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包子(19)
「咦!這淤泥怎麼自己掉下來了?這些傷痕是……」
林虎指著骨頭上的那些刮痕給柳生看,柳生俯身瞧了一眼,問道:「仵作來了嗎?」
「來了,一直在那邊候著。」
「喚他過來。這些傷痕雖然細碎,卻很清晰,一看就是被利器刮剔留下的。我需要知道,兇手用的是何種工具?」
「老大的意思是,這不是意外,而是兇殺?」
「意外?你見過那個意外能把自己給弄成這個樣子的。」柳生指了指頭顱下面的那些骨頭:「人體在死亡之後,很快就會發生腐敗現象。被沉在這淤泥之中,也的確有可能加速屍體腐敗的速度,但是你看看,這頭顱還算完好,手跟腳腐敗的也都不算嚴重,至少肌肉組織清晰可見,唯獨這上半身與下本身腿部的皮肉不見了。」
「不光皮肉,還有內臟。這骨頭,好像就只是一副骨頭架子,沒有發現內髒的痕迹。」
「兇手清理過。」柳生蹲下來,在仵作的協助下,將屍體胸骨上的淤泥,以及胸骨裡頭的淤泥都清理了出來:「骨頭上雖沾有不少的淤泥,但在將屍體沉入荷塘之前,兇手對其內部做過一定的清理,所以死者的骨頭才能這麼乾淨。」
「難不成,那兇手是個喜歡吃人肉,外加用內臟泡酒喝的妖怪。」
林虎說著,自己先跑到一邊吐去了。柳生搖搖頭,將楊府管家喚了過來。
此時,女屍的頭部也被清理出來了,雖在淤泥中泡的時間長了些,但五官還算清晰。
「請管家仔細辨認一下,看看此人是誰?」
「這個……」管家掩著口鼻走近了一些,「哎呀,這不是綠枝嗎?好端端的,怎麼會是她呢?」
果然是綠枝!
柳生一下子就想到了纓娘,想到了纓娘在公堂上說的那些話。如今,可算是死無對證了。
「老大,你是不是也覺得這件事有些奇怪?」
林虎人粗,心卻不粗,很快也就想到了纓娘那裡,趁著旁人不注意的時候,湊到柳生跟前問了這麼一句。
「嗯!纓娘在公堂上公然承認自己就是這連環殺人命案的兇手,卻把幕後主使者說成了綠枝。這本來就有些奇怪。一個是包子鋪的老闆娘,一個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從表面上來看,這丫鬟如何也左右不了纓娘的決定,更別說是指使著纓娘殺人了。」
「更巧合的是,纓娘才在公堂之上認了罪,將這藏在幕後的綠枝給拋了出來,綠枝就被人發現死在了楊家後花園的荷塘里,而且死的還這麼慘。」林虎搖搖頭:「這事,大有古怪!」
「此事先別張揚,待你我回去之後,回稟大人,再次提審纓娘。」
「老大放心,林虎心裡有譜。」
林虎說著,退了一邊,眼睛卻滴溜溜在現場所有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將目光鎖定了楊府管家以及現任真正的主事者蘇天臨的身上。倘若綠枝不是幕後主使,那能指使綠枝,並且脅迫纓娘的就一定是楊家比較有身份和地位的人。
管家,是楊府的老人,也是之前楊老爺最為信任之人,在楊府的地位僅次於現在的楊小姐和蘇天臨。
蘇天臨,楊府的准女婿,尚未與楊小姐成親,便已經接管了楊家。這個人,看似毫無破綻,實則心機深沉,從他往日的風評來看,更不是一個善心的主兒。
除了管家和蘇天臨之外,那位楊家小姐也有可疑。這綠枝是她院子里的丫鬟,平日里行事,肯定都是聽著她的吩咐,若真要細算起來,楊家小姐的可疑程度,甚至比這蘇天臨還要高些。
突然,林虎想到了一個很關鍵的點,他急匆匆走到柳生跟前,小聲的低語了一句:「老大你,可還記得纓娘在公堂上說的那句話。」
「那句話?」
「纓娘說過,綠枝讓她殺人,是為了取那些人的人皮,而那些人皮是用來入葯的。先前調查楊府命案的時候,我已經查過這個叫綠枝的丫鬟。她是自小就被賣進楊府里來的,生父生母是誰,都已經弄不清楚了。一個無父無母的丫鬟,費盡心思弄來這些人皮,若不是給她自己吃的,就一定是給楊府里的某個人吃的。既是入葯的,那麼服藥之人,必定是身患隱疾。至少,這個病,是不想讓外人知道的。」
「既如此,你就查吧。楊家集上好的大夫不多。據我所知,這楊府也沒有自個兒的私人大夫,你去查查,總能查出些蛛絲馬跡來的。」
