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篇 第050章 相思糖(50)
銅鏡中倒影出一張被精心描畫的臉,真真是面似芙蓉,眉如柳,眼尾處再輕輕補上一筆,那雙眼睛便有了勾魂攝魄的魔力。
「掌柜的。」喜娘輕手輕腳的走過來,「這個是給掌柜的。」
大紅色的頭帕,上面綉著的是兩隻飛鳳,金絲銀線,在燈燭下閃著刺眼的光。這不是邢如意自個兒定製的,她定的是一對兒鴛鴦,既有隻羨鴛鴦不羨仙的寓意,也符合民間嫁娶的規矩,不張揚,不奢華。鴛鴦的圖是她自個兒畫的,不是尋常那樣的鴛鴦戲水,而是交頸而卧,多了一些憨厚可掬的萌態。她還記得,錦繡坊的綉娘看到圖樣時的表情,是那種似笑非笑,又要強忍著不能笑的模樣。
「是誰送的?」
喜娘看了眼外頭:「是一位姓常的公子,說是姑娘的娘家人。」
姓常的公子,她只認識一個,便是常泰。
「他人呢?」
「回去了,說是手頭上還有些事情要忙。對了,常公子讓我轉告掌柜的,若是日後受了氣,儘管去尋他。他還說,即便那個迎娶掌柜的不是他,他也願意護著掌柜的一生一世。」
「知道了,將這帕子收起來吧。」
「掌柜的不用嗎?」
邢如意搖搖頭:「這帕子雖好,卻與我身上的喜服不搭。」
喜娘會了意,將綉著飛鳳的頭帕疊好,放在了一旁,拿起盒子里原有的那個輕輕的蓋在了邢如意的頭上。
耳邊隱約響起了鞭炮聲,喜娘附耳,輕聲地說了句:「掌柜的,吉時到了!」
起身,將手交給喜娘,一股涼意自指尖直達心底。剛想要動一下,卻發現喜娘的手像鉗子般緊緊扣住了自己。邢如意心裡一驚,用還自由的那隻手將蓋頭掀了下來,她看到一具骷髏,一具穿著喜娘服飾,梳著喜娘法式,臉上卻沒有一點血肉的骷髏。
骷髏的嘴巴一張一合,說著讓她心底只發毛的話:「掌柜的,迎親的花轎已經到了門口。」
邢如意猛然一推,眼睛倏地張開,卻發現她仍坐在狐狸的車裡。
「夢到了什麼?」
「夢到了成親。」邢如意抓抓了頭髮:「你怎麼知道我做夢了?」
「因為你說夢話了。」狐狸打了個方向盤,將車靠邊停了:「告訴我,你都夢到了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夢到我穿了喜服,古代的那種,還打扮的特別漂亮,準備嫁人。新房裡只有一個喜娘,她遞給我一個蓋頭,上面綉了兩隻特別好看的鳳,說是一個叫常泰的人給我的。常泰,這個名字讓我有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他是我的前男友嗎?」
「不是!」
「哦。」邢如意輕輕哦了聲:「我還以為他是我的前男友,有眼無珠,辜負了我,結果讓我遇見像你這樣極品的老公。我還準備帶你去氣氣他,氣死拉倒。」
「你這氣性倒是夠大的。還有什麼?」
「接下來就是恐怖片了,好端端的喜娘突然變成了一個骷髏,還是一個會說話的骷髏。」
「像那個骷髏一樣嗎?」狐狸示意邢如意往前車窗玻璃那兒看。
「我這是沒睡醒嗎?」邢如意一下子就握住了狐狸的手:「大白天的,這骷髏怎麼會走路,還在山道上晃悠。」
「她不是在晃悠,而是在找我們。」狐狸反手握住了邢如意的,目光緊盯著那個骷髏,語氣卻平淡的像是在聊天。
「找你,還是找我?」邢如意打量著那個走動的骷髏:「是個女的,八成是來找你的,我不過是被無辜牽扯而已。那個,你不打算下去跟她談談嗎?」
若是在認識狐狸之前,看到會走路的骷髏,邢如意鐵定嚇得失聲尖叫,可現在,莫說是一具骷髏,就是一隊骷髏大軍朝著他們殺過來,她都覺得不稀奇。
「她不是在找我,而是在找你。」
「你確定?」邢如意認真打量了那骷髏幾眼:「可我,不認識她啊。」
「你認識,她就是那個出現在你夢裡的喜娘。」
「不可能,喜娘是穿著衣服,長著頭髮的。」邢如意剛剛說完,就發現原本光溜溜的骷髏船上了暗紅色的衣裳,頭上也多了一個老式的,如同她夢見所見一樣的喜娘的髮髻。
