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歡顏(9)
「貓胎呢?」
「天作孽,猶可活。人作孽,不可活。」黃桂香恨恨的說著:「你以為,她這貓胎是我塞進去的嗎?」
「不是嗎?」
「自然不是。」黃桂香盯著地上的貓屍:「我才不會這麼便宜了那個老毒婦。哦,對了,你知道劉家二郎是怎麼沒的嗎?」
刑如意搖搖頭。
「那你知道歡顏嗎?」
歡顏,是一種胭脂的名字,且這種胭脂只有刑如意的如意胭脂鋪里才有。但此時,她不確定黃桂香口中的歡顏是不是她鋪子里的那個。
「歡顏,是一種野花的名字,只有郊外的野林子里才有。」黃桂香輕飄飄地落到屋頂上,「那種野花原本是沒有名字的,可是後來有人給它取了個名字。歡顏,歡顏,多好聽啊。可夫人若是知道這名字背後的故事,只怕會覺得這兩個字有些噁心。」
刑如意蹙眉,心說,這歡顏還是我店裡一款胭脂的名字呢,且這名字是她費盡心思才想出來的。
「你知道這老毒婦原本的名字是什麼嗎?她叫袁招娣,是袁家過繼的孩子。袁家之所以過繼她,是因為城中那個算命的老瞎子對袁家人說,她命裡帶子,能讓袁家香火不熄。在她之前,袁家已經連著生了三個女兒。袁夫人是個悍婦,不允許自個兒的丈夫納妾。袁老爺懼內,對於夫人的話自是不敢不從。
而在過繼她之前,袁夫人剛剛發現自己又有了身孕。那時候,袁夫人已經三十多歲了,若是生下之後又是個女兒,這袁家的香火就要斷在她這裡。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袁夫人雖是個悍婦,卻也不想袁家因她斷了香火,多方打聽,才打聽到那個算命的老瞎子,讓袁老爺拿了重金前去算命。
也不知道是這老毒婦真改了袁家的子孫運道,還是袁夫人那胎懷著的本就是個男孩兒,總之袁家如願了。
這千辛萬苦才求來的男丁,袁家自是疼愛的緊。可這慣子猶如殺子,袁家這唯一的香火,不僅性子乖戾,且行為不端,到處惹禍生非。他的幾個姐姐,除了繼續寵著,慣著,也沒有別的辦法。就在老毒婦出閣之前,這袁家的香火做了一件特別難看的事情。他故意借著酒醉,欺負了他這四個姐姐裡頭唯一一個與他沒有血緣關係的人。」
「劉阿婆?」
「對,就是她。」黃桂香不屑的朝著井口瞟了眼:「這袁家也曾是大戶人家,身為袁家的女兒,就算是過繼來的,也不至於下嫁給一個打鐵的匠人。」
「這件事劉阿公知道嗎?」
「他原本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也不會娶這老毒婦過門。」說完,黃桂香自個兒先笑了:「他就算一早知道又能怎樣呢。依著他的性子,只怕還會娶她過門。況且,當時袁家給的嫁妝豐厚,對他們劉家而言,這是一樁十分划算的買賣。」
「買賣?」刑如意嘆了口氣。
在這個大多數人都還在盲婚啞嫁的年代,婚姻有的時候真的就只是一樁買賣。
「那件事之後,袁家為了掩蓋醜聞,匆匆將這老毒婦許了劉家,將他們那唯一的香火送到了遠房親戚家。老毒婦入門之後,為劉家生下了劉家大郎,就在大郎滿三歲那年,袁老爺與袁夫人意外身亡,他們唯一的兒子回到了京城。作為袁家的女兒,老毒婦自然也要回袁家發喪,沒多久她就有了劉家二郎。這劉家二郎不管是長相還是秉性都與大郎不同,外間傳言,他是袁家的種。」
「這種事情若無實證不可隨意傳說。」
「哼!」黃桂香冷哼一聲,將臉轉到了別處。
「夫人去過郊外的那處野林子嗎?」
「郊外到處都是野樹林,不知道你說的又是哪一處。」
「就是那邊,有著一個小山坡的野林子。那地方,除了一些打獵的和採藥的人之外,很少有人會去。除了樹木高聳入雲,荊棘叢生外,還因為那林子里夾雜著無數的野墳堆。那些野墳里葬著的大多數是孤苦無依的,亦或者是像我這樣的人。」
「我知道你說是哪個地方了。」
那個野林子,刑如意曾隨狐狸去過。不過,不是去觀賞風景,而是去幫一個小東西渡劫。
因為墳堆交錯,又沒有人打理,所以那個地方即便白天也是陰森森的。加之樹木較高,枝葉茂盛,即便是盛夏的陽光也無法穿透枝葉,顯得越發陰寒。這種地方,不適合活人待著,卻是陰魂和一些修行的小動物們樂意去的地方。
劉阿婆與她那個袁家弟弟為何會去那種地方?
