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日燼香(二)
「不過,看你傷得不重,說到底還是我這幾年對他疏忽了。」畢方上下打量了千榮一下,輕飄飄地拋出一句來,對千榮微微一笑。
這幾年?粗粗一算,貌似這位已經躲了十幾萬年沒有在魔界露過頭了吧。
而且,傷得不重?倏忽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因為陛下沒有把自己弄殘了,所以他心裡很吃驚?
「非也,在千榮看來,尊者也改變了不少。」千榮眯著眸子回敬過去。到底是前主子,他不敢太放肆。
畢方被他說這句話的態度驚了一下,到底還是笑了:「看來你心裡已經完全把白華當成主子了。」
這句話的意思,千榮猜不透,也不敢貿然去猜測。
忽然之間,他的頭暈眩起來,整個人也站立不穩地晃著。千榮用力地甩甩頭,看著畢方安然不動的模樣越來越模糊,彼時,他心裡對事情的了解也有了個大概,開口道:「尊者,你竟然……」
隨即,他上下眼皮子慢慢地互相靠攏,再睜一下都顯得異常費力。在他倒地之前,畢方接住了他,看著他的眼神一片莫測。
後來,千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了冥界的。只知道,清醒時分,他已然在返回魔界的路上了。頭上漲得發疼,身體也覺得十分滯重,呼吸著相比冥界來說清爽了很多的空氣,站立了一會兒,千榮才想起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頓時禁不住開口罵道:「可惡的畢方!」
千榮的話音剛落,腦海中就想起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清淡的聲線當中帶著三分戲謔:「千榮,我可不記得當時教過你背地裡罵主子。」
「尊者,別忘了你只是前主子。」千榮恨恨地咬牙回敬道,忙在體內運行靈力,卻沒有發現什麼:「你究竟在我的身體里做了什麼?」
他早該有所防備的,因為有著舊日的主僕情誼和對畢方適當的了解,心中吃准了他不會對自己怎麼樣,所以這才中了招。
「你不是早知道的嗎?日燼香與百味安神茶啊。我之前不是當著你的面用過這些嗎?你如何就忘了?」畢方毫不在意千榮對自己的忤逆。畢竟,他也認可千榮說的,只是舊時主人。千榮可以完全不必在乎自己的感受,倒不如說,他希望千榮能對白華更衷心一點。
日燼香?
千榮聽了怒極反笑。他瞬間就反應過來了,自己這是完完全全地跌入了別人的圈套中了。
他冷笑道:「怪不得一向對弟弟提出來的任何要求都不會拒絕的尊者,這次在接到了陛下的信以後,居然一反常態地沒有立刻返回魔界。你就是拖了這麼幾天,等著我來呢,是不是?」
「哪裡?畢竟,我也吃不准你究竟會不會為了白華而來冥界尋我。」畢方輕快地笑起來,能聽得出來他此時的心情十分愉快。他猜到了千榮會因為之前服侍過自己,所以會對自己少了平日里應該有的戒心。現在這種情況,確實是都在自己的預料當中。其中,千榮的配合才是最最關鍵的部分。
否則,他可能真的要被逼著親自往魔界一趟了。現在有了千榮這個牽線搭橋的媒介在,讓他省了不少功夫。對他來說,這就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自從跟了白華,千榮很少被什麼人算計。想來,不管遇上誰,都是他算計別人,哪有別人算計的了他的?
如今這遭,叫他如何甘心?
也只怪自己道行不深,既然是舊主,就更不能犯了大忌去貿然相信他。如今只能慶幸,自己幸好只是栽在了畢方的手裡。
他登時冷笑了一聲,道:「陛下可比不得我,尊者就不怕我這一身兒味兒,入了魔界就被陛下發現嗎?」
「白華如今怕是沒有這個閑情去聞你身上是什麼味兒。」畢方閉目,聽了一笑,看到門口正走進來的諦玄澈,便對他示意,請他稍微坐一會兒。
諦玄澈一愣,隨即先坐下來,兩眼炯炯有神地看著畢方。只見畢方如同自言自語一般地說著什麼。
他看著不由地直搖頭,真是老謀深算啊!
之前畢方對千榮做了什麼,自己雖然未曾全看見,不過也是了解到了個大概。
這邊千榮還能聽到畢方的戲謔聲,臉上一黑,飛身就入了雲端。時間已經不早了,若他回去得再晚一些,怕是陛下要察覺了的。
畢方自然也清楚他心裡的顧慮,有條不紊地道:「千榮,就算我算計了你,可到頭來也不過是為了白華,你效忠的陛下。所以,我希望你到時候能配合我做一些事情。」
千榮深吸了一口氣,將胸口的濁氣和憋悶解了解,這才沉聲回答道:「這個屬下清楚,還請尊者放心。」
他知道,畢方就算行事詭譎了些,也是斷然不會真的存心去害了陛下的。何況,心魔這回事,就算是畢方不插手,結果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陛下的情況如此之糟糕,目前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所以,這也是,他為什麼會配合畢方的原因。
路上左右無事,千榮便與畢方聊天,力求能打探出關於余蒙蒙的消息。他先是將白華那日告訴他的事情都對畢方說了,末了直接用肯定的口氣道:「陛下已經知道了娘娘的事情肯定與您有關,你到時候準備要如何跟陛下交代這件事情?」
畢方並沒有他想象中的慌亂,哪怕一絲,也是沒有的。他只輕聲笑了一下,不痛不癢地道:「是嗎?」
「是啊。」千榮今日被畢方這麼一算計,又聽到他這樣不咸不淡的口氣,此時心裡頓時沒好氣,便道:「就連尊者匿身的地方,都是陛下根據娘娘的行蹤猜測出來的。若是陛下要計較,您怕是一定要給一個說法的。」
「白華現在還有餘力來想這些嗎?」畢方語氣中帶著微微的不屑道:「說到底,那也不過是他的一種猜測罷了。」
千榮久違地感受到了以前的心情,被氣得想發火,卻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