「見鬼了,真是見鬼了。」邢如意咬了下舌頭,舌頭很疼,說明她現在不是在做夢:「它是在配合我演出嗎?怎麼我剛剛說了夢裡的情形,它就跟著變了。」
「你再想想別的。」
「別的?」邢如意閉上眼睛,腦海里出現了一對兒燈燭。那是她夢裡放在梳妝台的燈燭,燭台很漂亮,像是用玉雕刻出來的,而且還是兩個娃娃的模樣,一男一女,男的英俊瀟洒,女的富態滿滿,看著不搭,但放在一起無比和諧。
剛剛想完,一對兒燈燭就從天上掉了下來,其中男的那個更是砸在了骷髏上。骷髏被砸成了一堆碎片,沒過多久,竟又拼接了起來。
「我的天!」邢如意捂住了嘴:「我剛剛只是想了一下,想著這玩意總不能還自己拼起來吧,結果她……她真的拼起來了。狐狸,你說,我要是想一想你,我會不會多幾個英俊帥氣的老公?」
「你想要嗎?」狐狸反問。
「嗯!」邢如意快速的眨眼,跟著興奮的大叫起來:「真的,真的多了一個你。」
車窗外,站著另外一個狐狸,一個身著古裝,看起來更加英俊的狐狸,可當眸光撞到一起時,邢如意覺得,這個自己想象出來的狐狸,好像多了些邪氣。
「假的就是假的,再真也還是有瑕疵的。」邢如意突然有些後悔,後悔自己想象出了另外一個狐狸。她指著窗外的那個假狐狸說:「我能讓他消失嗎?」
狐狸沒有說話,而是遞給她一把短刀。
「刀?」
「殺了他,他自然就會消失了。」
「我沒殺過人。」
「總要有第一次的,況且他也不是人。」狐狸將刀塞到邢如意手裡,打開車門,推她下去。
邢如意站著車門前,猶豫著。當她看到那個假的狐狸朝著自己走過來時,她轉頭,看向坐在車內的狐狸。咬牙,閉眼,握著短刀直接沖了過去。
「刺!」是短刀劃破空氣的聲音。
睜開眼,發現狐狸近在眼前,且用那雙帶著邪氣的眸子直盯著自己。低頭,短刀並沒有刺入假狐狸的身體,而是被他用手握著。
「謀殺親夫,可是大罪,夫人確定要這麼做嗎?」
邢如意猛地鬆手,后腰處被人攬了一下,緊跟著是咕嚕嚕的聲音。寧神,抬頭,看到假狐狸身首異處,只那張嘴還在不斷開合著:「謀殺親夫,可是大罪,夫人確定要這麼做嗎?」
無視頭顱的啰嗦,邢如意看著狐狸問了句:「我們是不是被困在了某個幻境里?玄幻小說都是這麼寫的。」
「應該不是幻境。」狐狸微微擰眉:「這世上,能製造幻境困住我的沒有幾個。我們還在現實中,只不過出現在我們眼前的這些是幻覺。」
「幻覺?」邢如意使勁眨了眨眼睛。
「沒用的,這不是普通的幻覺。」狐狸握住了邢如意的手。
「我們還能出去嗎?」邢如意問著,自己竟笑了起來:「我突然覺得留在這裡也不錯,想要什麼想想就有了。」
「若是想到可怕的東西呢?」
「蛇嗎?」邢如意剛說完,就覺得腳上多了個東西,低頭一看,一條黃黑相間的蛇正試圖纏住她的腳踝。
「蛇,狐狸,蛇。」邢如意閉著眼睛叫,等再睜開的時候,發現眼前不止多了一條蛇,而是很多條蛇。有大有小,有粗有細,全都吐著信子,虎視眈眈的盯著她。
不容大腦做出反應,邢如意已經緊摟著狐狸的脖子跳到了他的懷裡。原本微皺眉頭的狐狸,瞬間咧了咧嘴角。
「原來,你是怕蛇的。」
「怕啊,我從小就怕這種東西,哪怕是死的,都不行。」
「那你後來為什麼不怕了?」
「我有不怕的時候嗎?」邢如意反問,雙手摟得更緊:「你不是會法術嗎?趕緊讓它們消失,我可不想被它們咬一口。」
「有我在,它們不敢咬你的。」
「真的嗎?」
「真的。」
狐狸才剛剛說完,邢如意就看見一條蛇飛了起來。她下意識的閉眼,卻感覺手背上一痛。稍稍睜開一條縫隙,看到那條飛蛇用嘴緊緊咬著自己的手背,尾巴懸空,卻在極力的往自己的手腕上纏。
「啊!」邢如意一邊用力甩著手腕,一邊不自覺的低了頭,張嘴咬在了狐狸的脖頸上。
血,是甜的,沒有想象當中那麼的難喝。
「如意!」人中被人狠狠掐了一下,邢如意睜開眼,發現自己又回到了車裡。
「車?我怎麼又回到車裡了?」邢如意恍恍惚惚地問著,嘴巴有些黏,伸手一摸,立馬坐了起來:「我是不是咬你了?我剛剛是不是咬你了?」
扒開狐狸的衣領,卻沒有找到印象中的那個牙印。
「幻覺,都是幻覺。」狐狸輕輕拍著邢如意的背脊:「沒事兒了,我們出來了!」