刑如意沒問,因為她知道,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黃桂香會將一切都告訴她。
「就在袁老爺與袁夫人過一周年的那天,黃桂香隨著她那個弟弟去了野林子。沒人知道他們在林子里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只知道,黃桂香是一個人離開的,而且回家時,神色慌張,並且將當日所穿的衣裳盡數燒毀了。那燒衣裳的地方不在別處,就在他們劉家那個打鐵的鋪子,就在燒死劉家大郎的那個熔爐里。
又過了幾日,幾個去野林子里採藥的農戶發現了一具屍體。那屍體不是別人,正是袁家失蹤的那個兒子。
事後,袁家那三個親生的女兒也曾到劉家找過老毒婦,問她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不光閉口不言,還讓家中下人將其給趕了出去。袁家那三個女兒也曾向府衙遞過狀子,說是老毒婦謀殺了她們的弟弟,可由於證據不足,府衙連傳召都沒有就將狀子給退了回去。
這件事,只鬧騰了一陣兒,也就平息了。可若是夫人有心,也不難打聽。畢竟事關劉家,這京城裡留心此事的人也不少。」
「說了半天,也都是些前塵往事。」
「時間還早,夫人怎的也是個急性子。」黃桂香晃悠悠坐在了屋頂上。
「老毒婦雖趕走了袁家的那三個女兒,卻私下找了人來,在袁家那個香火的墳堆上做了手腳。她埋了一隻貓進去。」
「貓?」
「對,一隻花狸貓。據說,還是一隻差點成了精的花狸貓。至於她找的那個人,我是十分熟悉的。」黃桂香恨恨地看著那一圈兒院牆:「就是那個人,在這牆上畫了符咒,囚禁了我這許多年。」
「這劉家的故事,還真是一個接著一個,十分的精彩有趣。」
「夫人也覺得有趣是吧?」黃桂香斜了一下眼睛:「這俗話說的好,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這經,若是自家人念了,會覺得枯燥乏味,苦不堪言。若是別人念了,就會如同夫人這般,覺得相當有趣。」
「後來呢?」刑如意站得累了,乾脆尋了個地方坐下來。
「就在劉家二郎出事那天,袁家祖墳也出了一件事情。」
「與那隻貓有關?」
「算是吧。」黃桂香點頭:「劉家二郎出事的前一天夜裡,京城下了一場難得的暴雨。那場暴雨衝垮了袁家年久失修的祖墳,沖毀了袁家那個香火的墳堆,也將埋在墳堆里的那隻花狸貓的屍骨也給沖了出來。更巧的是,那天晚上的暴雨還伴著雷電。雷劈了花狸貓的屍骨,閃電則化成明火,將那劈碎的屍骨給點燃了。」
「這花狸貓也真夠倒霉的。」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一頓雷劈電閃,倒是劈出了另外一個結果。」
「傳言,貓有九條命。這差一點就修成精怪的花狸貓怕也不是那麼容易就給劈死的。」刑如意摸了摸下巴,忽得想到她與狐狸曾幫過的那個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