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十年如一日
王吒曾經是孤兒，現在也是孤兒。
這句看似荒唐的廢話，實則藏著不為人知的心酸，因為這意味著王吒已經兩度失去家人。
還在襁褓時就失去了親生父母，索性沒有關於他們的記憶，不至於體會失去的悲痛。
但五歲從孤兒院被許育銘領養后，在許家度過了五年幸福的時光，有一個疼愛自己的養父，還有一個全世界最可愛的妹妹，世界充滿了美好，因此當創世事故發生時，王吒體會到什麼叫「失去了全世界」。
王吒至今不明白，為什麼許育銘會讓十歲的他和七歲的許桐花，戴上「未成年人禁止使用」的YTvGear頭盔。
更讓王吒難以理解的是，當發現自己的女兒停止呼吸時，許育銘臉上沒有絲毫悲傷，反而滿是狂喜。
「我的寶貝女兒，你真是個幸運的孩子！」
許育銘笑得像一個兩百斤的胖子，笑得五官都擠在了一起。
離去時還用惋惜地眼神看了王吒一眼，「很遺憾，你和爸爸都是失敗者，但不必傷心，你可以繼承爸爸的億萬財產。」
當天夜裡，許育銘服毒自殺。
王吒沒有收到任何財產，因為許育銘的億萬資產最終被政府拿去賠償那十萬名玩家的家人。
但王吒收到了一封遺書和一箱遺物。
遺書上許育銘只留下了一句話——「孩子，我知道你內心充滿了疑問，但原諒爸爸無法給你任何解釋，所有的答案和真相都在《創世》里，你只能自己去尋找，通關是唯一的鑰匙。」
遺物箱里靜靜地躺著一個頭盔和一片磁碟，
那正是X頭盔和《創世》的數據存儲磁碟。
……
「恐怖分子？」
王吒摩挲著斑駁的遊戲頭盔，笑得很荒唐，「我倒希望這就是真相。」
如果許育銘真如蘇小舞所言，只不過是一個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下得了手的恐怖分子，那麼王吒也不至於十年無法釋懷，但答案顯然沒有那麼簡單。
「通關是唯一的鑰匙。」
王吒喃喃自語著，隨後輕輕將X頭盔戴在頭上，緩緩地躺在床上，慢慢地閉上眼睛。
「連接開始。」
按下電源開關，X頭盔內的信號元件產生多重電場，開始對王吒的腦部傳送虛擬的五感情報，建造基於遊戲數據的虛擬世界。
「數據載入。」
「虛擬空間生成。」
「.……」
「意識連接完成。」
「歡迎進入《創世》世界。」
王吒緩緩睜開雙眼，眼前已不是狹窄昏暗的房間，而是一座瀰漫黑霧的魔幻城堡，城堡之上盤旋著數十隻骸骨巨龍，四周充斥著陰森死氣。
哪怕已經無數次進入這個世界，王吒仍為虛擬場景的真實而感到驚嘆。
十年前創世事故發生后，政府強制回收並銷毀了所有的X頭盔，《創世》的所有遊戲數據也被國家安全局回收封存，世間本應再無《創世》。
但許育銘卻像是早就預料到創世事故的發生，將X頭盔和《創世》數據拷貝磁碟藏了起來，通過「遺產」的方式留給了王吒。
年僅十歲的王吒用磁碟里的遊戲數據製造了《創世》的單機版，十年來，他一直獨自挑戰這款遊戲，因為許育銘留下的遺言表明，將《創世》通關是獲知真相的唯一辦法。
王吒望著前方的城堡，深吸了一口氣，他已經無數次站在這裡，站在最終Boss的城堡前，當然，他也已經無數次倒在了這裡。
離通關只有一步之遙，這一步卻卡了整整七年。
王吒嘗試過所有職業，也嘗試過各種各樣的打法，但面對遊戲設定里至少需要百人團隊才能挑戰的最終Boss，一個人想通關實在是難如登天。
《創世》在設定上終究是一款並肩作戰的網游，而不是單打獨鬥的單機遊戲。
但《創世》已經永久停服，王吒註定只能單打獨鬥。
王吒沒有埋怨，也沒有氣餒，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挑戰，一次又一次地改進，然後一天又一天地失敗。
他不在乎失敗多少次，
他可以失敗無數次！
但他必須知道真相！
那個像天使一樣的小女孩，
是誰擅自奪走了她的生命？
為什麼？
憑什麼！？
如果十年不行，那就再花十年！……
「潛行。」
王吒施展「刺客」的絕技，身形融於夜色，潛入陰影。
王吒沒有閑心慢慢清理城堡外的魔物，打算直接繞開，他的潛行術已經用得出神入化，無聲無息地往前潛行，城堡外密密麻麻的魔物愣是沒發現有敵人從自己身邊溜了過去。
