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小葫蘆走了

  翠屏山上，一隻巨大的怪鳥追逐著他，趙青雲拚命地躲避著，飛快地往山下逃去。


  可是，腳下的土地突然變得像沙子一樣鬆軟起來，他的腿陷進去了，使勁拔也拔不出來。


  那隻怪鳥呼嘯著朝他俯衝下來，他想，他這次一定死定了。


  隻聽“啪” 地一聲悶響，那隻怪鳥摔倒在地上。


  定睛一看，卻是方文達！

  他攥著一把鏽跡斑斑的菜刀，睜大著眼睛，空洞洞地望著天空！

  趙青雲大叫一聲，驚醒過來，發現自己正赤身裸體地躺在大床上。


  他對自己的處境有點茫然，隻覺得腦袋發沉，嗓子發幹，黑暗中，床頭櫃下的夜燈發出了暗淡的光亮。


  我怎麽會睡在這裏？身上的衣服哪去了？昨晚上都做了什麽？……


  趙青雲瞪大了眼，張大嘴，昏沉沉的愣了好一會兒，才摸索著觸碰到了一排開關，打開了房間的燈。


  燈光刺眼，趙青雲閉上了眼睛。


  等他再慢慢地睜開眼，趙青雲發現自己光溜溜地睡在了大床上，身上蓋著一床薄薄的毛巾被。


  趙青雲激靈了一下，坐起來，茫然四顧。


  房間裏空蕩蕩的，脫下的衣服整齊地疊放在床頭櫃上。


  趙青雲木然呆坐在床上。


  四周一片寂靜，窗外隱隱傳來晨練的音樂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記憶漸漸在腦海中恢複。


  恍惚中，趙青雲斷斷續續地記起了昨晚上的瘋狂，他抬起手，“啪”地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疼痛讓他更加的清醒。


  趙青雲掀開被子，一條枕巾在床頭飄起，一朵鮮紅的桃花映入了眼簾。


  猛然間，趙青雲想起了黃二狗那天到處找證據的說辭，他當即明白了過來，腦袋嗡地一響：犯錯了，犯大錯了，真特麽的該死！

  失魂落魄的趙青雲抓過短褲，急急忙忙地穿好，然後跳下了床，衝向了衛生間。


  可是，衛生間裏並沒有林雨菲的身影。


  趙青雲心頭的悔恨無以複加，他激動起抓起那條帶有桃花的毛巾，一拳砸在了床頭，跌坐在床上，喃喃道：“雨菲，你這是何苦呢？”


  木然呆坐了十幾分鍾，趙青雲逐漸冷靜了下來，他收起了那條帶有桃花的枕巾，衝了個澡，洗漱完畢，緩緩地穿好衣服，準備出門。


  口袋裏的手機嘀響了，是林雨菲打來的，趙青雲忙按下通話鍵，卻聽到一陣壓抑著的哭聲。


  “扣兒，怎麽啦？”趙青雲猛地跳了起來。


  “小葫蘆……走了。”林雨菲抽泣著說道。


  “在哪兒？病房麽，我馬上到。”趙青雲掛了電話，瘋了一般衝了出去。


  開車，直奔醫科大附院。


  電梯口人滿為患，趙青雲想都沒想，索性衝樓梯跑去。


  進了病房，就看到內側的病床拉著簾子，林雨菲站在床前，肩膀抖動著。


  老仙與小桃並排跪在病床前，見趙青雲進來，他擦一把眼淚，說：“剛才小葫蘆說想吃點橘子罐頭，我就下樓去買，回來他就睡著了……”


  趙青雲走過去，隻見小葫蘆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頭發全沒了，雙眼微睜，長長的睫毛似乎還在忽閃。


