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寵辱不驚是靜心

  一曲《我和你》將2008北京奧運會開幕式推向了高潮，這首主題歌經由劉歡和莎拉·布萊曼演繹之後，以其「親和、簡潔和明快」的顯著特點，讓世人為之傾倒。用張藝謀的話來說，「像一種低吟淺唱，真的像鄰家的小夥子、鄰家的女孩在你家窗台上給你哼這個歌一樣的。你會覺得突然被拉近了距離，我覺得特別需要這個。」


  最初的最初，主題歌演唱者，定為一男一女兩名大學生。


  張藝謀是一個求新求異的藝術家，他的電影《一個都不能少》起用的全是非專業演員。所以，擔綱北京奧運會導演之後，心續此念，大膽起用新人來唱主題歌。他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說：「一直有一個野心，要推新人，而且還有一個想法，是新人不要穿演出的服裝，穿志願者的服裝，就像普通大街上的志願者站在那裡，在形象上要樸素，拉近距離。」


  這在奧運史上，絕無僅有。


  喻越越是上海音樂學院一名大三學生，在CCTV青年歌手大獎賽中，以一首《謝謝你給的愛》，初露鋒芒。她參加了大大小小十幾場比賽，在千餘人競爭中，終於脫穎而出，進入了奧組委運營中心導演組的視線。喻越越到奧組委報到后，工作人員對她說：「我們的總監陳其鋼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說：『要找的就是越越這樣的女孩。』你真是太幸運了。」


  這將是一次無與堪比的機會。在奧運會開幕式的舞台上獻唱，億萬雙眼睛盯著，那會是什麼感覺，會產生怎樣的轟動效果？喻越越無法言說自己的感受，只感覺自己是一個極幸福的人！


  作為大三的學生，喻越越的同學都在忙找工作，而她卻離奇地「消失」了。在北京的日子，她閑得慌，不知道要做什麼，更不知道要唱什麼歌——那時北京奧運會主題歌還沒最後敲定。只是在輔導老師的幫助，拚命練聲。即便這樣，也不能擅自離開，奧組會工作人員隨時都會來突擊檢查。更要命的是，喻越越與奧組委簽訂了保密協議，不能要向任何人泄密，不跟任何人聯繫，包括爸爸媽媽。


  一個22歲的女孩子，被從天而降的幸福砸中了，同時伴著她的，還有莫名的孤獨與無奈，以及一種奇特的喜訊不能與任何親友分享的焦灼感。那感覺像在熱鍋里，忍受一種無形的「煎熬」。但她表現得相當沉靜，不喜形於色，靜得與她這個年紀頗不相符。


  2008年7月2日，選手們第一次正式試鏡，唱奧運會主題歌《我和你》，大家興奮地等待著。張藝謀約請喻越越到辦公室單獨談話。他笑著問：「你是哪裡人呀？」。喻越越第一次見大導演，非常緊張，半天才說：「我是江西臨川人，王安石的故鄉。」或許張藝謀覺得王安石老家的人應該長得很高，或許，覺得上台選手應該個子高一些，所以，上下打量她幾眼后，說：「你個子不高嘛！」喻越越抬起頭，自信地回答：「是的，但我身材比例很好。」張藝謀被她的幽默回答逗笑了，說：「好吧，你去試鏡吧。你是專業的，隨便你唱。」


  喻越越拍了兩遍，就輕鬆過關了。事後，張藝謀對喻越越說：「你的鏡頭表現力很不錯。」那一刻，喻越越幸福得哭了出來。在當時，此歌是絕對保密的，能聽到歌的人都很難得，何況她還是演唱者，何況唱后還得到了大導演的首肯。


  當天試鏡，喻越越是唯一一名女生。她被初步定為北京2008奧運會主題歌女演唱者。


  不久，張藝謀在奧組委運營中心的導演辦公室還再次約見喻越越，告訴她演出場地的構造，怎麼站上去、怎麼下來，並且如何注意安全。張藝謀放相關的錄像給她看，教他如何表現這首歌。喻越越臨走的時候，張藝謀才把「謎底」告訴她——為什麼會選擇她唱奧運會主題曲。她再次感覺到自己熱淚盈眶，滿含幸福激動的淚水。