王吒一路摸進城堡，當進入城堡內部后，立刻朝著城堡門口釋放了「法師」的禁忌魔法【絕對零度】，堅不可摧的冰牆冰封了城堡，城堡外的魔物終於發現敵人入侵，發出憤怒的嘶吼和嚎叫，但怎麼也撞不開絕對零度築造的冰牆。
「力量圖騰！治療圖騰！火舌圖騰！法力之潮圖騰……」
王吒沒有絲毫停滯，開始在城堡內召喚「信徒」的圖騰，圖騰能為他增添各種效果的增益Buff。
但這還遠遠不夠。
「召喚術·冰霜巨龍！召喚術·山嶺巨人！召喚術·紫晶比蒙……」
王吒陸續召喚各種召喚物，全都是「召喚師」們夢寐以求的傳說級生物！
「真言術·盾！神聖庇護！龍息光環！光明之擁.……」
王吒開始釋放「牧師」的各項技能，為自己和召喚生物上各種Buff。
由於技能有【消耗】和【冷卻】的特性，因此光是完成戰前配置，就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
經過兩個小時的漫長準備，城堡里已經遍布王吒的「軍隊」。
一人成軍，場面極其壯觀！
王吒深吸一口氣，裝備上【永恆之弓】，用力拉滿弓弦，目光如炬，一發火箭射向了城堡的最深處！
「吼！」
火箭爆裂，下一刻，一聲怒吼響徹整座城堡，戰鬥一觸即發。
倏然間，無數顆黑暗能量球忽從城堡深處傾瀉而出，那彷彿是密集到沒有縫隙的能量彈幕，掃向城堡內的所有生物。
王吒立刻控制防禦極高的山嶺巨人用龐大的身體護住了所有圖騰，但山嶺巨人的生命值瞬間被削減了三分之一。
其餘傳說級生物也各自防禦，防禦較低的瞬間殘血，防禦較高的也掉了半血。
傳說級生物尚且如此，王吒作為一名「玩家」，就算給自己上了各種防禦Buff，就算擺出防禦姿態，也絕對挨不住Boss一下，一顆小小的能量球就能讓他生命清零！
王吒只能躲避，在幾乎沒有縫隙的能量彈幕里，尋找稍作即逝的狹窄缺口！
轟！轟！轟！
黑暗能量球轟炸間，只見王吒頻繁地使用【瞬步】和【翻滾】等閃避技能，動作嫻熟地左右閃躲，以各種扭曲的姿勢擠進因時間差而產生的彈幕細縫裡，遍葉不沾身，夾縫求生存。
「開玩笑，天知道我在這裡失敗了多少次！」
王吒的完美躲避是在無數次失敗中錘鍊出來的，他幾乎已經能夠靠身體本能來閃躲這些能量球，熟練得讓人心疼。
然而，一切不過是剛剛開始。
比這招【能量傾瀉】還要更具破壞力，更難躲避的技能，這隻最終Boss至少還有一百招！
但這些都還不算什麼，最喪心病狂的是，最終Boss居然是隱身的！
最終Boss一直處於絕對無法識破的隱身狀態，沒有任何外在特徵，也沒有任何位置信息，這意味著王吒不知道最終Boss的弱點是什麼，不知道最終Boss什麼時候會出招，甚至不知道技能該往哪裡釋放！
王吒唯一能看見的，只有一行長長的血條，那代表最終Boss的生命值，但同時代表著「絕望」。
因為當王吒和召喚物同時釋放大範圍技能時，最終Boss的血條幾乎沒有發生變化。
王吒既需要躲避最終Boss不知何時會釋放的全覆蓋技能，不能出現任何失誤，只要被能量球輕輕擦到就會生命清零挑戰失敗！
與此同時，王吒還需要同時控制自己的角色以及不計其數的召喚生物對隱身的最終Boss進行無差別轟炸進攻！
在此期間，王吒還要精確計算技能的冷卻時間，法力消耗以及前後搖僵直，避免出現任何一剎那的操作空擋。
然而就算將這些苛刻的條件完美達成了，最終Boss的生命值也只會以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量值減少，並且只要攻擊稍有停頓，最終Boss的血量就會快速恢復！
那唯一可見的血條，寫滿了絕望！……
王吒沒有絕望，他只是有條不紊，一絲不苟地完成所有操作。
王吒知道只要有一瞬間的慌張或者晃神就會挑戰失敗，所以他讓自己處於絕對冷靜的狀態，就像一台設定好的機器，按照既定程序完美執行。
失敗過無數次，所以有了無限的經驗，想出了無窮的辦法，最終化作一台無錯的機器，這就是通關的唯一辦法。
然而人終究不是機器，王吒沒有辦法一直維持絕對冷靜的狀態，所以他失敗了十年。
但奇怪的是，
今天的王吒，狀態出奇地好，好到不可思議！
他的冷靜忽然變得堅不可摧，他的意志就像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
王吒彷彿真的變成了一台機器！
99%！
86%！
75%！
61%!