「老大不誇誇我嗎?」
「待案子了了,我自會向大人為你請功。」
「得,這可是老大你說的。」林虎說著,快速轉身,離開了楊府。
管家一直留心著柳生與林虎的動作,他知道,旁的那些衙役,都只是聽令幹活的,真正厲害的,只有這兩位。事關楊家,而新的死者,又是楊府小姐身邊的人,管家不得不集中精神,免得再出什麼意外。
見林虎離開,管家猶豫了一下,走到柳生跟前,問了句:「那位林大人急匆匆而去,可是發現了什麼?」
「林虎他去辦另外一件案子了。」
「另外一件案子?難道這楊家集上又發生了新的命案。」
「是發生了新的案子,且兇手已經被捉拿歸案。只是,在先前的調查中,誤抓了兩個人,如今還被關在縣衙的大牢里。剛剛看到綠枝,便想到了這件事情,於是便讓林虎回去,先將那兩個無辜被累的人給放出來。」
「大人剛剛提到綠枝,莫非縣衙裡頭的案子也跟我楊府的綠枝有所牽扯?」
「府衙的案子的確與綠枝姑娘有些牽扯,不過眼下案情尚未明了,有些話還不便與管家你細說。」
「小的明白了。」管家低了低身,退到了一旁。
此時,綠枝的屍身已經全部都被清理過了。仵作清理的十分小心,呈現出來的屍體全貌,也就有些滲人。
曾經鮮活的姑娘,如今卻只能躺在滿是淤泥的地面上。青絲與淤泥攪在一起,臉部腫脹,只有五官還能勉強辨認。在女屍的耳朵上,掛著一隻白銀打制的耳環,另外一隻耳朵上卻是空的。
雙手與雙足的切割面都相對完整,說明兇手在剝去那些皮肉的時候,也是相當的仔細和苛刻,因為雙手雙足所留下的部分大小都差不多。
「如何?」
「死者女性,年齡大概在15至20歲之間,因為身體缺少了部分的皮肉,所以沒有辦法判斷,死者的具體死亡原因,以及生前是否受過傷。哦,死者身上的皮肉,應該都是被人用刀割去的。至於這兇器嘛,極有可能是屠戶門專用的那種,而且去皮,取肉,以及剔骨,用的都是不同的道具。兇手很專業,手法很利落。
另外,從死者骨頭上殘留的血跡痕迹來看,死者極有可能是在還清醒的狀態下,被人割去皮肉的。只是小的不明白,這生生被人刮骨去肉,死者的面部表情,卻十分的平靜,這有些不合常理。」
「還有沒有別的發現?」
「還有,在死者的右邊耳朵上,帶著一隻銀制的耳環。」
「楊府的丫鬟,帶有耳環也不稀奇。況且,這個丫鬟還是在楊家小姐身邊伺候的,身份地位自然也與一般的丫鬟不同。」
「所以,小的要說的並不是這隻耳環,而是死者的另外一隻耳垂。小的方才查驗時發現,死者左邊的耳垂又被撕裂的痕迹。因為在淤泥中泡的時間長了些,耳朵發漲,傷口也都擠到了一處,但憑藉著小的多年勘驗屍體的經驗,還是能夠斷定,那隻耳垂是被人力撕裂的。」
「說的再詳細一些!」
「死者生前應該與人發生過纏鬥,至少在死亡之前,曾有過掙扎。她左邊的那隻耳垂,極有可能是在掙扎或者纏鬥的過程中被撕裂的。從傷口的痕迹來看,應該是行兇者無意中拽到了死者的耳環,然後將其撕扯了下來。因為耳垂上的傷是垂直向下的,一般情況下,是造不成這種傷害的。」
「兇手是女性,而且是與死者力量相當的女性。」
柳生得出結論。仵作看著柳生,點了點頭。
「小的也是這樣猜測的。若是男性,即便是相當瘦弱的男性,在力量上也要比女性強上許多。在力量懸殊的情況下,纏鬥是不用這麼費勁的,更不會在纏鬥中,將目標對準對方的耳環。
還有,就是那些切口。若兇手是男性,下手會再狠一些,而且處理的不會那麼細緻。當然,也不排除對方是一個做事認真,又十分講究的專業殺手。」
「那有沒有可能是鬼怪或者妖怪呢?」
仵作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奇怪起來,他看了柳生幾眼,這才回道:「倘若這世上真有鬼怪,或者妖怪一類的東西,殺人和吃人都不用這麼麻煩吧。」
「的確不用這麼麻煩,若真是鬼怪行兇,只需要將綠枝整個吞下去就好,何必取皮,剔骨這麼麻煩。」柳生自語的說著,又問了仵作一句:「能否看出這死者生前是否患有急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