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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紅花飲(24)

  「夫人見過?」管家的臉色明顯變了一變:「實不相瞞,方才的確因為心中有所顧及,所以並未將全部實情告知。」


  「沒關係的,管家先生到了此時仍有選擇的權利。如果醫病,就將實情告知,若是不想,也無妨,門在這裡,先生來去自由。」


  「不說不行嗎?」


  「不行!若不知道先生染病的根由,如意就算是個神醫,也會有下錯藥方的時候。到了那時,先生是怪如意呢,還是怪罪自個兒呢?」


  「我這傷的確不是在永安城染的,也不是磕碰棺木而來。如夫人剛剛說的那般,我是撞到了墳墓旁的一棵樹。那棵樹,長得十分奇怪,樹葉與樹榦都是紅色的,而且很細,藏在那些枝枝蔓蔓當中,根本不會有人注意。」


  「那種樹叫做骨藤,也有人管它叫鬼藤。據說是從死人的骨頭裡長出來的,依靠著死人的腐肉做營養。若是碰到生人,便會吸食生人的血液,汲取對方的精血。很多年前,我曾有幸見過一株,礙於它的傳說,愣是沒敢靠近。今日看到管家先生,才知道,關於這骨藤的某些說法,竟都是真的。」


  管家的臉一下子黑了。


  他摸了摸自個兒的臉,問了句:「夫人既知這東西的來歷,可有醫治之法?」


  「三成把握,前提是,先生不再有所隱瞞。」刑如意伸出三根指頭來:「先生可以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了,三成把握也總比沒有把握的強。」管家咬了咬牙,「剛剛已經與夫人說過了,我姓武,不是口天吳,而是盛唐人人都知道的那個武。我是武家的外族,但早些年的時候,在洛陽城中也算有些分量,算是家境殷實。跟許多的紈絝子弟一樣,我讀書不行,習武也不行,閑來無事,就喜歡到花街柳巷去找找樂子。」


  管家說著,用眼角的餘光輕輕瞥了刑如意一眼。刑如意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有句老話說的好,叫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我自認風流多情,但卻絕不處處留情,可偏偏就栽到了一名女子的手中。這名女子名喚香菱,姓柳,原也是個小家碧玉,因家中惹禍被賣進了青樓中。我算是她的第一個恩客。因她長得好看,又與那些庸俗女子不同,故而我待她與別的女子也有些不同,算是極盡溫柔,頗為寵愛。


  可喜歡歸喜歡,像她這樣戴罪被沒入青樓的女子,無論如何我也是不會為她贖身的。倒也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我的這個姓氏,雖給我帶來了一些榮耀,但也帶來了一些麻煩。尤其在洛陽,更要謹言慎行,容不得出一絲一毫的差錯。


  若我只是恩客,若她只是樓里的姑娘,我多寵她,都是沒有問題的。一旦,我將她贖了出來,變成了我們武家的人,勢必會將禍水引到我們武家來。所以,當香菱請求我為她贖身的時候,我拒絕了。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她竟會走了絕路。」


  「絕路?」


  「那天,老鴇慌慌張張來找我,說香菱緊閉房門,已經好幾日不肯出來了。我原本是不想去見她的,因被她逼得有些煩悶,著實想要躲一陣子的。可老鴇不依不饒,我擔心被人瞧見弄的難看,不得已就跟著去了。哪曾想,推開門,就瞧見香菱……看見香菱直愣愣地掛在門後面,而且穿著一身大紅色的新娘服。


  當夥計將她放下來的時候,我就瞧著她那雙眼睛直溜溜盯著我,臉青白青白的,看起來特別滲人。說實話,我膽子不算太小,可當時著實給嚇著了。連第二眼都沒敢看,直接就跑了出去。老鴇不依不饒,將我攔了下來,說這人都死了,好歹我也得給個說法。


  我心想著,就算求個心安吧。就拿了一些銀子出來,算是給她贖了一個自由身,然後託人尋了個地方將她給安葬了。」


  「你去了嗎?」


  「沒有!那些日子,我閉上眼睛看到的就是她懸挂在門后的模樣,還有她的那雙眼睛。說實話,我心裡有點害怕。所以,選地方,還有安葬這些事情都是掏錢讓別人去做的。就連香菱被埋的地方我都沒有打聽。之後,倒也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時間一晃,幾年過去了。女皇病逝,武家凋零,即便我們是遠房也受了不少的牽扯。家人為了讓我避禍,就讓我帶著隨從離開了洛陽。我記得,出城時,還是天氣晴好,萬里無雲。可走了沒多久,就烏雲密布,大雨滂沱。我們急匆匆想要找個地方避雨,卻不知道怎麼就走到了那座亂墳崗里。再然後,我就被樹枝刮破了臉皮,還失足滑到了在一塊墓碑前。起身時,才看到,那墓碑上刻著的名字。」


