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一人行,也是行
多多一個人在黑暗中急急往前走著,越想越氣。
她沒想到宇文燕竟如此大膽,敢用那樣的目光看她,多多啐了一口,惱道,要不是看在小原的份上,自己當時真該給他一劍。
多多想到田原,不由得心裡一酸,不知他此時又會在哪裡,自己怎麼才能找到他。
多多至此才感到自己是多麼孤單,隻身一人,勢單力薄,只怕是想打探到小原的消息都極困難。
而在這時候,宇文燕竟然還敢如此,多多一時氣極,隨手一劍,道旁一棵小杉樹嚓地一聲被她削斷。
月光下的山谷顯得出奇的凄涼,一陣風吹過時,草木窸窸窣窣搖晃,彷彿每一棵樹后和草叢中都潛藏著無數不懷好意的歹徒。
多多哼了一聲,心道,此刻要真有那麼一兩個毛賊敢來惹事的話,那倒正好,可以給他們些顏色瞧瞧。
她邊走邊惱,就憤憤地想著他竟敢那樣。
可走到後來,連她自己也突然恍惚起來,說不清自己在說些什麼,他到底敢怎樣啊?
多多急得跺了跺腳,臉上火辣辣的。
她不知不覺往前走了一個多時辰,眼前豁然開朗。
兩旁高聳的群山彷彿在一眨眼間被甩到身後,呈現在眼前的是低矮的如波浪般起伏的茶園。
在這凄涼的月夜裡,這茶園顯得更加空闊和寂靜,茶園中零零落落點綴著的桕子樹,在夜色里顯得十分孤單和蒼涼,乍一看去,多多差一點滾下淚來。
多多從一條小道走上渾圓的山坡,兩旁是一壟一壟蔥鬱的茶樹。
多多到了坡頂,發覺道旁有個四面透空的草棚,這是供採茶時累了休憩用的。
多多折進草棚,裡面有一些毛竹捆就的簡陋的凳子,多多又累又餓,就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草棚的外面,有一大堆白天採下沒來得及挑走的茶葉,在風中不時飄來陣陣青草味的清香,多多忍不住抽動了兩下鼻子。
她坐了一會,覺得身上一陣冷似一陣,就站起身,撿了一些農人丟棄在地的毛竹和柴禾,生起堆火。
她重新坐下,眼睛注視著火焰出神,心裡盤算,從這到杭州,再有兩三天時間也就夠了。
到了杭州,先去找丐幫的帥獨缺,再去找文濤軒的掌柜打探師父和倪大哥的訊息,如果都沒結果,多多也想好了。
她準備就去落花山莊,讓月兒調派落花門的眾姐妹們四處查找,這樣總比自己一個人瞎找要強。
多多嘆了口氣,也不知娘死了之後,落花門現在是什麼樣子。
她從懷中掏出《落花流水劍法》,借著火光一頁一頁翻看。
也是她跟了師父以後,對武學的領悟更高了一層,回頭再看本門的功夫,這才知道,原來落花流水劍法竟是如此精奧絕倫,比娘教給自己的落花劍法相比,要精湛許多,不由得看得入迷。
可翻著翻著,她的臉紅了。
她看到這書上畫的是一男一女倆人對招,她猜想娘自創這套劍法時,這女的是娘自己,而這男的八成,八成是田世南無疑了。
多多氣惱地撇撇嘴,再看手中的書時,突然厭惡地皺了皺眉頭,隨手一扔,把手中的書扔進火里。
她看著《落花流水劍法》在火中一頁頁蜷曲點燃,最後化為灰燼,心裡有一絲快意,眼裡卻不知不覺流下淚水。
她又想起她可憐的爹,想起田原,想起她自己,忍不住雙手掩面,低聲啜泣起來。
為什麼人在這世上都是如此孤單,如此可憐。
她哭著想著,甚至還想起了宇文燕,不知為何,此時她對他一點也不惱恨了,只覺得他也是那麼孤單可憐。
她眼前又出現西湖邊那個孤零零的吹塤的白色身影,她後來聽鬼見愁說過,那人就是宇文燕。
那天晚上自己被陸乘追殺,多虧宇文燕救了她。
多多想到這裡,忍不住又重重嘆了口氣。
恍恍惚惚,她聽到有人嘿嘿一笑,心裡一凜,警覺地抬起頭朝四周觀望,草棚外靜悄悄的,哪有什麼人影。
多多擦去眼淚,滿腹狐疑,莫非是自己聽錯了?
突然,又是嘿嘿一陣輕響,這回再也不會聽錯,多多刷地抽劍在手,睜大眼睛四處觀望。
四下里仍然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只有火堆里的毛竹畢剝作響,打破了這深夜的寂靜。
多多再不懷疑自己的耳朵,適才,她真切地聽到確實有人藏在附近。
多多厲聲喝道:「什麼人?!」
一個聲音應道:「我要嚇你一跳。」
聲音來自多多的身後,多多猛地一轉身,身後仍然沒有人影。
凄清的月光把遠近照得一目了然,草棚外除了那一大堆茶葉就是一壟一壟的茶樹。
多多冷笑道:「有種就出來!何必裝神弄鬼!」
那聲音又響起來:「我真的要嚇你一跳。」
話音未落,突然又是「哇」地一聲怪叫,草棚外的那一大堆茶葉里猛地站起一個人來,多多唬了一跳,朝後退了兩步。
「哇,哇!」又是兩聲怪叫,茶葉下跟著又站起兩個人。
起先那位站在那裡拍手大笑:
「嘿嘿,我說嚇你一跳,你就真的嚇一大跳。」
多多一驚之後不禁婉爾,罵道:「小畜生,你裝什麼鬼?」
公孫望三步兩步進了草棚,王福興和梅香緊跟其後,公孫望白了多多一眼,叫道:
「乖乖,師娘這話簡直是狗,狗,狗那個不通,小畜生和小小畜生和小小小畜生三人在這裡睡覺,你從那下面過來也不打個招呼,又是燒火又是哭哭啼啼的,乖乖,反倒說三個畜生裝神弄鬼,真是豈有此理!」
多多哭笑不得:「你們睡覺躲到人家茶葉下去幹什麼?」
公孫望叫道:「人家茶葉?這茶葉是我們摘了一天堆起來的,本想睡個噴噴香的茶葉覺,唉,師娘一哭,小畜生只好那個滾那個流出來,勸勸師娘。」
公孫望嘀里咕嚕一說一大串,多多聽不清楚,好奇地問道:
「喂,你叫我什麼?」
「自然是師娘。」
多多一愣,隨即醒悟,公孫望自稱小原的徒弟,他叫自己師娘,就是說……多多的臉脹得通紅,又不好分辯,只得拿話岔開:
「小畜生,有沒有看到你師父?」
「哪個師父?」
「你有幾個師父?」
公孫望兩眼朝天想了一會,搖頭晃腦道:
「一根藤兩張葉,三個冬瓜雞蛋大,四隻豬公過來瞎,嘸呀嘸呀嚼個精精光。什麼師父,小畜生狗、狗、狗那個師父也沒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