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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美人魚湯(10)

  鬼的指甲很尖,也很鋒利,觸碰到臉頰時,會有一種被針刺的感覺。


  恐懼,伴隨著疼痛而生。


  可,李紳動彈不得。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臉皮被小慧生生剝離的那種恐懼,那傳入耳中輕微的呲呲聲,讓他恨不能現在就暈厥過去。


  他從喉嚨里發出不知所謂的悶哼聲,嘴唇因為恐懼而有些發木。他心裡明白,小慧不是婉兒,她與自己無情,平白無辜的喪命於李家,她回來就是復仇的。


  「小慧,放過他吧。」


  正當李紳處於即將死亡的絕望中時,甄婉兒出現了。她站在敞開的房門處,猶如生之前的樣子。


  「放過他,為什麼要放過他?」


  小慧回頭,一張臉頃刻間變得猙獰。


  「相公他只是懦弱了一點,且你我出事的時候,他不在府中。」


  「他在府中又能怎樣?自我入府看到的便是你日日被那老妖婆欺負。他呢?身為你的丈夫,看見了當做沒看見,聽到了當做沒有聽到。若非他裝聾作啞,老妖婆怎敢有恃無恐,一再傷人性命。追根究底,他才是元兇,是害死你我的真正兇手。」


  「小慧!」


  「上京趕考,盤纏不夠,是你典賣了自己做女兒時的那點家當給他換的銀子。老妖婆生病,借故刁難你,甚至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她二話不說,到廚房就割了自己的肉給她燉湯。這老妖婆,明知那湯是你用自己的肉熬成的,卻還能伸著脖子咽下去。稍有力氣,便將那湯碗砸到你的頭上。你只不過下意識躲了一下,老妖婆就藉機發揮,將你趕進柴房。


  你擔心她的病情,著急給她熬湯,削肉剔骨的地方連巴扎都沒有來得及,血染紅了你整個衣袖。那些躲在柴房裡的小老鼠都聞著血腥味兒鑽了出來。你害怕,你恐慌,你茫然無助的在柴房裡熬著。他呢,他在做什麼?他用你典賣家當的銀子吃好的,住好的,全然沒有想過你在家中是何情形。」


  「婆母會如此對我,也是相公他想不到的。」


  「夫人,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啊!」小慧一臉很鐵不成鋼的樣子,那雙眼,因為憤怒和怒其不爭而變成血紅。


  「這些年老妖婆是怎麼對你的,他豈會不知?」


  「婉兒,算了,小慧說的沒錯,是我該死。」李紳垂下頭:「我高中還鄉那日,母親異常高興,不僅做了豐富的小菜還把父親生前留下的那半瓶酒也給拿了出來。酒過三巡,母親略有醉意,便借著那醉意與我說起了她生病的事情。她提到了那碗湯,說是美人魚湯,還說那是她喝過的迄今為止最好喝的魚湯。


  起初,我並不知道什麼是美人魚,以為那不過是一種魚的名字。後來,返回房中,你見我酒醉前來攙扶我,踉蹌中我抓住了你受傷的那隻胳膊。你怕我擔心,忍著疼,沒有叫出聲來。可你蒼白如雪的臉色以及雙眸中強忍的疼痛我如何看不出來。


  半夜,你睡了,睡得極其不安。我瞧的出來,你很害怕,甚至恐懼老鼠,且一直護著那隻胳膊。我守在你的身旁,安撫著你,待你睡穩之後才輕輕撩起了你的衣袖。


  傷痕,觸目驚心,我焉能瞧不出那是自己割的。聯想之前母親刻意說出的那些話,我又怎能猜測不出你這傷是從哪裡來的。可就像小慧說的,我不願意去想,更不願意將你胳膊上的傷與母親口中的那碗美人魚湯聯繫起來。食人骨肉這種事情,太瘋狂,也讓人太難以置信。那是我的母親,生我,養我,撫育我長大的母親,我不願意將她與那種可怕的事情聯繫起來。可是婉兒,事後我曾找過母親,暗示她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並且要她好好待你。」