  「香菱!」


  「對,就是香菱兩個字。」管家點了點頭:「當我看見那兩個字的時候,就覺得眼前一黑,心裡特別的慌。可我又安慰自己,說天下同名同姓的女子多了,況且這墓碑上還只有一個名字。我當初出錢不少,那些人拿了我的錢,總不至於將我的女人丟在這荒郊野外吧。」


  「之後呢?」


  「我匆匆忙忙帶著僕從離開了,在那片荒墳堆里轉悠了很久才走出去。之後,又發生了一些事情,但都跟香菱無關。最後,我流落到這永安城,進入王家做了管家。我破損的傷口慢慢出現了變化,我就變成了現在的這副模樣。」


  「如此說來,你這怪病,應當是與那香菱有關的。」


  「倘若真有關係,夫人可能治得?」


  「當然能。」刑如意說著,欠了欠身,「稍等,我去讓我家夫君取葯過來。」


  說完,便伸手將狐狸拽到了一旁。管家似有些不放心,眼睛始終盯著刑如意。刑如意看了他一眼,故意背過身,將嘴巴湊到狐狸耳朵旁,低語了幾句。管家側了側身,卻什麼也沒有聽見。


  等他再看時,狐狸已經不見了,只有刑如意站在門口,背影投在地上,與別的東西重疊在一起。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狐狸回來了。在他的手裡多了一個黃紙包,紙包里包裹著一些白色的粉末。刑如意只瞧了一眼,便將那粉末遞給了管家:「每日用它凈臉,堅持三日,自會有所改善。」


  「夫人是在說笑嗎?」


  「葯就在這裡,先生若是不信,如意也沒有辦法。若是相信,不妨就拿回去試試。」


  「我相信如意,這世上就沒有如意看不好的怪症。」小盛子站了起來:「有句話,還請武兄不要介意。這俗話說的好,死馬當做活馬醫。眼下,武兄的病症,已是無人可醫,與其就這麼放棄,倒不如信如意一回,將這藥粉拿回去試試。若是管用最好,若是不管用,結果也不會壞到哪裡去了。」


  管家猶豫了一下,將粉末接了過去。


  「能不能問夫人一句,這是什麼葯的藥粉?」


  「你有權利問,但我也有權利不回答。這藥粉是我的私藏秘方,我若是說了,豈不是連自己的看家東西都給丟出去了,以後我還如何在這永安城裡混飯吃。還是方才的那句話,管家先生若是相信如意,便將這藥粉拿回去試試。若是不信,請自便,如意絕不強求。」


  「那這看診的費用……」


  「先生是我的第一位病人,又是小盛子帶過來的,這診金藥費什麼的就免了吧。先生請,如意就不送了。」


  管家看了刑如意一眼,虛點了一下頭,轉身出去了。


  小盛子看了對方一眼,走到刑如意跟前說了句:「如意你不必在意,他就是那個脾氣。」


  「他是王家的新管家吧。我記得,王家原本是有另外一位管家的。」


  「什麼都瞞不過你。他並非王家的管家,只不過借個身份罷了。」小盛子倒是沒有繼續幫著隱瞞:「再過幾日,我便要走了。你可還有事情需要我幫著代辦的?」


  「這裡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已經處理妥當了。多留也是多傷心,倒不如早早去到任上,讓自己忙活起來。」


  「說的也是。」刑如意說著,走到段娘跟前,抓住了她的手腕:「身子還有些虛,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幾服藥,按時吃著。興許,會有意外的驚喜。」


  「如意——」


  「噓!你想說的我都知道。如今,你與小盛子之間再沒有別人,我希望你們兩個都能好好的。這能結成原配的都不容易,你也好,小盛子也好,都要懂得珍惜。往事過去了,就過去了,我不提,你不提,小盛子你就更不要放在心裡了。」


  小盛子輕摟住段娘的肩膀,說了句:「既是如意說的,你便聽著吧。時候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段娘抿了抿嘴,沖著刑如意微微福身。起身後,表情倒是顯得輕鬆了許多。


  管家帶著藥粉,急匆匆回到了王家。待關上門后,就迫不及待的先將藥粉往水盆里撒了一把。帶著藥粉的水,潑灑到臉上,帶來一股難以明說的涼意。他控制不住的,將整張臉都埋進了水盆里。


  一雙手,自水盆底部探了出來,輕輕地捧住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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