥時候已經陰雲密布的天空中,忽然有霹靂炸響,就在武廣海喊出第一句時,讓現場數萬人,都齊刷刷的打了個激靈,奔跑、推搡、哭叫的所有動作、聲音,都本能的凝滯了一下。
所以讓武廣海第二次喊出的那句話,聽上去是那麼的清晰。
「保護婦女兒童!」
不知道是誰,就在眾人即將恢復該有的慌亂時,及時用盡全身的力氣,扯開嗓子喊了一句。
馬上,就有若干還保留一絲理智的人,齊聲大吼著應和:「保護婦女兒童!大家不要亂,不要亂!」
惶恐就像是瘟疫,人越多,越無法冷靜,惶恐傳播的就越快。
同樣,鎮定也有著相同的效果--當數萬混亂的居民,聽到正確的號召聲后,都會本能的照做,從而迅速冷靜下來:是啊,越亂,撤退的速度就越慢。
「排隊,排隊!大家不要慌,都看著我,看著我手中的紅旗!」
有鏗鏘有力的嘶吼聲響起,大家本能的看向那邊時,就看到一面紅旗隨風飄起,卻是被一個軍官用雙手扯著的,由數名戰士合力抬了起來,高出了所有人。
「不要看別處,就看著紅旗,跟著紅旗走,走!」
軍方努力挺直已經疲倦到極點的身軀,雙手把紅旗舉的儘可能高,逆風揮舞著,紅旗發出獵獵作響。
奇迹。
這絕對是奇迹。
因為一個炸雷而起,讓數萬混亂、驚恐的人們本能一愣時,武廣海的吼聲響起,接著數人齊聲應和,最後軍官搶在最恰當的時機,揮舞著紅旗站到了高處,讓所有市民都看著那面紅旗,有了主心骨。
沒有誰在推搡,哭泣,喊叫,所有人都仰首凝望著那面紅旗,伸手挽住旁邊的人--大家手挽著手,就像衝過險灘后才能順流而下的帆船,無比的平靜,有序。
抄手把心愛的姑娘抱在了懷著,武廣海低聲說:「抱住我的脖子。」
姑娘左手抱住他的脖子,右手從地上拿起了攝影機,眸光卻始終盯著這張臉,透著語言無法描述的深情。
這張臉髒兮兮的,有些胖,蒜頭鼻子小眼睛,好像成龍大哥似的,以往宗小燕看到一次,就會在暗中瞥一下嘴。
可現在,姑娘卻覺得這張臉,才是塵世間最好看,也最耐看的一張臉。
腦海中,更浮上忘記從哪兒看來的一句話:當一個男人在你最危險時,能不顧一切的來保護你,你就嫁給他吧。
「看,看什麼--很多人臉上都很髒的。」
被宗小燕看的有些發慌,武廣海結結巴巴的說著,連忙抬起頭看向那面不斷揮舞的紅旗。
「傻樣,我當然是在看你了啦。」
宗小燕抬手,放在小夥子臉上正要為他擦一下時,眼眸卻猛地一凝,小嘴也隨即長大,好像看到有個鬼,正從武廣海背後撲過來那樣。
「怎麼了?」
發覺姑娘神色異常后,武廣海下意識的回頭看去,連聲問:「怎麼了?」
「你、你看那邊的黑煙!」
宗小燕的聲音在發抖。
「黑煙?黑煙怎麼了?黑煙很黑,很黑啊。」
武廣海傻傻的回答。
「黑煙很黑……可沒有火光了。」
宗小燕好像不敢說話了,聲音顫抖的更厲害。
「沒有火光?」
武廣海傻楞楞的看著鸚鵡川水庫那邊,傻楞片刻,驀地尖聲叫道:「看——火山那邊!」
小夥子再次起到了帶頭作用。
他身邊的人,都隨著他抬起的手,看向了火山那邊。
「沒、沒有火光,沒有火光了!」
武廣海喊道最後時,聲音嘶啞的已經聽不清了。
可所有人,卻偏偏又聽得無比清晰。
沒有火光了?
剛才還在黑煙中發紅的火光,真得不見了啊!
「沒有火光了,沒有火光了!」
「沒有火光了!」
沒有火光了的聲音,就像狂風吹過海面那樣,以最快的速度,在人群中傳播,回蕩著。
已經有火光閃現,即將噴發出岩漿的黑煙中,卻忽然沒有了火光——就算是傻瓜,這時候也能明白這代表著什麼。
沒有火光閃現的黑煙,僅僅只是污染環境的黑煙而已,根本無法對人類造成直接威脅。
即將噴發、會在短短十數秒內,就能殺死方圓數公里之內所有生命的火山,怎麼就忽然停止了?
沒有誰去追問,思考這個問題。
數萬在鬼門關前掙扎的人們,齊刷刷的翹首望著那邊,就在又一個驚雷炸響,黃豆大小的雨點,嘩嘩的從天而降時,歡呼聲呼嘯而起。
人們再次瘋狂,雙手高舉著,仰首朝天,用自己能表達出來的誇張方式,歡呼雀躍,絲毫不在意滂沱大雨。
「火山停止爆發了,停止爆發了,我們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武廣海抱著姑娘,奮力跳了起來,卻又接著摔倒在了地上。
「死樣,你要摔死我呀!」
姑娘抬起頭,滿臉的水漬,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但她的笑臉,卻肯定比塵世間最美麗的花兒,還要明媚一萬倍。
武廣海呆愣了下,隨即鬼使神差般的低下了頭。
捉住那張軟軟的嘴唇時,他的潛意識內還以為,會有一記耳光響起呢。
沒有。
有的只是姑娘那熱情的回應。
就在他感到窒息時,姑娘推開了他,嬌嗔著抱怨道:「還有完沒完了呢?還、還不趕緊揀起機子,繼續工作?」
「沒完,就是沒完!」
武廣海低低的吼著,再次猛地低下了頭。
始終抬頭看著鸚鵡川水庫那邊的龍頭,在第三聲炸雷響起時,他努力挺直的腰板,終於佝僂了下來,腳下一軟--旁邊的黑西裝,及時攙扶住了他,哽咽著說道:「我們、我們沒事了!」
「是啊,我們沒事了。」
龍頭喃喃的說著,抬手推開了黑西裝,靠在了車門上,從來都沒任何錶情的老臉上,也浮上了病態的紅。
不用照鏡子,秦小冰也知道自己的小臉,肯定紅的就像小蘋果那樣。
這是極度狂喜時才會有的現象,讓她猛地抱住了一個姐妹,閉著眼瘋跳了起來,尖聲大喊:「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