  「住口!」小慧掐住了李紳的脖子。


  「什麼叫事後你曾找過老妖婆?什麼叫你已經暗示過她你知道了那件事情?李紳啊李紳,虧你還是探花郎,你難道不知你的暗示只會讓你的母親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無論她如何對待你的妻子,你都不會生氣,都不會去尋她的麻煩。畢竟,她連你妻子的肉都吃了,你還只是平靜的暗示了她一下。


  若非你的縱容,她豈敢讓你休妻?若非你的縱容,她豈敢在夫人活著的時候就幫你另尋姻緣?若非你的縱容,她又豈敢將夫人喚到她的房中活活折磨死。李紳,你說你到底該不該死?」


  「是,我該死!小慧,你動手吧!」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嗎?」小慧稍微用了一些力氣,李紳瞬間睜大了眼睛,那是喉管被人卡緊,呼吸不順暢的表現。


  「殺了我,殺了我吧,這樣我就能見到母親,就能繼續陪在婉兒身旁了。」李紳說著,看向依舊站在門口的甄婉兒,並且努力擠出一抹笑來。


  「休想,你休想再來欺負夫人!」


  就在李紳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小慧的手突然鬆開了。


  「老妖婆罪大惡極,就算入了地府,你也是瞧不見她的。至於夫人,你若當真覺得有愧,就離她遠遠的。生時,你不曾有絲毫庇護,死後,也請你有多遠滾多遠。」


  「小慧?」


  甄婉兒看著小慧。


  「夫人,你說的對,我不應該殺他。」


  小慧退至婉兒身旁。


  「若此時我將他給殺了,豈不是如了他的願。我要讓他活著,讓他一輩子都痛苦的活著。」


  說完,小慧的長指甲凌空一劃,李紳的瞳孔上瞬間出現了兩道血痕。


  血,糊住了他的眼球,他什麼都看不見了。


  視而不見等同於有眼無珠,既然有眼無珠,又何必留著這雙眼睛。


  小慧沒有取走李紳的命,卻帶走了他的眼睛。


  海棠樹下,站著一個道士,道士對面則站著一個容貌極其平常的白衣男子。


  「打個賭,你說小慧她會不會像殺死冬梅和李老夫人那樣殺死李紳?」


  「不知道。」


  「什麼叫不知道?」道士上前一步,抱住白衣男子的胳膊撒嬌。


  白衣男子表情糾結地看著道士,問:「你打算一直這樣嗎?」


  「什麼?」道士停下搖擺的動作,抬頭看著男子平淡的五官。


  「你打算一直用這副面孔,並且與我說這些彆扭的話嗎?」


  道士捏了捏自己的臉,抱著白衣男子的胳膊笑了起來:「不好嗎?我覺得這張臉還不錯啊。你……別顧左右而言他,我剛剛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呢。你不是有種法術,可以穿透萬物,直接看見那邊的情形嗎?如何,那李紳可有被小慧給殺死?」


  「沒有!」白衣男子說著在道士臉上抹了一下。


  道士,變成了姑娘,且還是個相當美貌的姑娘。


  「討厭,人家本來還想用這副面孔再去會會那個李紳呢。」


  姑娘轉身,月光落在臉頰上,泛著銀色的柔柔的光澤。


  「你用自己本來的樣子豈不是更好?」白衣男子搖頭,眸中既有無奈,也有縱容。


  「我還是覺得扮道士更有說服力一些。」


  「無所謂了,反正那個李紳看不見了。」


  「看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他瞎了!」


  「小慧動的手?」


  「嗯。」


  「婉兒求的情?」


  「嗯。」


  「什麼嗯嗯的,臭狐狸,你就不能多說兩個字嗎?」姑娘急的原地跳腳:「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倒是告訴我啊。唉,若不是你攔著,我早就看熱鬧去了,何必站在這裡聽你跟我故弄玄虛外加打啞謎。」


  「如意。」白衣男子將她扯到懷中:「你有身孕了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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