  多好的孩子啊，說沒就沒了！


  趙青雲扶起小桃，摟著她的肩膀安慰她，話沒說出來，自己的眼淚卻盈滿了眶。


  “弟弟……沒了。”小桃艱難地說了這麽幾個字，忽然嚎啕大哭。


  姐弟倆命苦，沒爹沒娘，相依為命，現在弟弟也離開了人世，隻剩小桃孤零零一個人，這份痛苦是常人難以理解的。


  “小葫蘆走了，他再也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小桃，別難過……你還青雲哥哥，還有雨菲姐姐……”林雨菲摟著小桃瘦弱的肩膀，鄭重其事地說：“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們的親妹妹，有哥在，有姐在，沒有人能欺負你！”


  “嗯！”小桃噙著熱淚，重重地點頭。


  “還有我！”老仙站在一旁，搶著說了一句，眼淚也止不住在流。


  這是腫瘤病區，死人很常見，病友們都來安慰小桃，醫生和護士也進來，查了心跳脈搏，看了瞳孔，確認死亡。


  小桃把弟弟的私人物品收拾了一下，小鏡子，梳子，幾件新買的衣服，一隻毛絨絨的小熊，還有一個鑲嵌著姐弟倆合影的鏡框。


  小桃沒有了親人，也沒有其他的親戚朋友，隻有趙青雲、林雨菲和老仙陪她一起將弟弟的遺體送往殯儀館，幫她付了冰棺的租金，還有火葬費用，遺體告別之類的儀式統統都免了，直接火化領骨灰就行。


  小桃辦理簽字手續的時候，把一直抱在懷裏的鏡框交給了趙青雲。


  趙青雲輕輕撫摸了一下小葫蘆臉上的笑容，突然發現鏡框的後麵壓著一張紙條，打開一看，拙笨的字跡記錄著各種欠款數額。


  這是一個記賬本，弟弟治病總計花了將近二十多萬，有賣老房子的收入，有好心人的捐款，有趙青雲和林雨菲最近的花費，還有後來黃二狗和老仙墊付的現金，唐欣然和李圓圓、芳菲、向若明的捐款……每一筆都記得清清楚楚。


  小桃，知恩圖報呢！


  臨近中午，小葫蘆火化了，小桃抱著弟弟的骨灰盒，又大哭了一場。


  趙青雲和林雨菲這回沒有勸，陪著她，站在任由她痛痛快快地哭。


  哭聲由嚎啕漸漸變成了啜泣，小桃擦去了眼淚，把老仙招到了身邊，比比劃劃地交流了一通。


  “仙兒，小桃說什麽？”趙青雲問道。


  老仙遲疑著說：“她說，小葫蘆沒了，房子也賣了，她沒親人了，也沒地方去了，要跟我去桂花村！”


  趙青雲略略有點為難，老仙的戶口就是從溫家嶺鎮轉過來的，再把小桃領回去，就算桂花村的村民們沒意見，沙河鎮派出所這一關也不好過。


  “留在臨江不好麽？辦事處正缺人呢！”林雨菲明白趙青雲的難處，她指了指耳朵，說：“也方便她的複查和調試呀。”


  老仙搖著頭，說：“可是，她想要離開這個傷心之地，帶小葫蘆去一個安靜的地方！”


  “仙兒，再多一個小桃，桂花村就安靜不了。”趙青雲低聲嘟囔道。


  老仙擠咕著綠豆眼，說：“她說，她要嫁給我！”


  趙青雲看向小桃，問道：“小桃，你是這個意思麽？”


  安裝了人工耳蝸之後，小桃的聽力恢複得不錯，隻是十幾年沒開口說過話，語言能力還存在較大的障礙。


  小桃羞怯地點了點頭。


  “那行吧！”趙青雲作出了決策：“我送你們回去！”


  “青雲，還是我送吧！”林雨菲泰然自若地看著趙青雲，說：“你留下，找找劉越他們，幫小桃辦理戶籍轉移手續，我把他們安頓好，馬上就回來！”


  趙青雲心裏忐忑，不敢注視林雨菲的眼睛，隻低著頭，甕聲甕氣地說：“好吧，你辛苦一趟。”


  事實上，趙青雲搶著要送老仙和小桃，也有暫時回避與林雨菲見麵的意思，現在林雨菲主動提出來她親自去送，趙青雲也樂得順水推舟，同意了她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