50%！
隨著時間緩慢的流逝，最終Boss的血量穩定地減少著，長達九十分鐘的精神高度集中操作，王吒竟然沒有出現任何一個失誤！
45%！
39%！
34%！
33%！
漫長的兩個小時！最終Boss血量只剩下三分之一！
這是王吒第一次將最終Boss的血量削減到「紅血」！
這是一次令人狂喜的突破，但王吒心如止水，連喜悅的情緒都無法破壞他此時的「絕對冷靜」！
最終Boss終於開始發怒，它開始施展王吒從未見過的更為可怕的招式！
然而有如神助的王吒，在面對最終Boss的新技能時，依然如同機器般持續著毫無瑕疵的完美操作！
無解的最終Boss第一次遇見比它更無解的玩家！
它的生命值在憤怒的咆哮中不斷地減少，終於來到了瀕臨死亡的絕境！
1%！
0.1%！
0.01%！
0.001%！
最終Boss以頑強的姿態垂死掙扎著，它瘋狂地釋放技能，試圖鎖血反殺！
但此時的王吒，彷彿就是神！
「這就是最後了。」
王吒堅定地斬出了最後一劍。
那一刻，他想到的不是曾經失敗無數次的場景，也不是通關后的情景，而是一張天真無邪的小臉。
「你就是新來的哥哥嗎？你，你不許欺負我，我超凶的！」
王吒嘴角緩緩浮起了一絲笑意。
「嗯，哥知道。」
鋪天蓋地的劍氣宛如海嘯，席捲了整座城堡。
最終Boss的生命值倏然間變成了0%！
突然，王吒兩眼一黑。
……
王吒茫然地睜開了雙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房間，晨曦從窗外照了進來，此時已是黎明時分。
王吒感覺到腦袋一陣疼痛，並且聞到一股燒焦的氣味，他連忙將YTvGear頭盔摘了下來，發現頭盔已經徹底燒壞。
王吒逐漸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他記得自己似乎進入了某種奇異的狀態，將最終Boss的血量打成了空白。
但就在最終Boss的生命值清零的瞬間，他忽然雙眼一黑，回到了現實。
「我通關了？」
王吒心中生出巨大的疑問，他低頭看著已經燒壞報銷的YTvGear頭盔，心情漸漸沉了下來。
打倒了最終Boss，理應算是通關了。
但答案呢？
創世事故的真相呢？
王吒什麼都沒有得到。
如果許育銘所留下的「答案」是在打倒最終Boss后揭開，那麼王吒相當於倒在了真相門前。
這就好比獲得了鑰匙，但在開鎖時，鑰匙折斷了！
「所以.……我還是失敗了？」
王吒眼裡的光彩漸漸暗了下來。
十年如一日的努力，就這麼化作了泡影？
王吒感覺到了世界似乎被黑暗籠罩，分明已經是黎明時分，世界卻暗得像是進入了黑夜。
「咦？」
王吒猛然抬起了頭，因為他發現，天真的黑了。
掀開窗帘，看向窗外，窗外一片漆黑，王吒發現太陽似乎被吞噬了，天空完全暗了下來，彷彿突然死機的電腦屏幕！
「什麼情況？日食？」
王吒有點懵，因為這一切實在發生得太快，黎明瞬間變回黑夜，完全違背了常識。
就在這時，
一道神聖莊嚴的聲音突然在天穹之上響起，剎那間響徹了全世界，每一個人類，無論睡得多麼香沉的人，無論喝得多麼爛醉的人，都在這道聲音響起時瞬間清醒了過來。
那聲音直抵腦海，如是說道。
「我是創世神，我已厭倦一成不變的世界，厭倦千篇一律的人類，我將以虛擬遊戲《創世》為參考模板逐步改造這個世界，現在正式發布創世紀元，當前版本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