  幸福來臨，當好好珍惜。喻越越每時每刻都在唱《我和你》，睡覺前，走路時，屋裡屋外，她都在不停地哼唱，她想抓住這個「從天而降的幸福」。輔導老師常石磊對她更是嚴格的要求，每一個音符和每一個吐字，都作了周詳的規定，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7月10日，是北京奧運會開幕式第一次綵排的日子，喻越越被專車送入鳥巢，邁上舞台，面對數萬名觀眾，與高他一屆的男同學合唱奧運會主題歌。綵排之後，張藝謀找來喻越越，放錄像給她看，誇獎她表現得很不錯，表演整體感很好。同時還指出她的問題來：「你在台上的動作不要太多了，能體現出乾淨的大學生氣息就可以。」喻越越站在一旁，不住地點頭，用心地記下了。張藝謀還告訴她：「8月8號晚上，你將穿著奧運志願者的衣服上場演唱。」


  這就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那一晚，她失眠了。懷想8月8日那一晚，近十萬現場觀眾，全球億萬電視觀眾，那群星一樣的眼睛盯著自己……巨大的幸福罩著，感覺像是要化了一樣。


  最後的最後，喻越越與北京奧運會主題歌《我和你》失之交臂。


  不用去追究背後的原因，這對於如我般的聽眾觀眾而言，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對於張藝謀來說，也只是失去了創造奧運會主題歌第一次由新人演唱這一歷史新紀錄。但是，對於喻越越而言，卻是結結實實地失去一份無與倫比的寶貴機會。


  那種幸福從天而降，卻又失去得那麼盡絕那麼快。大起，又大落，太過於戲劇化了。


  7月24日凌晨2點，喻越越知道了自己最終落選奧運主題歌演唱資格。那一刻，她沒有哭，只覺得是一種解脫，覺得自己像用心動情談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精疲力竭之後，卻發現，新娘是別人。但她仍是沉靜，素靜異常，接受了現實，並和往日一樣，走過奧運開幕前那一段難耐的時光，哪怕夜裡一個人躲在被窩裡哭泣。


  奧組委的工作人員找喻越越和另一男生聊天吃飯，希望能減輕他們的思想負擔，加緊排練，扮演好自己的B角，隨時準備上台。此時，再談上台，喻越越深知，那已是一大奢望了。儘管如此，她和男B角仍堅持排練。境遇，炎涼兩重天了。混在普通群眾演員里，泯然眾人矣。


  面對人生離奇的起落，喻越越冷靜處之，堅持到最後。


  這樣的戲劇化經歷，對於這個22歲的剛剛走出大學校園的女孩子來說，簡直太殘酷了。喻越越走過這段日子，無疑比任何人都要成熟，儘管沾染了一身的滄桑。


  回憶起這段經歷，喻越越說：「我曾那麼接近幸福，我幾乎快看到了門內的燈光，但是快走到的時候，門又關上了。我想我是繞著幸福走了一圈，最終回到了原點。目前，我只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當時我覺得有些遺憾，但是現在看來，僅僅是這份經歷就太寶貴了，這是無價的財富！上天給你關上一扇門的時候，同時也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喻越越已考進了空政文工團，但每每聽到《我和你》，心裡總會五味雜陳，有酸楚，有傷感，但沒有埋怨。不管多久，此歌聽來，都會有心痛的感覺。2008年8月8日以後，再也不敢唱《我和你》了，最好也不去聽，莫在傷口上灑鹽。


  好在，除此之外，心態已完全調整過來了，平靜地過好自己的每一天。


  @靜心：


  生活是一個舞台，再華美的燈光，總有熄滅的時候，再驚艷的開幕，結局註定只是冷寂的落幕。良好的心態，是指引我們前行的風向標；潛心修為，是調劑平凡生活的必修課。


  寵辱不驚，閑看樹前花謝花飛，靜聽心間風雷激蕩，有一顆沉靜的心，自會面不改色，微笑永存。明天，生活還要繼續；未來，漫漫長路，還要一步一步去跋涉。


  一顆素靜的心，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